到达金寨县的红军广场,恰好是上午9时,一天中最具活力时光。青山环抱,史河穿流,天然氧吧恣意地荡涤着人的肺腑,似乎是要让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要做一次心灵净化的洗礼。
为我们当向导的是金寨县党史部门的沈同志。刚见面,沈同志就告诉我们:“我和你们巢湖市是有缘的,我爱人就是巢湖忠庙镇人。”两人在大学期间相识相恋,毕业后她通过公务员考试来到金寨,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故事,拉近了我们和向导之间的亲和。
拾级而上,来到镌刻着刘伯承元帅题词“燎原星火”的烈士塔下。沈同志告诉我们,习近平总书记曾在这里向英烈敬献了花篮。说话间,来了20几个男男女女年轻人,只见他们很快站成两排,面对花篮,面对塔顶的红星,庄严地举起右拳:“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噢,原来是新党员集体宣誓。初夏的温热,让一个个青春的面庞挂上了细密的汗珠,胸前佩戴的共产党员徽章,随着胸腔喷发誓言的颤动,如同一面面迎风疾进的红旗,红旗中的“镰刀铁锤”,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一个个金色的亮点。铿锵的宣誓声传递着神圣,传递出一种久违的朝气。沈同志说,来这里组织入党宣誓,已成常态。
因为,这里是红军的故乡。
金寨县革命博物馆在金寨县革命博物馆里,身着夏季军装的年轻女讲解员,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将我们带进了红军斗争的峥嵘岁月。这里——大别山腹地,曾先后组建了11支成建制的红军主力部队,展厅里以11面军旗标示着部队的番号。这些部队多数后来归于红四方面军序列,离开故乡,离开大别山,离开鄂豫皖苏区,踏入战略大转移的万里长征。
有两支队伍情况独特,是在红四方面军撤离后,于敌军“围剿”的浴火中重生。一支是徐海东等人创建的红二十五军,组建不久便在同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单独进行长征,并先期到达陕北,后来被称之为“长征先锋”。另一支就是高敬亭创建的红二十八军。这是一支唯一没有被国民党“围剿”大军逼走,最终在鄂豫皖根据地坚持下来的红军队伍。直到抗战爆发,红二十八军被改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成为新四军中人员最多、武器最好的一支抗日劲旅。
在展厅内高敬亭的大幅照片下,我驻足良久,他的部队曾于1938月5月12日,在我的家乡巢县蒋家河口,打响了新四军东进抗日第一枪,首战告捷。60年后的1998年,我作为市(县)党史办主任,为在蒋家河口建立首战胜利纪念碑,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此时此地,面对那清癯面庞,那沉思凝视的双眼,那充满自信的微笑,时光仿佛回到了1938年武汉的中共长江局会议,那次会议上,周恩来向王明介绍高敬亭和他的参谋长林维先:“这两位是大别山苏区赫赫有名的游击专家啊!”
金寨县红军纪念堂一阵歌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
……
我循声移步,跟上那流动的队伍。讲解员第一句还没唱完,身边的参观者都跟着唱起来。我曾去过不少地方的展览馆,也见过讲解员讲到动情处即兴唱起当地流行的一首歌,但也仅仅是讲解员的独唱,像这样众人和唱的场景,还是第一次碰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三四十人齐唱一首歌,居然唱得声情并茂,唱得琅琅上口,没有一点扭捏,没有一丝跑调的杂音,受到感染,我这个从未在公众场合唱过歌的人也毫无顾忌地跟着唱起来。一曲终了,大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是唱歌人自己的掌声,为这激情,为这精彩,为有这样一首好歌。
这是红军故乡的歌。
《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曲调,源自大别山民歌《八段锦》。老调新词,红军、红旗、解放、共产党、工农专政、苏维埃政府,这些划时代的新元素,让这首古老的民歌焕发出不朽的青春。
唱歌的地方挂着这首歌的歌谱,歌名下注明:“罗银青填词”。歌谱旁边有一张罗银青年老时的照片,照片下方有一段文字介绍:罗银青,金寨县斑竹园人,学识上擅长诗词歌赋,时有“商南才子”之称。(1947年金寨建县时,罗银青生活的商南那块地方被划归金寨县)1926年春入武汉中央农民讲习所,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结业后根据党组织指示,回乡在沙堰洪觉庵办私塾,以教书为名从事革命活动。立夏节起义后,任佛堂坳模范小学校长,创作了《八月桂花遍地开》歌词。
流动的队伍流进馆内的将军厅,这里陈列着金寨籍59位开国将军的战斗业绩。将军的故事金戈铁马,叱咤风云,而授衔前的“一上一下”,却是这里的一道独特风景。上者皮定均,中原突围时孤旅掩护大部队转移立下汗马功劳,毛泽东在审定上报的将军名册时挥毫特批:“皮有功,少晋中。”下者徐立清,时任军委干部部副部长,按级别拟授上将军衔,他却倔强地到处打报告,给总政,给军委,给彭总,直至最高统帅毛泽东,要求下调为中将,理由是:他是经办评衔工作的,非此不能服众。有志者事竟成,徐立清最终成为评衔中唯一被拿掉一粒“豆”的将军。事后,毛泽东动情地称赞他是“我党我军的好同志,好干部。”
徐立清的“非此不能服众”,让我们有许多遐想。写这篇文章时,央视正在热播《彭德怀元帅》,剧中有个情节:当毛泽东听说有些同志在评衔中闹意见,抱怨自己被评低了,有人甚至为此哭哭啼啼时,风趣地对彭德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评衔时。”
徐立清是将军厅珍藏的一面镜子,一面“以人为鉴”的镜子。
离开博物馆,沈同志又带我们来到县城南端的梅山水库。站在水库大坝一侧,放眼望去,高峡平湖,青山苍翠,一片绿的世界。山在湖中漂,如绿荷出水;湖在山间绕,似银绸翻舞。
梅山水库沈同志问我们:“要不要在大坝上走一趟?”又补充一句:“有恐高症的就不要去了。”这个补充增加了挑战性,本不想上去的都跟着上了坝埂。坝埂是一个个”U“字形弯道连接而成,看着不长,走起来却很费时间。中途,我手扶坝栏,探头向下看了看,只见坝身倾斜,坝底森然,淙淙水声似从遥远处传来,顿感心惊肉跳,急忙抽身回来。这个当初建成时被称为世界第一高的连拱大坝,果然名不虚传。
一直有个疑问:此县既称金寨,是不是该有个名叫金寨的景点?大坝上,谜底揭开——是有个金家寨,而且60年前还是金寨县的城关镇。现在呢?沈同志遥指茫茫水面:“就在那片水下。”
一段艰辛的辉煌。上世纪50年代初,为落实毛主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决策,国家在淮河上游的大别山腹地,先后修建了5个大型水库,以调节淮河洪峰。其中坐落在金寨县境的就有响洪甸、梅山两大水库。沈同志说,我们金寨有“三个10万”:战争年代有10万儿女为国捐躯,有名有姓的烈士就有1万1千多人,还有近9万人成了无名英烈;修建水库时,有10万移民搬迁,异地安置;水库建成后,有10万亩良田永久消失,被淹没在水下。
令人震撼的“三个10万”,一部红军故乡的史诗。
这是红色基因的积淀,是绿色成长的底蕴。
此时我忽然想起习近平总书记在金寨考察时说的那句话: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不能少,特别是不能忘了老区。
是啊,一个不能少,岂能少了红军的故乡。
真诚期待着红军故乡的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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