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时，我妈抱了发烧的我。
当天我就痊愈了，我妈高烧七天，找了神婆招魂才捡回条命。
五岁时，我看着啼哭的弟弟心疼地抱了抱他。
多年的疱疹却转移到了弟弟身上，他全身溃烂、像摊肉泥。
村里人说我是恶鬼转世，没人敢靠近我。
只要跟我拥抱，我身上的伤病就会传到对方身上！
爸妈把我丢在猪圈里养。
弟弟八岁时带着村里小孩朝我扔猪粪，一边扔一边骂我：”你这只恶鬼，你快去死！”
我反手抓起一坨屎塞进弟弟嘴里，按住他的下巴，硬生生让他吞了下去。
“怎么样？香不香？”
1
我弟哭着回去给我告状，我爸往死里打我。
我掉了两颗牙，肋骨骨折，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
我妈却只是心疼地抱着弟弟，骂我是讨债鬼！
我咬紧牙不让眼泪滴出，恶狠狠瞪着爸妈、质问他们：”你们总是偏心弟弟，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生我！”
我妈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生？都是因为生你时大出血，我生你弟的时候才吃尽了苦头，你是个没用的、不带把的东西，让我白白遭了罪不说，还带了这么一身邪祟气！”
一身臭味的我弟不忘添油加醋：”就是，就该听爸的，生下来就把你淹死在粪坑里！”
我含着满口的血，倒在地上疯狂大笑。
我爸看我大笑不止就更气了，手臂青筋暴起、拿着鞭子又要抽我。
我抓住晃过来的鞭子、顺着拉住我爸。
没等他反应过来，猛然抱住他！
不一会儿，我爸浑身抽搐、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不住地渗出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我身体上的伤痕却在快速痊愈。
我爸被老黄牛驼到医院里，躺了足足一个月才下床……
看着毫发无损的我，我妈对我破口咒骂：”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出这么个孬种！你怎么不去死呀！”
爸妈本来就不愿靠近我，我被单独隔离吃饭、睡觉。
我爸康复以后，他们也不敢打我了，他们把我扔了。
12月的大雪天，我被捆起来、丢在后山上。
全身只裹着一件薄衣，光着双脚踩在雪上，渐渐身体没了知觉……
我一度觉得自己就要这样被冻死了。
姥姥把我捡回了家，看着浑身打颤的我，不顾自己安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次日，姥姥冲进爸妈家里对他们破口大骂。
“没心没肺的玩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咋就这么不心疼啊！你们要是不愿养，萱萱就给我养，她就当没你们这个爸妈！”
不久后，爸妈真的走了。
带着弟弟，一家人搬到了城里打工去，把我丢给了姥姥。
2
从小到大，只有姥姥敢碰我，我只有在姥姥那，才知道人类的拥抱，其实是温暖的。
但我不愿意把我的病灾传给姥姥，姥姥本就年迈身体不好，我便刻意跟姥姥保持着距离。
村里人都说我是恶鬼、才会被亲生爸妈当做垃圾一样扔掉了。
每每有这种风言风语，姥姥就举着个扫帚、插着腰在街道上骂街。
姥姥一边给我梳头发、一边说：”别听他们胡说，萱萱明明就是个好生生的大姑娘，姥姥把你养得健健康康的，咱就没病了！”
因为这个奇怪的病，我被当做怪人一样，但后来我渐渐发现，这个怪病也有好处。
我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村长女儿最喜欢在学校带头欺负我。
她在我水杯里放蚯蚓、在我座位上放图钉扎我……
我忍无可忍，有一天我拿起石头把我自己的左手打折了。
我拖着完全失去知觉的手臂，找到村长女儿一把抱住她。
后来，她的手臂彻底废了，骨头碎成了渣渣，再也没接上。
那可是我用石头一下、一下砸的，落到她身上，得有多疼啊！
但我天生对疼痛不敏感。
但凡我能感受到一点点痛，传到别人身上，那必是锥心刺骨的疼。
姥姥知道我用自残的方式去报复他们后，第一次打了我。
让我跪在祠堂前一天一夜，发誓不再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
他们对我避之不及，唯恐不甚碰到我、惹上半点病灾。
就这样，我从一个枯瘦的小孩长成了大姑娘，比姥姥高了半头。
爸妈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我有姥姥陪着我就够了
3
十七岁那年的初春，爸妈竟然出现在了姥姥家里。
我放学回家，爸妈那四只殷切闪亮的眼睛立刻落在了我身上，旁边还堆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萱…萱萱……”我妈朝我的方向倾了倾身子、随即又怯怯地后退几步。
她转身去拨弄那堆塑料袋，”萱萱，你看，爸妈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你快来尝尝！”
我爸略带尴尬地挤出一脸笑容，”萱萱，这么高了，成大姑娘了啊！”
我不明就里地看向一旁沉默的姥姥，姥姥放下手中的炭火，起身接过我手里的书包、拍拍我身上的沉雪。
“萱萱，你爸妈来接你去城里了。”
4
原来，高二市联考我考了全市第一的消息被我爸妈知道了。
谁也没有想到，市里第一名竟然出自一个如此落败的小乡村。
一周前，市重点高中校领导来邀请我去市里读书，我不愿离开姥姥就拒绝了，我没告诉姥姥。
没想到，他们找到了爸妈来把我接回去。
五年都不见的爸妈，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
“姥姥，我哪也不去，我在哪都能好好学习，我要跟你在一起！”
姥姥连夜给我收拾好了行李，一早就把我推搡出家门。
“快走吧，我一个老太婆养你这么多年也够了，别烦我了！”
我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姥姥是为了我的前程赶我走的。
爸妈这几年在城里混得还不错。
我爸本是来城里打工做包工头，干了几年就自己搞了个建筑材料公司，好像是攀上了当地的一些官员，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爸妈明明那么讨厌我，却可以为了”我成绩好”这件事愿意跟我一起生活。
5
刚一回家，就看到四仰八叉一坨白肉堆在沙发上。
那是我弟宋飞。
多年未见，他在爸妈的关爱下成了一头猪。
看到我踏进家门，宋飞抄起手头的小话书朝我砸过来，”爸、妈，你们怎么真把这个灾星接过来啦！”
我侧身一躲，但眉角仍旧被书角刮破，温热的血涌出。
我大步走上前给了弟弟一个耳光，”嘴里放干净点，我是你姐！”
我弟嗷呜一声哭起来，”妈，她打我！”
还是跟五年前一样，我弟打不过我就哭着找妈妈。
我妈冲上来给了我一个扎实的耳光。
“宋萱，你有病吧，一回家就搞事情，再发疯给我滚出去！”
搞事情？先搞事情的明明是弟弟啊！
我爸在一旁一言不发，他脸上出现了一缕极快闪过的怒气后、转而换上那张虚伪的笑脸。
“小孩子玩闹，没啥的，飞飞，你姐回家了，都是一家人，以后跟姐姐好好相处知道么！”
还真是稀奇，那么袒护我弟的爸爸如今却学会了和稀泥。
家里是个两室一厅，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一间狭小的储藏室，屋子里没有窗户，闻起来总是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萱萱，你再坚持坚持，等爸爸开了新店，咱们就换房子！”
我倒无所谓，总比小时候住的猪圈好多了。
6
没多久就高三开学了。
不愧是城里的高中，价值创造就是唯一评估学生的标准。
只要能产生成绩上的价值，或者爸妈给学校产生金钱上的价值，你就一定不会被欺负，甚至，可以随意欺负别人。
刚转到班里时，班主任看我总是独来独往，就找我谈话，”萱萱，女孩子性格不要太过孤僻、要多跟同学交朋友。”
月考结束，我全校第一的成绩让她多拿了一万块奖金。
她在全班前大张旗鼓表扬我：”多学学人家宋萱同学，心思全放在学习上，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习，不是来交什么朋友玩乐的！”
成绩好，班里自然没什么人敢欺负我。
除了，我们班的那个万年老二苏慕杨，他很是让我心烦！
他是我们班班长，就是我最讨厌那种总是爱打小报告、还乐忠于给老师当狗腿子的人。
我转来第一天，他就信誓旦旦冲我下战书：”喂，你就是那个全市第一？我告诉你，没多久，我就会超过你的！”
说完他还总要翘起下嘴唇，吐出一口臭屁吹动他额头前的刘海儿。
男生好像总觉得这样很帅？
我懒得搭理他，他却总是在每次的大考、小考后都来挑衅我几句。
还好，每次都不必我出面骂他。
同桌孙阳一直是我的”护花使者”，他总是站出来：”苏慕杨，你傻逼吧，天天来说，也没见你考过我们萱萱！”
每每最后，就发展成了他们俩人的对骂。
虽然他很讨厌，但还不至于动用我的本事，我决心要当个普通人，好好学习，不惹事！
7
我妈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当然不是为了取悦我，而是为了给他们长脸面。
我爸带着我出席各种饭局，有什么教育局的徐叔叔、工商局的陈叔叔、建筑企业老总杜叔叔……
我爸逼着我一个挨着一个敬酒，他们对我交口称赞。
“呦，这就是咱们市里的一直考第一的那个小丫头啊！”
“老宋你真是好福气呀！”
宋飞在一旁忿忿地瞪着我，虽是不爽但丝毫不耽误他往嘴里塞肉吃。
我爸小学没毕业，字都认不全几个，如今，却要靠着我的成绩来攀附权贵。
原来，这才是他们急于把我接回来的真实目的！
果然啊，对于父母，孩子首先是他们的作品，其次才是他们的骨肉。
作品的好坏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这是他们作为社会人的脸面、以及社交的工具。
还没成年的我，一口一口白酒，吐得我昏天暗地。
我明知道我爸在利用我，但我也极力扮演好被他利用的角色。
我甚至生出了一丝丝妄想，也许我可以用成绩和努力，换得一丝父母的真心。
8
终于，我变成了这个家里的老大。
爸妈供着我，只是从不靠近我，绝不离我一米之内。
只要我考的好，他们就给我买很多很多东西。
我说我不想要礼物，我想见姥姥。
只要成绩好，他们就带我回乡下姥姥那住一天。
看到爸妈对我骤变的态度，弟弟也不怎么敢惹我了。
但这只是爸妈在场的时候。
那天爸妈出去应酬，他因为考试又是倒数在烦心怎么让爸妈签字，看到我后又开始舞动他那张贱嘴。
“宋萱，你别以为你学习好就能怎么样，宋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我们宋家，家产都归儿子，你算个屁呀！”
我解了一半的方程式被他打断，一时心烦意乱。
“宋飞，你是不是觉得最近身体太健康了！”
我慢慢起身，靠近宋飞。
这下他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步步后退，”宋萱，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他本就是个笨拙的胖子，毫无战斗力！
我没有抱他，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快速把他嘴巴掰开，塞进去我刚挖出的一坨鼻屎，让他咽下去。
“狗屎香还是鼻屎香？”
我弟好像是只有吃了屎才能乖。
此后，弟弟再也没有当面惹过我，即使我知道他无数次在爸妈面前诅咒我。
但表面上这个家还算是和谐的。
也许，没有伤害的相处里，本身也是一种爱呢？
可我终究是亲自见证了我的这个幻想有多离谱！
9
那晚我依旧失眠、在自己房间里仰面爬行、思考一个几何体的最优解法……
却看见爸爸偷偷摸摸地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我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只听到爸爸语气卑微、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
“放心放心，徐局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她伺候好，她一定能考个好成绩，到时候，咱们青青就只管等着去名牌大学就行了！”
“是是，好……徐局，这事儿办成了您可千万别忘了飞飞的事，以后孩子上学啊、工作啊，还都得指望您嘞……”
小时候被我爸往死里打我都没哭，此刻泪水却一股挤在了眼眶里。
青青是徐局的女儿，上次饭局上徐局提到过，女儿的成绩一直提不上去。
通过我爸的三言两语我就明白了，徐局要用我跟他女儿交换高考成绩！
原来，这才是接我回来的真实目的！
我真傻，还以为我成绩好，给他们长脸面了，他们才愿意接纳我的。
结果，他们要用我日夜苦读啃下来的成绩、我心心念念的大好前途，来换我爸生意上的利益，换这个家的钱财、换他们宝贝儿子的前程！
10
那天以后，我对这个家仅存的幻想全部破灭了。
我在家里彻底放飞自我。
我提出要跟弟弟换房间，说储藏室的空气影响我学习。
宋飞哭闹着好久，但无济于事。
他占着房间迟迟不肯搬出去，我就主动帮他收拾。
我把他的钢铁侠拧成了两半扔出窗子，把他的游戏机用硫酸溶解了……
我：”弟弟，你是想成为钢铁侠？还是想成为游戏机？”
没一会，他火速整理出了这个房间，灰溜溜搬到了储存室。
11
那天的饭桌上，我告诉爸妈，我不想高考了。
爸妈瞬间惊慌失措、如临大敌！
我：”爸、妈，我觉得学习没有用，学习好你们也不爱我！”
我妈应该是用了毕生演技，眼角挤出泪花，”怎么会呢，萱萱，你是爸妈亲骨肉，怎么会不爱你呢？”
“对啊，萱萱，你是不是压力大，咱们休息几天，调整好了再去上学！”
“我不！”我斩钉截铁地说：”你们真的爱我么，可是你们都从不抱我，你们敢抱我么！”
爸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妈：”萱萱，你也知道，你自己有那个毛病的，不是爸妈不抱你，是……”
“可是姥姥都敢抱我的，姥姥说，就算我传染了她什么毛病，她也不怕！”
爸妈瞬间不说话了。
我弟见缝插针说道：”宋萱你不考拉倒，你这种索命鬼，考上大学也是祸害人间！”
“闭嘴！”我爸狠狠给了我弟后脑勺一巴掌，随后满脸笑意对我说：”萱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别的慢慢说！”
“爸妈，还有弟弟，你们抱我一下，我就相信，你们是爱我的了！这样我就能安心学习了！”
宋飞最先坐不住了，”宋萱，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憋了什么绝症要传给我们！”
爸妈两人来回使眼色，却迟迟不做回应。
还真是连装都装不像。
我从兜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拍在桌上。
上面写着：身体健康，无异样。
我妈快速拿了过去，跟我爸围在一起一页一页细细研读。
只见她的嘴角渐渐翘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放松。
跟我爸对视一个眼神后，语气讨好地对我说：”萱萱，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健康不健康都是妈妈的孩子呀。”
“是啊萱萱，你要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好大学，爸爸妈妈就跟着你享福了！”
爸爸率先站起来，给了我个厚实的拥抱。
随即，妈妈也抱了上来。
最后在爸妈的裹挟下，宋飞被迫被我楼进了怀里。
他还不忘在我耳边咒骂几句：”宋萱，早晚我会弄死你！”
我呵呵一笑，在他耳边回一句：”菜汤好喝么，你那碗我加了好几颗你姐的眼屎！”
我弟瞬间怔住！
对嘛，他真的只有吃屎才会老实。
12
高三的时间学习紧张，我本来打算住校的，但是我现在改变注意了。
我就是要每天都回这个家，每天都要享受他们伺候我。
“爸，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有帝王蟹？!不吃蟹黄，我无法思考啊！”
“妈，这水果是半天前削好的吧，我说很多次了，水果要现吃现削！不新鲜吃了都是毒！”
“弟，洗脚水50度，今天的60度，你要把我烫伤然后参加不了高考么！”
“参加不了高考么”这几个字落在我爸的耳朵里，那可是不得了。
他随即对我弟臭骂了一顿，一边对我低头哈腰：”萱萱，你弟脑子不好使，以后，还是爸爸给你倒洗脚水哈！”
我弟不光脑子不好使，而且他越发没了精神。
如此骄纵的一个人，越来越蔫了吧唧的，身上的肥肉一层一层地掉。
他成了家里的众矢之的，爸妈不敢说我，就冲着宋飞撒气。
爸妈心情不好绝大数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
临近雨季，我爸的腿天天疼得不行，走路开始一瘸一拐的。
我妈开始吃不下饭，吃了就吐，吃了就吐……
他们真傻，体检报告上查出来的病都是一些致死病，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毫不致死、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病了！
是的，这都是我送给他们的。但准确说，都是他们先给我的。
他们丢掉我那年，我在雪地里冻了一晚、落下了腿上的病根子。
这些年，姥姥养我不容易，家里穷，我一个馒头掰开六半吃一个星期，饿得胃早就出了毛病……
我本身就对痛觉感知极弱，但这些年也时常被腿痛和胃痛困扰，可想而知，他们会经历多么大的疼痛。
13
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需要开始考虑成年后的事情。
我很清楚，等高考完，爸妈一定不会再养我了，我必须要想办法养活自己！
校友会为了给大家高考加油，每年都会在高考前举办竞赛，第一名可以拿到五万元奖学金。
我早就盯上了这五万块钱。
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足够我大学学费了！
可是，成绩出来后，我第一次考了第二名！
而第一，是苏慕杨！
我拿回自己的试卷细细比对，有一部分题我明显记得这不是自己的答案。
后来我确定，是苏慕杨把我的答题卡给改了！
只有他，涂答题卡的时候喜欢涂成椭圆的形状。
苏慕杨终于让我忍无可忍！
我去找班主任理论，可是办公室没有监控，再加上苏慕杨也不承认，看班主任的态度，就打算不了了之。
苏慕杨私下找我，他不承认是自己改了试卷，却说愿意把奖学金退还给我。
我懒得跟他理论，”苏慕杨，你给我等着！”
14
回到家后，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报复苏慕杨。
微信框里有99+的未读消息，打开几乎全是苏慕杨发来的消息。
他真的把五万块钱转给了我！
我果断点击收款！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个钱本来就该是我的，不收白不收。
虽然得了第二名确实很窝气，不过我的目的本来就是钱，五万块到账后我的怒火就消了一半。
我本打算给自己断条胳膊断条腿、再传给苏慕杨的，现在看来他也不算是坏人，倒也不用大动干戈。
于是，当晚我在凉水里跑了一晚上，全身滚烫，39.9度。
第二天上学，苏慕杨一大早就殷勤地站在教室门口等我。
“宋萱，你看为了表达歉意，值日我都给你做好了，你该原谅我了吧！”
我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模样，二话没说，给他一个熊抱！
“哇哦……”
瞬间，班内传来一片起哄声音。
他一米八的个子，肩很宽，一米六的我几乎无法将他整个环抱住。
以防他逃跑，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扯住他的衣服、扣紧他。
他的心跳”嘭嘭”听得一清二楚，越跳越快，体温渐渐升高……
我心想应该是转移成功了。
十几秒后，我松开他，只见苏慕杨脸色霎时变成了关公，一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那。
我皱了皱眉头，甚是嫌弃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慕杨，看在你还我奖学金的份上施以小戒，下次再惹我就不是感冒发烧这么简单了！
15
晚上回到家，家里却空无一人，我刚要给怨种爸妈打电话，责备他们没有给我准备好晚饭，就看到了手机一条来信。
“萱萱，你弟今天被发现吞了半瓶安眠药，现在我跟你妈都在医院，给你个红包，你先点外卖吧，对了，不用担心你弟，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真搞笑，谁有空担心他？
我正准备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一顿大餐，却看到苏慕杨私信我：”下楼，现在！”
我下意识地朝我们家楼下看去，一辆蓝色轿车停在楼下，苏慕杨靠在车头。
什么鬼？
我不急不慢走下楼，苏慕杨今天有点不一样。
没有穿校服，而且，他那坨铁刘海被拨弄到了头顶，露出一片光亮的额头。
我一脸疑惑，正常来说，此刻他已经躺在病床上嗷呜不止了，但眼前的他打扮精致，全然不像是个病人模样。
难道，他也有什么特殊能力？
“苏慕杨，你没病？”
我是真诚发问的，但他听我这么一说、好似觉得我是在骂他。
“萱萱，你别骂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来是想…是想跟你告白的！”
我：”？？？”
“宋萱，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话音落下，轿车的后备箱打开，露出一大束爱心形状的玫瑰花束。
这……简直就跟老掉渣的古早言情场景一模一样！
“苏慕杨，是不是我拿了你五万块钱你疯了！”
“萱萱，你不也是喜欢我么，是你主动抱我才给我的勇气跟你告白的！”
我：”……”
目前看来，不仅没有把发烧传给他，还让他误会我喜欢他了？！
“等一下，我们不一直是死对头么！”
苏慕杨刹间脸又红了，无措地挠挠头。
“其实…其实你来第一天，我就喜欢你了，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才会总是去招惹你，我想考过你，是因为我想让你觉得我也很厉害……”
我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所以，你就去给我改试卷，为了考过我？！”
“不不！”说到这，他疯狂解释起来，”答案是我涂的，但是，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是，是……”
他欲言又止，我看他磨磨唧唧的模样，转头就要离开，”不想说就算了！”
他一把拉住我，”我说，是橙子改的！”
橙子？她是班主任的女儿，我平时跟她没什么交集。
“我都说，但是，萱萱你要保证这件事情不要再深究了！”
原来，橙子暗恋我的”护花使者”孙阳，而孙阳喜欢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她表白失败后就把妒火燃到了我身上，为了不让我拿到奖学金，把我的答题卡给擦了！
却中途被苏慕杨看到，这个笨蛋慌忙帮我补上了答案，结果由于水平问题，给我涂错了两个题。
“我真不是故意涂错的，你看，那两个题我也做错了！”
好吧，原来我成为第二名这件事情，纯属是因为苏慕杨答题水平不够！
后来，他把事情告诉班主任，但班主任为了维护自己女儿，就让苏慕杨答应替橙子保密。
“你还真是狗腿子做到底！”
他一脸羞愧，”没办法，当狗腿子习惯了，嘿嘿！”
至此为止，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深究了。
毕竟，钱到手了，而且我也有事情，有求于班主任。
“我想好了，我们成绩差不多，到时候就去一个大学，最好，能学同一个专业！”
“对了，你想学什么？”
“学医。”我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为什么呀？”
我：”我喜欢血腥的味道！”
“这么巧，我也是！”
“……”
“你到底答不答应做我女朋友？”苏慕杨一双真挚的眼神看着我。
从小到大，我一直忙着为了生存，从未想过恋爱这件事情。
他这个人，留着油腻的刘海，还有些中二……
但是，这样近距离一看，好像还算有几分姿色，在脸的衬托下倒也没那么讨厌。
我还没想到怎么回应，就突然感觉身体一阵燥热，腿有些软、站不稳，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16
我好似进入了个很真实的梦境。
梦中一道金色霞光出现，随之出现的是一个身穿金袍的仙人。
他看见我喜出望外，”可算是寻到你了，你在人间好生逍遥呀！”
一瞬间，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涌进了我的脑中。
“阿宝？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不知道你还要闯多少祸！”
“闯祸？我何时闯祸，我这转移病痛的本事，不都是拜瘟神所赐，再说了，有些恶人本就是罪有应得！”
阿宝冲我浅浅一笑：”呦，你不过是一件袍子，在人间久了，还开始分善恶了？”
我摆摆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这转移病痛的本事对我姥姥没用，对了，好像对苏慕杨也不管作用！”
阿宝浅浅一笑：”你本是瘟神贴身的仙袍，沾了他的煞气，即使转世为人，也抹不掉予人病痛的天性。”
“只是，仙物都有灵气，你虽是一件袍子，只要感受到人间真意，便会自动收起你的煞气。”
“那男孩和姥姥都是真心实意待你，即使与你相拥，也激不起你本身的煞气，也就不会被你所伤了。”
我恍然大悟，阿宝继续说道：”你什么打算，赶紧跟我回去吧，瘟神正找不着衣服大发雷霆呢！”
“是他喝醉了酒，非要在仙子面前献武，把我脱下来误丢进了这凡间，可不是我私自转世的！”
“再说了，天上一天，地上百年，我现在有要守护的人，等百年过后我再回去吧，不差这一天！”
说罢，我转身一跃，临走还顺手薅了他一撮头发。
清晨的阳光打到我脸上，再睁开眼，是在病房里。
我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躺在病房。
“萱萱，你醒了，医生说你烧得很严重，你睡了一整晚，担心死我了！”
苏慕杨眼里都是红血丝，看得出来一整夜没有休息。
看着眼前的少年，蓬头垢面，跟昨日精致的装扮判若两人，但我却觉得有些讨喜。
“萱萱，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的鼻子瞬间酸酸的，心理有一股子不明言说的暖意。
我握了握手心，那一缕头发渐渐变成了一团金丝。
阿宝啊，你作为财神爷的元宝，送给我一缕头发，不过分吧！
17
我把元宝的金丝卖了十万块，这些钱加上奖学金，足够我到金城后跟姥姥两人的生活了。
高考那天很快到来，我一睁眼，爸妈恭恭敬敬站在我的床头，轻声唤我起床。
“萱萱，妈妈亲手给你做了早点，快起来吃！”
“萱萱，爸爸帮你把文具整理好了，你今天加油啊”
还真是一副感人肺腑的画面！
只可惜，他们给我的无微不至的父爱和母爱，都是明码标价的、有利可图的。
更可笑的是，我这才知道，自打我出生的那刻起，他们就开始讨厌我、就不曾真心待我分毫，所以才会被一次又一次的被我传染上病痛。
18
高考结束后，爸爸就开始忙着生意上的事，我知道，他在忙着开分店，利用徐局给他的关系。
我妈的好母亲扮演结束了，对我爱答不理的，主要她也忙得没时间理我，最近弟弟的状态快把她搞疯了。
那天，我妈对我也懒得装了，指着我鼻子数落起来。
“宋萱，你说，你到底对你弟做了什么！”
“你弟以前多么开朗的一个孩子，你回来以后，天天吃不好睡不着，现在竟要自杀，你说，你又把什么妖魔鬼怪的病传给他了！”
我合起书本，不慌不忙地说：”我什么也没做呀，您不是看到我体检报告了吗！我健健康康的，再说了，弟弟吞药是他自己吞的，我可没碰他！”
我的确没传给宋飞什么身体上的病痛，只不过，我还有个病：重度抑郁症。
从小生活在父母疼爱下、家庭美满的一家人，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么个病也是正常。
这些年来，姥姥虽然给我了所有的爱，但我没有朋友、没有父母，甚至除了姥姥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一种深刻的孤独感常年笼罩着我、渐渐将我吞噬。
他们作为我的爸妈，从来没有发现我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刀痕；
从来没发现我其实每天都会失眠、成夜地爬行；
我放在床头的那瓶安眠药他们也从没看到！
看东西，从来不是靠着眼睛，是靠心！
心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半分。
我的痛苦，他们总是视而不见！
自从把这个病传给了宋飞，我竟感受到了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我也可以重新获得感受快乐的能力了。
宋飞天天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的成绩越来越差，什么都做不好，妈妈就总是骂他没用。
医生说建议宋飞去看心理医生，但看到一个小时就要几千块的咨询费后，我妈就说我弟都是闲的，让他多花心思在学习上就没什么事儿了！
我突然觉得，要看心理医生的人，应该是我妈。
19
查分日的前一天，我爸就收到了徐局的电话，听得出电话那头很着急，还带着些愤怒。
接电话的我爸从面带微笑变成了满目震惊，不一会他直接跑来质问我。
“宋萱，你搞什么鬼，你高考到底做了什么，你的成绩为什么才这么点！”
“啊？爸……你说什么呢，分数还没出来呢，你知道我成绩了？”
我爸恍了慌神，随后磕磕巴巴解释。
“就…就你那个徐叔叔不是在教育局么，就帮你查了下…不过，好像也不太确定……”
许是怕我听出破绽，我爸质问的语调直接降低了一半。
“总之，你是好好去参加考试了是吧？”
“对啊爸，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很认真的参加高考了呢！我感觉自己能考满分！”
我爸看我一脸真诚地样子也不像撒谎，灰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又去拨打电话。
我凑过去听。
“徐局，要不您再查查，对啊…参加了的…”
“什…什么？新华么，您说她已经被新华录取啦？没有啊，她没去，她一直在准备高考的呀，我不知道…”
“喂，喂，徐局，您听我解释，一定是哪里都弄错了！别别，您先别撤资啊！”
“咱们好好说，我这资金全投进去了，您现在让我关店可是要了我的命啊，徐局徐局…喂…”
不愧是局长，不光高考成绩能够提前查到，我通过提前批保送这件事也查到了。
不过，晚了！
我早就在一个月前通过了top1新华大学提前批的考试，原则上这是要在高考结束后才正式公布的。
学校层面也只有几个招生办老师和班主任知道。
我给了班主任很多好处，让她必须严防死守地帮我保管秘密，尤其对我爸妈。
所以，我才对她女儿改我试卷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0
几天后，高考成绩公布。
徐局有本事操作我跟他女儿换准考证，却没本事在高考出分前一天改分。
徐玲玲高考成绩：100分。
我吃了妈妈给我做的高考爱心餐：油条加两个煎蛋，一时感动，本想直接考0分的我努力凑出了100分。
一分不差，我可真优秀！
我拿到了徐玲玲的分数，426分，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提前批的同学，是没有必要参加高考的。
同时被新华大学录取的还有一人，就是苏慕杨，原来他也骗了我。他也早就通过了提前批保送。
“嘻嘻嘻，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他请大嘴巴的班主任给他保密，所以才帮班主任隐瞒了橙子的事情。
看来，大赢家是班主任！
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好像疯了一样，据说高考结束后天天在楼道里奔跑，看见谁都极度热情打招呼。
“你好啊，我就是那个五班，出了俩新华大学录取生的班主任，还都是提前保送的！”
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亲生女儿橙子只考了466分这件事情。
我爸的扩店梦想黄了，欠了银行一屁股债，还被在建材行业封杀了。
据说徐局成了他们局里的笑话。
“教育局的领导把女儿教育成了个智障。”
“九年义务教育高考蒙了个100分。”
他自然不敢狡辩什么，被嘲笑总比进监狱好得多。
只是徐青青却总哭喊着闹，说什么都怪爸爸给她换分。
吓得徐局把女儿在家里关了一个月！
后来，徐局一气之下花了大笔钱把女儿送去国外，随便找了个水本上。
徐局风评受损，心心念念多年的晋升也基本无望。
那一刻我竟然有些羡慕徐青青。
她有一个坏事做尽却终归是为了她的爸爸，铤而走险也要为了给她谋前途。
这世界还真有种可笑的公平！
孩子废物，多半会有个好家长；家长废物，多半会有个好孩子。
21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大学开学前都打算住在外面。
这个家，没有再收留我的理由了。
我回家收拾行李，经过宋飞卧室时，我看到他背对着我，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愣神。
在最青春的年纪，他看起来却如枯枝朽叶。
这个病并不是无药可治的，只是，有一对天天骂自己是废物的爸妈，这么重的抑郁症，确实没有好的希望了。
我刚要离开，就被回来的爸妈堵住了。
我妈扯住我的衣服，一改往日慈眉善目的模样、目眦欲裂：”宋萱，你被新华大学提前录取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哦，我想给你们个惊喜的，怎么，爸妈，不高兴么？”
我爸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了一股子麻绳般，一言不发，只是手臂重重地捶墙。
我妈瘫坐在地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一会哭一会笑。
“我就说别沾上这个灾星吧，你不听啊，非要为了点钱把她接回来，这下好了，店都没了，啥都没了！”
我爸反驳道：”你就知道怪我，我不还是为了儿子么，要是宋飞自己争气，我用得着这么盘算么！”
我也懒得装了。
“怎么样，爸，徐局一定很失望吧？哦对了，要是被人举报了，他局长位子应该不保了？”
“你，你都知道了？”
我爸怔了怔，随后挺直腰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宋萱，你别觉得自己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我都是为了宋家！你一女孩学习好有什么用？！咱家还是得指望你弟，他可是老宋家的独苗！你弟将来有出息，老宋家才能好！”
我扯着嘴笑了笑，是啊，虽然匪夷所思，但这的确就是二十一世纪听到的话。
在我们村，几乎没有独生女的存在，只要头胎是个女儿，老婆也还能生，就会继续生，直到继续生出儿子。
我摇摇头，”以后，宋家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了，永别！”
我刚要开门，我妈却突然发疯一样跪在地上。
“萱萱，你走可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把什么病传给了你弟，你看你弟这样疯疯癫癫的，求求你，救救他，你可以把病都传给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要抱我，这还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主动向我张开怀抱。
以前，我多么渴望这个怀抱，我也幻想过很多次，跟弟弟一样，无忧无虑的倒在爸妈的怀里撒娇。
只不过，现在我不需要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也是有人爱的了。
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冷笑道：”你忘记了？我是传人病痛的灾星，灾星只会传播病，哪会治病呀？”
说完，我看着四目无神的爸妈，摔门而去。
不出意外，我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家门半步了。
22
楼下，一辆蓝色轿车在等着我。
苏慕杨看我下楼急忙前去帮我提行李，”怎么样，宋大小姐，要不要给我个回应呢？能不能当我女朋友呀？”
“我不是说了，你答应帮我办件事，我再考虑么！”
他翘起嘴角，抬眼向前方示意了一下。
只见，蓝色轿车车门缓缓打开，司机搀扶着一个老人走出车门。
“萱萱啊，我的萱萱！”
是姥姥！
他真的把姥姥接过来了！
我一把抱住姥姥，知道了姥姥不会被我传递病痛，我第一次可以毫无负担地感受姥姥的怀抱！
那天的月亮格外清明，路灯稀稀疏疏的，整个街道却如此明亮。
我放佛从闪烁的亮光中看见了我前所未有期待的余生。
我跟姥姥一起去金城的幸福生活，还有，同苏慕杨携手踏入大学的岁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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