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文/饺子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深夜十一点，袁小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走廊过道里一如既往留了一站橘色的吸顶灯。

坐在沙发上休憩片刻后，袁小豹简单冲了凉便轻轻进了卧房。

妻子小柔睡的香甜，海藻般的发散落在枕头上，似乎散发着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沿着一缕调皮的发丝看去，是一个侧面的小尖下巴，有点微翘，很可爱，曾经红了一代的香港性感女星邱淑贞也有这样一个下巴，特别迷人。

袁小豹怔怔地坐在床头，看的发了呆，他不是被挑起了情欲，而是在内疚：就是因为这样一张下巴，他娶了小柔！

～～～～～～～～～～～～～～～～～～～～～～

那是二十年前的青葱岁月，袁小豹刚从中专毕业，玩心特别重，也没正经沉下心去找份好工作，倒是迷上了摩托车，参加了几个俱乐部，结识了一批摩托车爱好者。

软磨硬泡从父母那里求来几千块钱，买了一辆水货公路赛，踩的油门哄哄作响，跟着车友们夜间从城南杀到城北，从公园开到河堤，心里得意极了，满足地想：“这才是老子要的飞扬青春嘛！”

整个叛逆的青春期，除了心爱的摩托车，那就是小女友果冻，果姓很是少见，名字很是另类，跟人一样，利落帅气的短发，俏皮的尖下巴，稚嫩的年纪，抹上一抹桃红色唇彩，明艳极了。

跟果冻是在一次民间组织的赛车比赛中认识的，袁小豹那次夺了个季军，捧着奖杯下台的时候，果冻裹着个小吊带冲他吹了声口哨，就把袁小豹的魂儿勾过去了。

那时候的恋爱，不会去考虑对方的人品，家庭，学历，工作等等，只要对上眼，就可以干柴烈火，死去活来。这就是青春的好处，炙热的让人甘心被爱火烧死。

袁小豹载着果冻，骑遍了城市的各个角落，他喜欢拐弯时，果冻用力抱着他的腰大声尖叫，他喜欢果冻跟她吵架时，叉着腰，仰着尖下巴，她喜欢果冻在他跟人赛车时，举个旗子边跳边扯着嗓子呐喊助威。

～～～～～～～～～～～～～～～～～～～～～～

只是那次意外，改变了他们的一生。八月盛夏，合欢花开的正艳，粉簌簌的小刷子在枝头幻舞，果冻对着袁小豹撒娇：“我要看合欢花，城市里最美的合欢花。”

于是袁小豹花了一上午时间去网吧搜啊搜，终于搜出结论，洞子山的合欢花最盛最艳。傍晚，微风拂面，袁小豹一如既往在果冻小区大门口等待，毕竟骑摩托车在父辈眼中就是不务正业。

那天，果冻穿了紫红的吊带衫，发白的牛仔热裤，这样的辣妹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风景啊！

车子在山间弯道疾驰，刺激而拉风，果冻的笑声时不时传进袁小豹的耳朵里，虽然他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但是对于爱情，他是想珍守一辈子的，他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载着果冻，踏遍祖国河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呀！

突然间，前方闪出两道刺眼的白光，袁小豹头晕目眩，紧急刹车，电光石火间，袁小豹只觉一阵剧痛便失去了所有画面......

再次醒来已是四天之后，父母亲朋围在床边，个个喜极而泣。袁小豹以为自己死了一回，当记忆系统重新启动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果冻，于是挣扎着想坐起来，大声询问：“果冻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

父母沉默不语，又不忍儿子担忧，犹豫着道出了实情：果冻伤势严重，面部严重毁容，身体多处骨折，她父母当即帮她转院治疗。

袁小豹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般，勉强支配着哆嗦的手指拨通了果冻的电话，一片忙音，再打，依旧。

父母不忍的劝他：他们都来不及见到果冻及其父母，只是听医生说，果冻一家悲愤至极，他们再也不想女儿跟袁小豹有任何牵扯。

袁小豹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才出院，他不停的打听果冻的消息，去果冻入住的小区守候，结局是一无所获，果冻就这样消失在袁小豹的生命里。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年复一年，袁小豹也成长为了男人，从此再也没有碰过摩托车，认认真真工作，正正经经生活。只是每年夏季合欢花开，埋在心底的一个名字总会跳出来蹦跶一番。

～～～～～～～～～～～～～～～～

一晃眼，曾经精瘦的袁小豹也有了小肚腩，年少时的不羁全部遗失在了月岁的长河中，到了三十好几的年龄，家人都有些着急了，开始催逼着有房有车的他相亲。

袁小豹也都一一去见了面，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如果此生不是你，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袁小豹的心情大抵如此，只想找个乖巧贤良的女人过此残生。

小柔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平平的五官样貌，甚至肤色还有些暗沉不均，但胜在性格温顺，知书达理，常常穿素净的棉布裙，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这样的形象颇得父母待见，至于袁小豹自己，也是愿意娶她的，因为她也姓果，这样少见的姓氏，让袁小豹幻想着她和果冻些许有些关联？或者说让袁小豹觉着自己还能借此间接着与果冻有些关联。虽说有点自欺欺人，可是世上有几个人不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呢？！更何况，小柔也有个尖下巴，翘翘的，配上长发很温婉，一副人妻的模样。

～～～～～～～～～～～～～～～～～～～～～～

突然间，小柔翻了个身，惺忪着眼睛发现了坐在床头的袁小豹，立刻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你回来啦，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几个饺子？”

袁小豹将她按回床上：“回来前吃过了，吵醒你不好意思啊！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关上台灯，房间陷入了黑暗，小柔发丝散出的香味若有若无，谈恋爱时，丈母娘和老丈人对袁小豹并不算满意，可是小柔却很坚定，结婚后，她操持家务，打理生活，是个贤惠能干的好妻子。

想到这里，袁小豹用手搂着小柔，轻轻说了一句：“最近总加班，冷落你了，周末带你去郊外转转。”

小柔似乎来了兴致，黑暗中可以看见她放光的眼睛：“太好了，对了，老公，我听堂妹说，你以前摩托车开的可棒了，可以不可以载我去遛遛呀？”

袁小豹心咯噔一下，隔了良久才缓缓地说：“摩托车不安全，再说我都快四十岁了，哪还开的动哟！”

小柔不依不饶道：“生活需要激情嘛，再说了，我看你一有时间就在手机上看摩托车视频和讯息，既然还有兴趣干嘛不去尝试，而且我也想试试那种拉风的感觉呢。”

袁小豹见依不过，又想补偿心里的亏欠，便答应了周末去租一辆摩托车载小柔兜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近二十年后，袁小豹再次跨上了摩托车，他给小柔戴好头盔，又反复检查后，才稳稳的踩下油门。随着油门轰鸣，两边的风景往身后倒去，曾经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袁小豹心情也开始放飞起来，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光。

前面就要拐弯，袁小豹轻轻带动刹车，速度稍降，可身后的小柔还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死死抱紧袁小豹的腰，隔着头盔还能隐约听见她的尖叫，酣畅淋漓的尖叫，这场景这感觉如此熟悉，熟悉到身后只可能是同一个人！

小柔姓果，有着尖下巴，而果冻曾经毁容，最初丈母娘和老丈夫对自己不待见，这一切联系在一起，让袁小豹血液沸腾起来，难道与自己朝夕相对的妻子就是让他袁小豹惦念了小半辈子的果冻？

不知不觉中，袁小豹将车骑到洞子山合欢树下，恰巧合欢花开的灿烂，小柔在地上捡了好多合欢花，粉簌簌的，跟小粉刷似的。

“小豹，这种花叫什么，真好看。”小柔今天特别的兴奋。

“合欢花，你以前没有见过？”袁小豹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故意提问。

“好像有点印象，我可能去外地生活时间太久了，而且....我说了，你可不能嫌弃我哟，我失去过一段记忆，有些记忆断断续续接连不上。”小柔摸摸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怎么会失忆的？”袁小豹握紧拳头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似乎已经可以肯定了，对面的女人，虽然换了副面孔，可是她就是自己心爱的果冻。

“是出了车祸，这件事对于我和家人打击很大，所以通常都不会提及，其实我对你有点内疚，毕竟婚前向你隐瞒这些，有点不对，可是我现在一切正常，你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小柔仰头有点不确定的望着袁小豹，在等待他的答复。

袁小豹一把将小柔搂入怀中，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流眼泪。原来失而复得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到叫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流泪。

他明白了丈母娘和老丈人的用意，他们是要保护她，让她忘记曾经可怕的回忆，展开新的生活，因此即使他们万般不愿，还是让她嫁给了袁小豹，这就像冥冥注定，自有天命。

活到如今，袁小豹才豁然开朗，他之前沉溺于过去的记忆不肯抬头，于是亏欠了妻子两次啊，今后他要往前看，珍惜她，补偿她，牵紧她的手，一起追逐属于他们俩人的幸福。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不得不感慨，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奇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