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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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淑女_2e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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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小说| 火车上的女人

1

下午四点快要下班了，静娴抬头看了看那口怪异的壁钟。那是一口轮胎形状的壁钟，橡胶皮 的外壳，内是错综复杂的钢圈， 长针 短针交叠在钢圈上，根本看不清几点了。

这是她老公挂上去的，她叹了一口气。这口钟就像她的婚姻一样，模糊看不清。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看一下是儿子打来的，这个点儿子刚下课，会有什么事？

"妈妈，我被狗咬了，没事吧？″鼻子因为情绪 激动， 堵塞住 发出呼呼的声音，听着模糊。

静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感觉到那条狗 扑在了她的脚边，腥臭的嘴恶狠狠，深深地咬了一个口。

但是她 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能告诉他， 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惊慌。

"儿子，咬到哪里了？出血了吗？爷爷奶奶知道吗？″她 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

"咬到脚了，没出血，妈妈我害怕，没事吧？爷爷奶奶不在，在田里干活。″儿子终于哭了出来，他还没到十一周岁呢。

"妈妈爱你，放心没事的，妈妈小时候也被狗咬过。″她继续安慰着儿子，让他平复心情:"我这就回来，后天早上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儿子一听立刻像是吃了定心丸，心情从悲伤中脱离了出来:"这，太隆重了！妈妈，你也打狂犬疫苗了吗？″声音轻松很多了，虽然他的脑海里还是有丝丝不安。

"打了，儿子！″ 她撒了谎，小时候 被狗咬根本没有去打狂犬疫苗。

挂了电话，立刻就在网上订了火车票回老家。老公刚好下班回来了，听说儿子被狗咬了:"要不，我回去吧。″

"不用了，我已经跟儿子说好了，还是我去吧。″她除了想儿子之外，也想离开老公一段时间，留出点空间，好好想想自己的婚姻怎么了？结婚十多年，生活变得沉闷，交流越来越少。各自上着班，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她感觉到压抑，想逃出去吸新鲜的空气。

北方的五月，午夜还是有点冷。车站里人并不多，整个候车室只有靠检票口的二排座位上有人坐着。每个人身边放着各种颜色大小形状不一的包。

她没让老公送，只带了一点简单的换洗衣服。二包方便面，三个煮熟了的鸡蛋。二个奶油蛋糕，五六个苹果。一斤新鲜的荔枝是老公特买来 塞进她的包裹里。

走出家门口时，她又转身回去拿了一本，放在床头看了一半，余华写的短篇小说《世事如烟》。在火车上要呆三十个小时，虽然是卧铺，也常坐这趟车，还是带本书看看。

她 来到自动取票机前， 把身份证放上去点了一下 自动取票  启动程序。 很顺利地取了票。身边有一位美女走了过来， 她焦急地说，怎么取票呀？

"我看看！″ 静娴 很快帮她取出了票。看票上目的地两个是一样的。 这么巧？而且， 都是同一节火车厢。 铺位是挨着的，六号，七号。只是一个是上铺，一个是下铺。静娴是匆匆忙忙买的票，只有上铺。

她内心有点小小雀跃，半夜遇上女性同伴多好。 路上可以聊聊天，就不会想儿子引起伤感了。于是两个人结伴进候车室。找个位子对面坐下。

候车室里静静地，可能是半夜的原因吧，大多低着头，玩手机，或者闲上眼，貌似睡着了。那位七号下铺美女拿出手机，塞上耳机听起来。 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静娴抬头看了一下 候车室墙上的大屏幕。在 滚动着预报车次进站时间。 红色的字 跳跃着 364晚点，啊！不会吧？ 虽然也有晚点的时间，可大屏幕上写着两点十分，凌晨两点十分。 准点是凌晨12 : 34， 这差不多要晚两个小时。对于平时准九点就上床睡觉的人来说， 瞌睡席卷而来。

坐在天蓝色的椅子上很快沉睡下去，恍惚过了一个世纪，她猛地醒了过来抬头看大屏幕上的时间，凌晨1：10分进站。

啊！时间又改了，快检票了。身边的人们开始 骚动起来。 整理自己的行旅，排着队向检票口走去。

2

站台上，站在前面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女吸引了静娴，同为女人，却被她的背影看入迷了。一条牛仔裙，裙摆下露出纤细的小腿肚子，一件薄薄的米白色毛线衫罩在玲珑的身上。站台上刺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居然变得多情起来。长发 挡住了她的半边脸，不知长什么样？

火车鸣笛声 从远处传了过来，同时两道灯光直射奔进站。

三个女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厢，后半夜的车厢里 熄灯了， 黑咕隆咚的。

"这是几号？几号？″人们互相问着。

"一号，二号……到了，是这里。″

长发美女在静娴身边停了下来。

"你几号，几铺？″

"五号，上铺。″柔软的女声，一听就有好感。

"我六号，上铺。″对面对的。

两手一按中铺，一跃爬上铺头微后仰，碰着了铺边缘，有点疼。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躺下。 火车在 晃荡中离开站了，向黑暗冲去。静娴拿出手机向亲人群里丢了一条:"上车了，晚安！″

换过票，昏昏沉沉睡去。

时间就在火车晃荡 颠簸行驶中流失，不知道几点了，有人上，有人下。车窗外渐渐明亮起来，一排熟透了的黄杏沉甸甸地挂在枝头飞驰而过，有 乘务员推着早餐车过来。"有吃早饭的吗？有包子，稀饭。″

长发美女似乎整夜没睡好， 等静娴醒过来时，看见对面的铺位上已经不见人了。 伸手摸了一下手机看了一下，早晨八点多，亲人群里老公早五点多回知道了。她头微微痛闭上眼 又沉沉睡去，她必须睡足了八个小时。 要不就会头疼欲裂。

  等再一次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半，到济南了。躺得腰酸背痛，感到饿了，就爬起去洗漱，吃点东西。

车厢里的座位上坐满了人， 有几个人拿着手机到处找充电的地方。幸好上火车前充满了电，没有这烦恼。

她看到 五号上铺长发美女坐在  座位上头向窗外看去。 不知道在想什么。七号下铺位的美女， 白色床单 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像一只巨大的蚕宝宝一样 卷着身，似乎还没有睡醒。

等静娴从洗手间出来，倒了大半杯热水，看到五号上铺长发美女 对面的座位，有空位空出来。  拿了一些吃的，水杯等放在餐桌上。然后找出那一本余华的《世事如烟》小说， 边 剥鸡蛋壳边看小说。

8号下铺一年青男子 伸出半个身子问:"什么书？″

"余华的小说，《世事如烟》。″

"没看过， 看过《活着》。 小说还是喜欢看日本人写的小说。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 看上去这位男子对小说也是有一种痴迷的状态。

" 我对日本的作者不是太感兴趣。他们离我太远了。″静娴 把手中剥完壳的鸡蛋往嘴里塞。

" 其实日本是挺不错的一个地方。″五号上铺美女 目光从窗外转过了头， 接了我们聊的话题。

她的五官长得并不是特别秀气，但有一双非常温柔的眼睛。看上去让人觉得亲近感。

"哦！ 日本。对中国做出了那么多残酷的事，所以总的来说，对它有一种反感。″静娴 微微有点惊讶。

" 我在日本待了三年。其实中国人对日本还是有一些误会的。日本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我是劳务出去的，我这个层次接触的日本人还是比较好的。″可能是日本这个话题一下子戳中了她。

3

于是她讲起了关于她在日本的一些故事。

六年前，跟丈夫分手了，儿子判给了丈夫。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感到生活的环境让人透不过气来，想出国去。刚好有同事去了日本，于是打电话问她怎么才能到日本。

友回她是走劳务出去的，要考试。她立刻去报了名学习日语三个月，参加面试，在二十多名选手中只挑四名。她被录取了。

来到了日本一个服装厂做一名挡车工，国内的时候根本没做过机器活。硬是凭着耐心，一点一点把活干下来，就是比别人慢一点嘛！

管理他们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日本老头。这个日本老男人，家里有一个儿子，结了婚，但是是丁克族。

上班每次到点，就要立刻停下手上的活。管理是比较严格的。这个日本老头会说，停下所有活。可她总是会对老头子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工友们都说她太大胆了，谁也不敢向这位严肃的老人说这种话。

但是，这个日本老人会让她把手上的活干完。她把这个日本老男人当成了长辈。有空时包饺子给这个老头子吃。

平时下班有假期就会去东京溜达。约上好友，逛东京的大街小巷。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怎么也得逛个够吧。等到回了中国居然说没有去逛过东京。东京的街道很干净，有种一尘不染之感。

有一次逛东京时，坐公交车坐过了站。

她对好友说:"这个地方好像不对呀？你去问一问吧。″

好友说:"我们老坐这条公交车没事。错不了。″

公交车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站，完了。这下回不去了。虽然学了三个月的日语，在日本也呆了一段时间，可是，跟日本人交流还是有一定问题的。只会一些日常的对话。

关于路况日本人说话比较快，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在这个异国他乡，怎么办呀？这时她想起一个中国网友，在日本多年，好像就在附近。但是一次也没有见过面，于是就上网跟他讲迷路了。

半个小时之后，这位网友开车子来接了她们，把她们安全送到厂区。一晃三年过去了签证到期了。

回到了中国，这时儿子已经长大要考大学。报志愿时，前夫打电话咨询，报什么学校。

她对儿子说:"儿子，将来你一定要到外面去走一走长长见识。妈妈会挣钱供你出去上学，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她说，回到家好多亲友会问。有男朋友了吗？她说我现在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自己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多挣点钱，做自己喜欢的事。

一个人无牵无挂的。真的很享受现在这种状态。刚离婚的时候，是有点难受。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喜欢看一些古建筑，这次坐火车就是想去看一看古代的江南建筑。火车票是儿子帮订的，儿子问要上铺还是下铺，她说喜欢上铺清静没人打扰。

静娴听着她的故事，内心起伏很大，婚姻与离婚。你是苦苦在守护着这个婚姻呢？还是冲破它去寻找最好的自己？

听她讲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她经历了什么呢？

"加个微信吧！″静娴向五号上铺美女要微信号互相加上。

蒲公英。这个网名立刻跳了出来，静娴点进去看她朋友圈第一条。

人生是一本书，封面是父母给的，内容是自己写的，厚度由本人决定，精彩程度可以自己创造。

火车继续奔驰在轨道上。聊着聊着累了，两个人爬上了上铺，继续睡觉。可是静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起了自己的婚姻，结婚十多年说不出来的一种味道。就像禁锢在一个圈子里，看上去是很安逸的。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既没有吵过架，也没有红过脸。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段非常完美的婚姻。

她在火车的摇晃中闭上眼，却看见自己来到了家乡。走在家门囗的水库坝上，脚下的白色不知名的野花像地毯一样铺着。

在这里认识了老公，又黑又瘦的他骑着一辆红色的自行车迎面向她冲来。"嗨！带你一段路。″就这样认识了，自然而然地结了婚，生了儿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

恋爱时两个人都喜欢看书，会一本书抢着看。会对书中人物做评论。

可结婚之后，除了上班，下班后老公迷上了彩票，斗地主。再也不碰书看了。

静娴却一直保持着看闲书的习惯，虽然读这些书没有什么特别的收入。可内心爱幻想，对陌生的事物有着好奇。

有时看到一本好书，想要跟老公分亨，却得不到回应。

两个人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筑了一道长城。再也找不到恋爱时的感觉了。时间像一把杀猪刀，一刀捅下去血溅了一地。

生活太安逸了，不用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犯愁。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火车穿过了长江，到了晚上九点了。过道上的人们少了很多，又要熄灯了。列车上的广播在报夜间行驶到车站名称。

"睡吧！″蒲公英转头向静娴说:"明天早上六点多才能到站呢！″

灯熄了，静娴才想起来，整整一天才吃了三个鸡蛋，一杯水。也不饿。带着的食物留给儿子吃吧！

明天就能看到儿子了，能陪他多呆几天。

她想人生就像这辆列车在自己的固定轨道上行驶，只有向前行，无法后退，改变轨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是毁灭性的碰撞呢？还是别有一番天地呢？谁也不知道。

火车在黑暗中驶向黎明。

图：林柳青儿

这篇小说是六月份短篇小说专题活动作业。写作灵感来自《摩托日记》。切·格瓦拉著作中行程路线。

这是1951年12月开始到7月26日结束。写一段人生经历。那我就以前段时间，我儿子被狗咬了，自己坐火车回老家看儿子。在火车上遇到的人与事为背景写的小说。当然因为是小说，所以有一定的虚构成份。但是是真实的游记经历。不是为了讲一个故事来创作，而是写下一段人生经历。

这也是我一直考虑的问题，就是写小说要不要使用技巧，比如反转再反转等等套路。但我却没有用套路去设置情节。也就是说，我写的不是故事的基本写作手法。而是写小说的一种记载行式，来记录火车上的人物。

人物是真实的，但是我还是用了写作技巧。比如主角静娴与蒲公英之间是对比的。婚内与婚外，让读者去思考一些问题。还写了另一位女子七号下铺位，她又一种性格。为什么她冷漠……是生活的压力让她不愿对陌生人拥抱热情？

如果我写游记的短篇小说，是可以釆用设置的方式来写，只要出彩就行。但我没有去做，是我不懂的这些套路吗？不，是我认为真实的写作风格比虚构的情节会更打动读者。不知道友友们看完之后，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