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坐在火车站的出口处,低头玩着手机,蓦然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了几下我的胳膊。
我抬头看去,一位身着破旧衣服的老人,正看着我。
他的头发,苍白若银丝,额头上的皱纹,深若老树皮,眼角,被岁月雕刻了一对鱼尾纹,背后背着一个鼓鼓朗朗的破旅行包,身上散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问道:“小兄弟,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警惕地看着他,说道:“大叔,您叫我兄弟,着实折煞我了,您需要帮什么忙,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
他哆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零碎的钱,递给我,说道:“请您帮我买三张去云南的火车票。”
我看着他拿出来的钱,露出一抹冷笑,“又来玩这个把戏?”
我转头挪了挪身子,便不再搭理他。
他又去找边上的年轻保安,年轻保安手指着卖票的地方,说那里有卖票的,或许他们能够帮助到您。
他低着头,抖了抖破旅行包,佝偻着背,走向那拐角处的台阶。
他放下破旅行包,拿出一个发干的馒头和半盒碎饼干,不知道递给了谁,又拿出半瓶水,放在了地上。自己则掏出半个馒头,慢慢地将它碾碎,放入嘴里。
他一边咽着干馒头,一边擦眼角的泪水,低头在嘀咕着什么。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向他走去,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我靠近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一个秃顶老头正依靠在墙上,左半边脑袋深深地凹陷,稀疏的白发黏在右边的头皮上,像一条小白蛇卧在那里。左眼向上倾斜,只有眼白,没有眼瞳。右眼眯着,露出一条缝隙,左手有三根指头,其中一根指头只有半截,右手拿着干馒头,慢慢地啃着。下半身没有右腿,空荡荡的裤袖,随风微微颤动。左脚边下躺着一个男孩,大约20岁左右,手中拿着碎饼干,一边吃,一边“嘿嘿”地笑着,衣服前面的水渍,早已干透,在阳光的反照下,显得又亮又硬。
老人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抹微笑,对着我说道:“吓到您了吧!”
我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他说:“我叫袁蔼,本来在乡间开了一个小诊所,村民们有什么疾病都会来找我瞧瞧,也基本被我治好了,我的医术由村里传到了周围的几个村乃至镇里,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村中有一位大爷,得了癌症,疼痛难忍,请我帮忙想想办法。那时候,我也未接触过癌症,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拿着草药去试验。老大爷说,你弄的药给我喝,喝死了我们家不会有人怪你,总比我疼死的好,活马当死马医,如果多活两年,那就赚了,死了,也是解脱了。就这样,误打误撞之下,那药竟然真的缓解了大爷的疼痛,遏制了癌症的扩散。人怕出名猪怕壮,越来越多的癌症患者来找我配药。后来,有一群人来我诊所,要我出示医生资格证,以及诊所证书,我说没有。然后来了一帮警察把我带走了。出了牢狱,回到家,发现老婆跑了,房子也没了,自己又不会种地,只有这点医治小病的本事,可是自己又没有资格证开诊所,没法医病,也就没了收入,心灰意冷之下,便出来流浪,这一浪便是几十年。”
他又用手指着秃顶老头说:“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小郜,他躺在路口上,当时只有一口能进的气,没有了出来的气,我探了探脉,觉得还有一丝救活的希望。这么一救,我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而这个小家伙,更是可怜,还在襁褓之中就被父母遗弃。我捡到他时,他还在吮吸手指,非常可爱,我本就没有后人,便想将他留在身边,抚养成人,然后将医术传授给他。本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了,有个孩子陪伴,老来也不会孤独,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过上幸福的日子。他三岁那年,我发现他不对劲,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这是一个憨傻的孩子。将他抛弃,良心上过不去,带在身边,又无力抚养,幸得上天垂怜,世上好心人还是比较多的,将他养育这么大,也算对得起天地良心了!现在,我年纪大了,精力已经不如从前,无力再为他们俩谋得生路,想着带他们回到老家,求得以往欠我人情的人,希望他们能够看在以往的情份上,赏口饭给他们吃。只是,我多年未曾回家,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认得我。流浪容易,归家难,买票需要身份证,我这么多年在外流浪,哪里还有什么身份,更别说小郜和这个傻小子了。”
他仰天叹息,医生难啊,医身难啊,唉,医心更是难上加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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