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传（三）
杨仆
杨仆是宜阳（今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人，他以千夫的身份担任小吏。河南太守推荐他担任御史，朝廷派他监督缉拿关东盗贼。他在办案时仿效尹齐，被认为做事勇猛，敢作敢为。他慢慢升迁至主爵都尉，汉武帝认为他很有能力。南越造反时，汉武帝封杨仆为楼船将军，立下军功，被封为将梁侯。东越人造反时，汉武帝想再次任命他担任将军，但听说他自恃以前的功劳，就下诏书责备他说：“将军的功劳，只有首先攻破石门、寻隁等险要之地这一件，并没有斩将拔旗的实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先前攻破番禺，收捕投降者作为俘虏，掘出死人当作俘获，这是第一个过失；南越王建德、贼相吕嘉叛逆之罪天地难容，将军你拥有精兵却没有穷追到底，使得东越从容发兵救援，这是第二个过失；你军中士卒连年遭受日晒雨淋，举办朝会不摆酒痛饮，将军你不念他们的辛劳，却巧言标榜自我，返乡时怀揣金印银印，一共三组，在乡间炫耀，这是第三个过失；你因贪恋妻妾迟归，却以道路险恶难行加以开脱，有失祖宗礼法，这是第四个过失；你让部队配备蜀地所产的刀，问你价格多少，你只回答说均价数百钱，武器仓库每天都有兵器出入却假装不知，这属于欺骗君主，这是第五个过失。收到诏令不来兰池宫面君，过后又不来解释。如果将军你的属吏问而不答、有令不听，你又该如何把他们治罪呢？试想大家都像如此这样，天地之间还有什么信义可言！现在东越叛军已经深入，将军你能带兵抗敌以功补过吗？”
杨仆听完后十分惶恐，马上表态说：“我愿意不惜战死赎罪立功！”后来他和王温舒一同大破东越叛军。又和左将军荀彘一同攻击朝鲜，两人产生矛盾被荀彘绑缚，这段事情记载在《朝鲜传》中。回朝后，杨仆被免职成为普通百姓，最后得病而死。
咸宣是杨县人，他在河东郡守手下担任佐史。大将军卫青派人到河东购买马匹，看到咸宣后，认为他确实能干，就把他推荐给汉武帝，汉武帝任命他为大厩丞。他做事很公正，慢慢升迁到御史、中丞。
汉武帝派咸宣审理主父偃和淮南王造反案件中，他能够细拘法律条文，所诛杀的人很多，被称赞为敢于决断疑案。他多次被免职后又多次重新被起用，断断续续担任御史及中丞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时间。
王温舒担任中尉时，咸宣担任左内史。他管理的事务主要是全国的米盐，事情无论大小全部都要他经手，亲自部署安排各县应分的具体实物，官吏中县令和县丞不得有一点擅自改动，如果触犯就用重法制裁他们。咸宣当官多年，一切郡中所做的全是小事，但是他能以小致大，量力而行，只不过他的做法很难推广效仿。咸宣中间被罢官，后来又担任了右扶风（由原主爵都尉职务改称）。他怨恨的下属成信逃亡隐藏到了上林苑中，咸宣派郿县县令务必诛杀掉成信，吏卒在射杀成信时，误中上林苑的大门。咸宣被交给官吏审讯认定有罪，判决为大逆，罪行应当灭族，咸宣听说后立即自杀，杜周随后接任。
当时，郡守、都尉、诸侯国相，这些俸禄两千石一级的官吏想要治理好的，大多数效仿王温舒等人的做法，但官吏百姓却更容易触犯法律，盗贼也随之滋生。在南阳郡有梅免、百政，在楚地有段中、杜少，在齐地有徐勃，在燕赵一带有坚卢、范主等人。他们多的聚集部众达到数千人，擅自立号称王，攻打城镇，拿出兵库中的武器，放走死刑罪犯，捆绑羞辱郡守、都尉，甚至将其杀害，还擅写文书督促县府为他们准备食物。少的也能聚众上百人，劫掠乡里的事件不能胜数。汉武帝命令御史中丞、丞相长史进行督察，但仍然不能禁止，便又指令光禄大夫范昆、各部都尉以及前九卿张德等人身穿绣衣，手持符节，以军队之法正式发兵攻打盗贼，斩杀了大部分盗贼，共砍下首级上万个。同时按照法律杀掉供给盗贼饮食的百姓，以及其他串通各郡问罪的，多达数千人。几年过后，才捕获了很多盗贼首领。但他们手下的贼兵散逃到各处，又聚集成群占山为王，往往成群结队，让当地官府无可奈何。
于是朝廷颁布了惩治藏匿逃亡者的“沈命法”，其中说道：“众盗贼起来作乱没有发觉的，及发觉后没有逮够一定盗贼人数的，郡守官以下直至小吏主管人都要处死。”
从此以后，小官吏因为害怕被杀，即使知道有盗贼也不敢告发，害怕不能捕捉，并且这样会获罪连累郡府，郡府也让他们不要多说。这样一来，盗贼越来越多，上上下下相互藏匿隐瞒，用虚假的文字来掩饰真相逃避法律追究。
田广明（？～公元前71年），字子公，郑县人。他以郎官的身份担任天水司马，因功升任河南都尉，以敢于杀伐作为治理手段。当时郡国盗贼四起，进行调田广明担任淮阳太守。一年多后，原城父县令公孙勇和宾客胡倩等人谋反，胡倩诈称为光禄大夫，手下跟随的车骑有数十名，说是奉命出使督查盗贼，住在陈留传舍中，要求田广明前去谒见，想要乘机捕杀。
田广明察觉了异常情况，派兵把这些人捕捉起来。但公孙勇身穿绣衣，乘坐驷马车来到圉县，圉县派小吏侍奉，也知道这个人来路不正，守尉魏不害和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一起进行收捕。汉武帝封魏不害为当涂侯，江德为轑（音lǎo，燎）阳侯，苏昌为蒲侯。
当初时，四人都跪拜在汉武帝面前，那名小吏在小声嘀咕。汉武帝问：“你在说什么？”小吏回答说：“能封侯的还能返回吗？”汉武帝问：“你想回去吗？你马上就富贵了，你的家乡叫什么名字？”小吏回答说：“叫遗乡。”汉武帝说：“那你把遗乡卦给你了。”汉武帝赏赐小吏史关内侯爵位，遗乡的六百户作为其食邑。
汉武帝因为田广明接连擒获很多大盗贼，就征召他入京担任大鸿胪，提拔田广明的哥哥田云中代理淮阳太守。汉昭帝时期，田广明率军进攻益州，返回后赏赐关内侯爵位，升任卫尉。他后来担任左冯翊，以有治理才能出能名。汉宣帝刚刚继位时，田广明接替蔡义担任御史大夫，因为之前作为左冯翊参与拥立汉宣帝继位有功，封为昌水侯。
一年多后，田广明以祁连将军的身份率军进攻击匈奴，出塞到受降城。受降都尉之前战死，他的灵柩还仪在堂中，田广明就召来都尉的寡妻通奸。他这次出兵没有达到既定目标，率领军队空手返回，汉宣帝命令太仆杜延年进行审理，田广明在宫阙下自杀，封国被废除。田云中担任淮阳太守后，也敢于诛杀，郡中的百姓官吏一直告发到朝廷，最后被斩杀弃市。
田延年（？～公元前72年），字子宾，他是先秦齐中的田氏贵族，后迁徙到阳陵。田延年因为有才略在大将军霍光幕府中做事，霍光对他十分器重，升任他为长史。
他出京担任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人作为爪牙，诛杀灭掉豪强，奸邪不敢再有所动作，因政绩突出被选拔入京担任大司农。这时汉昭帝去世，昌邑王刘贺继位后淫乱，霍光十分忧虑恐惧，就和公卿商议废掉刘贺，没有人敢表态。田延年这时手按佩剑，瞪眼斥责群臣，当天就作出决定，其话语记载在《霍光传》中。汉宣帝继位后，田延年因为敢于决断疑虑定策而受封为阳成侯。
先前的情况，茂陵的富人焦氏、贾氏花费数千万囤积木炭苇草等下葬用的物品。在为汉昭帝筹办葬礼时，这类物资的需求突然成为问题，一时间无法筹集到位。田延年奏报说：“有的商贾预先收集购买下葬用的不祥器物，期待急需时待价而出，用于谋取暴利，这不是百姓官吏应当做的事情，请求把物资罚没入官府。”朝廷同意执行，那些富人没有发财心中抱怨，花钱谋划治罪田延年。
当初，身为大司农的田延年租用百姓的牛车三万辆，从桥下运沙送到陵地，一辆车的租金一千钱，田延年上报时却虚报为每辆两千钱，总共六千万钱，他贪污了其中一半。焦、贾两家告发了这件事，案件被移交给丞相府审理。丞相上奏认为：“田延年趁主持公事之机贪污三千万钱，罪行属于大逆不道。”
霍光询问田延年，想为他疏通。田延年矢口否认说：“我本出于将军门下，蒙受您的大恩才有现在的爵号官位，没有这样的事情。”霍光说：“既然没有事，应该赶紧查清事实。”
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按照《春秋》中的大义，有以功补过这种做法。在应当废掉昌邑王刘贺时，如果不是田延年勇于直言，大事恐怕做成。现在无非是进行多出了三千万钱，他自己强行扣下罢了，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我愿意用我的愚昧言语去劝说大将军。”
杜延年将听到这些话禀告了霍光。霍光说：“当然了，田延年确实是壮士！应当在朝议时发布此消息，以便使朝廷震动。”霍光随后抬手抚在胸口说：“想起这件事情我仍然心有余悸！感谢田大夫为大司农辩白，但依照朝廷的法律田延年应当被关入监狱，由大家公论来议决他。”
田广明派人对田延年说了上述情况，田延年说：“幸亏大夫出来替我开脱，但我有什么脸面进入牢狱，让众人点指耻笑，让狱卒在我的背后吐口水呢！”
说完后，田延年随即关上家门独居在斋舍中，拽开半边衣服，手持着刀在屋中来回踱步。几天后，使者来召田延年到廷尉处审理。田延年听到鸣鼓的声音，横刀自刎而死，随后他的封国被废除。
田延年
黄其军
作于2022年3月6日（古历壬寅年二月初四）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近期同类文章链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