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昏黄的路灯下,番茄(名曰西西)孤零零地躺在李家浜小区的门口边。
刚下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夏的雨,把炙热的空气浇得没有了踪影,地上湿漉漉的,空气的味道格外清新。
昏黄的路灯在梧桐树冠的遮掩下,仿佛投射出了绿色的光芒,和它原本的黄色调的光交融在一起,显得温暖而有生气,而其中一束不偏不倚地洒在西西的身上,让她感到了些许的暖意。
五个小时前,西西和它的黄瓜哥哥(名曰东东)还有土豆、洋葱和花菜等众多蔬菜兄弟姐妹,作为bg物资一起乘坐援漠专车来到了这里——一个因为《从天而降的花瓣》小说而“红”了的小漠市。
东东与西西来自苏北的一个大山脚下,它们的家就在主人家的屋后。他们从小在一棵松树边长大,从它们结为果实起,便成为了好邻居、好兄妹。有一次,一只飞来的麻雀落在番茄树下,准备啄西西。东东看到了立刻使出全身力气,扭动着它月牙似的身体,终于拨动了瓜藤上的叶子,把麻雀吓跑了。后来,主人用一些不穿的衣服,搭在树枝上,扮成“人”的模样,麻雀们以为是人在看守,便很少来侵袭了。
渐渐地,东东和西西的果实长大了,成熟了。
前天,主人把他们一起摘下,拿到了集市上去卖,正好遇到了收购蔬菜的批发大户,便作了交易。后来,东东与西西又从批发大户那里辗转来到了援漠物资的专供车上,它们幸运地乘坐在一个黑色格子的塑料菜筐的小“车厢”里,就这样一路奔波,最终来到了小漠市苦瓜镇李家浜村。
四个小时前,约晚上八点了,专车抵达苦瓜镇,此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带来了阵阵凉意,随后雨势不断增大。
蔬菜们只是放在透气的塑料筐里,没有储放在低温的保鲜环境中,所以很多蔬菜兄弟姐妹们已经耷拉着脑袋,大口地呼着气,已经有点快支撑不住了。
时间就是蔬菜的生命。镇里临时安排了40多名工作人员,前来卸菜,然后分配给居民区和村里。
这批蔬菜装满了2个专车,每个专车上堆的菜筐的高度约有5米,每一箱菜足有20多斤重,约有6000筐,堆放得像砖头砌的砖墙一样。菜筐的下面没有仓板,即使有升降式铲车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徒手搬卸了。
搬运人员分成了几个流水线,从车顶、车厢边缘到路边的临时堆放点,一个传一个地徒手搬卸着,对于这些平日在办公室里工作的人们而言,这样的体力活让他们感觉很是吃力。一个人是否勤快,这时也可以看出个一二,有的人尽全力地搬卸着,有的人确是能慢一步,就不快一步,还有的索性就蜷缩在一个角落,出工不出力!
史青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只是镇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领导和指挥大伙干活的权力。
在农村长大的他,由于有干农活的身体基础,相比较一般的同志,手脚还是麻利了许多,不知不觉他已经搬卸了大约100多筐蔬菜了,但也感觉体力几近透支。
他所在的一条搬卸流水线,只有四、五个人,人较少。他看到旁边有两个其他部门的年轻的同事,便叫他们过来帮忙,其中一位较瘦的小伙积极地响应,加入了流水线中,而另外一位小伙却装作没有听见一样,躲在搬卸队伍的后面。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时,青春想到了这句话。
这批支援苦瓜镇的bg蔬菜分配到每个居村大约是300来份,将统一安排发给老人、残疾人等弱势群体人家。
冬瓜东东和番茄西西,随着搬运的菜筐落了地,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他们此时感觉有些新鲜,但很快地,他们感到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诚惶诚恐。
最终他们被分配到了李家浜村。
李家浜,这个村子的名字大概是参考了江南村庄的起名方法。村庄里有河流穿流而过的叫家浜,没有河流经过的叫家宅,河流从村子外边经过的叫家嘴。村子里如有姓氏比较多的家族,那么便加上该家族的姓氏。在全国来说,最出名的莫过于上海浦东的陆家嘴了。
村子里有很多弄堂,是从20世纪50年代起有一些国企获得建设许可,陆续建起的职工房。那时的住房在设计上比较简单,在采光、通风等功能设计上也有很多值得完善的地方。各弄堂楼栋的房屋结构也有很大差别,也反映了不同年代的建筑风格和建筑用料。
条件好一些的房型是一梯两户的,条件差一些的房型甚至要一梯十户,且卫生间是在楼道内共用的,通风条件自然也就很差了。有的房型在阴面的,常年见不到阳光。
等到他们被转运至送往李家浜的三轮车上时,已是子时了。
根据分配安排,分到李家宅的蔬菜共有290份,其中105份是发给孤寡老人的,另外185份是发到其他弱势群体的家中。
史青春是负责支援李家浜的,他骑着三轮车来到李家浜的门口,很多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大家争先恐后地开始把蔬菜从塑料筐里拿出来,重新分装在塑料袋中,突然装到西西的时候,一不小心西西从袋子边缘滑落了出来,滚落到了小区的门口,而且分装的人可能也没注意到。
她无法动弹,她张开嘴巴大声呼叫,可是人们却听不见。东东在分装好的袋子里大声呼救,也于事无补。
最终,西西一个番茄形单影只地留在了原地。
雨水渐渐小了,它终于慢慢地将恐惧或是失落放下,去感受大雨过后午夜的宁静,去感受路灯带来的一丝温暖。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从离开家乡,到跋山涉水,一路风尘仆仆的奔波,一波暴风骤雨般的搬卸,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滚翻,已让她身心疲惫,伤痕累累。
东东,那个和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黄瓜哥哥,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东东会去哪呢,是会去了一个好人家吗?实现它的最终归宿,那是最好的结局。而她呢?是被鸟儿啄掉,还是会被雨水冲走,就算留在原地,她也会因为伤口感染而很快腐烂殆尽。”
西西想着念着,不禁打起了寒颤。!
东东究竟去了哪里?
它所在的蔬菜包恰被史青春拿起,送到了一对住在李家浜一栋老房子的老人家里。
老人家所在的楼栋是建于20世纪50年代的一梯八户的老房子,中间位置有两户,两端各有三户。每层楼两端的门前走廊通道大约只有一米宽两米长,但就是这么小的门前走廊却是三户人家进出所必经的共用的狭小通道区域,这个狭小通道本来是直接连接主走廊的,却被一个严实的防盗门隔开了。这样结构的房屋在面对疫情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通风条件差,公用区域容易造成交叉性感染,而且这个防盗门也有安全隐患。
史青春拎着东东所在的蔬菜包,来到了楼栋,在楼下碰到了一位热心的志愿者阿姨,便跟着她来到了老人家。
这对老两口年龄大约七八十岁了,老爷爷一身的基础病,心脏病、高血压、脑梗等,行动不便,多亏老奶奶照顾着,老奶奶身体条件倒还可以,但是视力是一级残疾,基本上看不见东西,两人相濡以沫,两个女儿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南京,也顾不上照顾他们。东东在蔬菜包里听着史青春敲开了门。门打开了,一股有些发霉的味道飘了出来,熏得冬瓜顿时屏住了呼吸。
“老爷爷,老奶奶,你们好,我是街道的,给你们送菜来了!”
“喔,多少钱啊?”老爷爷问道,老奶奶搀扶着老爷爷慢慢地向门口走来。
“不要钱,这是街道统一安排免费给孤寡和老人家庭发的!”
“谢谢啊!太感谢你们了!小伙子,米有吗?家里的米也没了,没想到这波yq持续时间这么久,封了这么久啊!”
“不好意思,bg的米应该下一批就要到了,估计2、3天的时间!”
“志愿者阿姨,请帮忙问下邻居,看哪家的米多些,能匀一点给二老嘛!”
“好的好的,我们家还有多些的,回头就给他们匀些。”
“感谢,感谢!”
二老和史青春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
东东被老奶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阳台,可能是因为阳台凉快点,便于存放。
第二天上午,当东东还沉浸在对西西的无比想念时,它突然惊喜地听到了西西的声音,是从对面的文化活动站的一楼天井里传来的。
东东从阳台的缝隙中望去,在那个天井里,它看到了熟悉的西西的身影,还有其他很多蔬菜,分装在一个个蔬菜包中!
“西西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蔬菜兄弟姐妹们滞留在此?
它们将去向何方?”
东东顿时生起了这些疑问,但他没有办法去打听。
而这一切,还有更多的未知,被史青春知道了!
原来,是一位清理搬卸蔬菜现场的志愿者在早上的时候,发现了落在地上的西西,把它送到了隔离的文化活动站的蔬菜包临时存放点。
原来,是因为当天安排发放蔬菜的工作人员比较少,来不及发放到位,所以将当晚没有发完的蔬菜包临时存放在了文化活动站。
按计划,这些滞留的蔬菜将会在第二天送到需要帮扶的居民家中,但没有,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人为决策中的失误,导致该批蔬菜可能受到了污染。当问及ws部门时,ws部门当然从绝对安全的角度出发,给出了对它们进行无害化处理的建议。
丑时,一束手电筒的光芒从阳台一扫而过,照得东东眼睛一晃,然后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人钻进了文化活动站的天井。
“是小偷吗,偷蔬菜的小偷?”
然后,东东听到了蔬菜兄弟姐妹们的哭声,西西的哭声也一定在里面,只是可能微弱得已经听不清楚了!
最终,西西和那些滞留在文化活动站的蔬菜们,被连夜转运走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垃圾处理场。
“啊嚏……”
阳台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让东东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窗外飞起了雪花?
“呜呜……”
呜呜的声音又突然传来,不停地在向东东呼喊。
“这是西西的哭声,西西被人拉走了,在向我求救!”
意念之中,东东想爬起来去抓住西西,但是它怎么也爬不起来,双眼也睁不开。
一阵痛苦地抓狂地寻找中,东东从阳台的菜筐中跌了下来,它身上被剐蹭了一大块绿皮皮,鼻青脸肿。
它面前的,还是那个曾被手电筒一扫而过的冰冷的阳台。
西西的音容笑貌,也只是留在梦中了……
又几天,东东所在的老人家又收到了一个纸箱子装的蔬菜,打来后,它看到了一个番茄,布满了黄色的皱纹。那个它们住的包装纸箱,上面写着“bg”的字样,可没想到的是整个纸箱竟然没有一个透气口,业余的包装,让很多蔬菜们无比受伤,又勾起了它对西西的怀念,和对那些不尊重它们的人的愤怒!
![](https://img.haomeiwen.com/i26827452/cc51914ed1eaac59.jpeg)
夜深人静时,东东透透过阳台的窗户,仰望星空,星空的某个地方,一定会有西西的存在!
它是多么想和西西一起再回到它们来时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家乡,想着想着,东东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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