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则夜极长,而昼极短。是日旧称冬节,是为寒冬里的团圆节。
潮汕孩子在帝都挲汤圆挲圆,祭祖,潮汕地区的人们将冬节过成了年。孩子们不懂团圆为何物,只是盼着吃汤圆。不止因为汤圆香甜,还因为老人讲,吃了汤圆就大一岁。不止盼着吃汤圆,还盼着挲汤圆。冬节的前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待父亲收拾好锅碗瓢盆,把桌子仔细擦拭干净,我就会催促母亲和糯米粉,然后张罗着一家人坐到一起,挲汤圆。汤圆要大大小小的,母亲说,那叫父子公孙,寓意阖家团圆。正所谓,团团圆圆冬至圆,多么单纯而质朴的象征啊。都说冬节大如年,那么一家人坐在一起,挲出大大小小的汤圆,就算过除夕了。
冬至话冬节,船飘远方望潮汕潮汕国冬节祭祖是在早晨,儿时的记忆里,这天起床时,桌上已摆满了各色祭品,父亲母亲应是早起忙碌了许久。现在想来,在夜长昼短的至冬之日,清晨天还未亮,家家户户点亮灯火,煮上一锅甜香软糯的汤圆,备上三牲蔬果饼食,敬上三根清香,是这寒冬里多么温暖的片段啊。
长大后,我渐渐懂得了冬节与祭祖的意味深长。有一年冬至,临出门上班前,我用手机拍下了摆在桌上的汤圆和祭品。母亲在一旁看见了,说我偷拍阿公的两碗汤圆,那语气就像文学作品里,祖辈宠溺地偷偷塞给孙儿两颗糖果。
冬至话冬节,船飘远方望潮汕18岁那年,离家上大学。初到北京的那个冬至,身在昌平郊区的几个潮汕同乡相约,习以为常地在学校食堂里寻找汤圆,却诧异地发现,冬至这天,这里连一颗汤圆都找不到。那应该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不是每个地方的冬至都吃汤圆。后来,我们又意识到,不是每个地方的粽子都是那么饱满而丰盛,不是每个地方的端午都能蘸着白糖吃栀粿。于是,大一的我们在寒风中,穿过八达岭高速的桥洞,走到昌平镇上的超市买回一包速冻汤圆,央求食堂的师傅为我们煮熟,还要加上白糖,才是甜甜的汤圆。于是,大三的我们在寒风中,走出英语六级的考场,走到学校附近同乡开的粿条店,冻得瑟瑟发抖,老板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了汤圆。
那些年,我们联系靠飞信,没有手机百度,也没有微博,更没有如今网络上的争论——冬至吃饺子还是吃汤圆、粽子是甜的还是咸的。我们所懂的的一切,是在我们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之后,在日复一日的生活,和一个接一个的节日中,逐渐学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气温已达零下的冬至,在不同于故乡的真正的冬天,小店里仅有的几张方桌拼在一起,我们围着一锅滚烫的汤圆,仿佛也是围着独属于我们的团圆,至今未曾忘怀。
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同一年进关的同事不远千里为我带来小小一块栀粿,念叨至今,仿佛送的是块金子。我特地又分了一小块给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兼同乡,他说他不喜欢吃栀粿,但是却怀念在空调房里蘸着白糖吃栀粿的感觉,仿佛这样才是完整的夏天。其实,不管吃的是什么,那是故乡的节,童年的味。
有一次在青岛跟台湾海关的同事开会,冬至那天正好是会议结束返程的日子。早餐时,我问他们冬至也吃汤圆吗,他们说是的,今天就要回家吃红白汤圆了。那时我还没去过台湾,但是身在冬至吃饺子的北方,我已隐约地感受到,在海峡那边,在那个冬至也吃红白汤圆的地方,会在日后带给我一种怎样的感动。后来我知道了,这种感动,叫一脉相承。那天回到北京,我像在上学时一样,买了一包速冻汤圆和白糖,与还在读研的同乡一道,去学校门口的火锅店吃饭。吃完火锅,我们请服务员把汤锅换成清水,煮汤圆,加白糖。家乡把冬节过成年,离家在外,我不愿一个人过节。
2017年12月21日夜再后来,北京的住处有了冰箱和厨房。正月初七我从家里带来七样羹,自己熬煮;立冬我买来一只乌鸡,喊小伙伴一起炖汤、炒饭、啃甘蔗;冬至前我从家里带回糯米粉,挲出一盘大小不一的汤圆,没有红汤圆没有红糖,就用红色的杯子装着。潮汕孩子在北京,也要认真过节。时至今日,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每到年节就弥漫在潮汕大街小巷的那丝焦灼气息,是最童年的味道,是来自古早的传承。
今日冬至,也是在北京的这些年里,第一次自己过冬至。认识了十多年的大学同乡发来微信,冬至乖大。他说,知道我重视冬至。我发现,一个人过节却不觉孤单,是因为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还是因为心中坚守的那份仪式感?
今日冬至,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面前摆的是饺子还是汤圆,屋外冰寒,希望你的内心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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