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的伙伴雪红,和我同岁。她个头不高不低,穿衣朴素,性格开朗,爱笑爱说,我很爱和她玩。
由于我们两家住的近,我家和她家都有后门,从后门走,不到二分钟就可以串门了。
当年我家和她家情况很相似。他爷爷奶奶(其实是外爷外婆)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她妈,她爸是上门女婿;我爷奶(也是外爷外婆)也只有妈一个女儿,爸爸也是上门女婿。更巧的是,她家有姊妹五人,她排行三,上有两姐姐,下有一妹一弟;我家姊妹六个,我排行四,女儿中排行是三,我下也有一妹一弟。并且,她姐和我姐年龄也相仿,她妹她弟也和我妹我弟年龄相仿,所以我们家姊妹和她家姊妹经常在一起玩耍。
我俩同岁,所以一同上的小学。每天早上,我俩都一起学校。谁起的早,谁就在村口等,如果等一会不到,就大声喊名字,一直等到了才一块去学校。
当时,我村有六个同龄小孩在一个班,老师就把我们分成一个学习小组,经常是我当组长,小组活动场地往往是雪红家的过道。
记得每次我们去她家,她的爷爷奶奶都很热情,又是找板凳,又是搬小桌子,好让我们尽快投入学习状态。一般情况下,我们先会自己完成自己的作业,等大家都完成了,我们就考试(考生字,考拼音),谁考第一就给谁奖励粉笔头,往往是我得的奖最多,雪红最少。不知为啥,很聪明的她,学习却一直不太好。为此,她常常显得有些难为情。
记得上二年级时,换了新老师。那老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就说,谁要是作业完不成,就拿木尺在手上打。我们听了都很害怕,决定好好做作业。可雪红却说,那肯定是老师吓唬咱们的。谁知,第二天检查作业时,雪红没完成,老师就拿宽宽的木尺在雪红地手上狠劲地打了三下,雪红疼得直叫唤,我们也大气不敢出一声。下课了,我看着雪红发红的手掌心,很是心疼。就劝她,今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作业做完。从此,雪红再也没挨过打。
可在升三年级时,老师却让她留级了,原因是她学习跟不上。虽说不在一个年级了,可上下学我们还是一起走,一起玩的。
雪红心地很善良,还好乐于助人。记得那时,我们作业做完后,经常要去拔猪草。小小的我们,得提一个大大的篮子,要拔满满一篮子才能回家的。(因为当时家穷吗,家里就靠一年到头养个猪,过年时才有的肉吃)我们经常是到附近的田地去找。有时运气好,拔草就很容易,不大一会,就会拔半篮子草。这时,我们往往会玩会歇会。玩的最多的就是赢草游戏,挖个坑,每人放一把草进去,然后在离坑一两米的地方,往进扔石头或土块,谁扔进去了,那坑里的草就归谁了。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停止游戏,赶紧再拔些草,好填满整个篮子。有时草不好找,转了好大时间,也难拔满篮子。这时,我们就会分开找。当雪红找到草多的地方时,就会大声喊我过去,好让我同她一起拔。可有的小伙伴发现草多的地方,就不吭声,悄悄的一个人拔。还有就是,雪红拔草很快,有时,我没拔满篮子,可她已经拔满了。那么她就会替我拔,直到篮子满。所以,我很感激她。
后来,雪红又留了一级。这样一来,她就和妹妹一个年级了。在一个班,姐姐始终没有妹妹成绩好,雪红越来越苦恼。最后,干脆不去学校了。后来听说,家里人开始不愿意,可雪红说啥也不到学校去,为此还几天不吃不喝,家人没办法,只好随了她。
后来,我上了中学,离家远,也不经常回家,就再很少见到她了。
记得有次春节放假,她特意从家到我家找我玩,我和她坐一起,说这说那。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时间,我留她一起吃,她执意要回。随后的日子,我俩偶尔还会一起走走坐坐聊聊。
后来,我考上了师范,一年回家次数就更少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师范第一年我放寒假回家,和姐姐说话时谈到了雪红。姐姐说,她现在疯了。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旁边的妈妈点点头。我就急切地问,咋能变成这样呢?姐姐说,自她辍学后,她的精神状态就越来越差,因为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她,讽刺她,让她越来越压抑……我听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第二天,雪红竟找我了。我就和她在房间里坐了下来。她很激动得拉着我手说:你看你现在多好,你打小就学习好,老师爱你,爸妈爱你……我也赶紧劝慰她说:啥呀,我们在学校也挺累的,晚上睡觉冷得直打哆嗦,哪有家好啊!再说了,你奶奶妈妈也挺爱你呀,要不咋整日不让去地里干活呢?……谁知时间不大,雪红妈找到我家,问雪红在我家没?看到雪红和我说话,她才松了口气。
原来,自打雪红生病后,家人一直不敢让雪红独自出门,怕她走丢,有个啥意外。她妈说,今天,她刚去屋里端了凳子,就不见雪红了。她赶紧四处找,邻居说往我家这来了。她就急忙赶过来了。她妈说着,都掉泪了,只听她妈在院里对妈妈说:她姨,你说我娃命咋就这么苦,咋就摊上这病了呢。好好的一个女娃,从小聪聪明明,能言会道,咋就……哎,我们还能说啥呢?她妈走了,我和雪红又聊了很久很久。
雪红走后,姐姐妹妹都说:“你和个疯子有啥聊的?”我固执地说:“我看她一点都没疯,说的话都好着呢。”姐姐她们不信,我不再理会她们。在我心里,雪红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听到她们这么说雪红。
又过了三四个月,我从学校回到家里,姐姐对我说:慧,我给你说件事。“啥事?”“雪红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咋会这样?咋死的?在哪里?”“你别急,我给你慢慢说。”“有一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的。雪红正好从她跟前走过,她就问是谁家娃,叫啥名,多大了,最后说这娃是天上的什么玉女,将来老天要收回去的,当时谁也没留意。可过了两月,听说她家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定亲那天雪红还挺高兴的。可晚上,她妈一连醒来,不见了雪红,家里里里外外都找了,没有。又去村外找,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她奶和她妈就像疯了一样,哭天喊地的。结果第二天,村人在打水时,在井里发现有人,捞上来一看,竟是雪红。人经过一晚上的浸泡,豆已经发胀了……”我傻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她还是个孩子,她才十八岁啊。那天,我俩还说话来着,今天就阴阳两隔了……稍稍定下神,我低声问:“啥时候的事?”“有两星期了”“埋哪,知道吗?”“不知道,她家人悄悄埋掉了,具体地方谁也不清楚。因为是未成人吗,没有啥仪式的。对此,村里人议论纷纷。就又提起那个算命的。说什么雪红不适合结婚,都是提亲定亲把她害的……”
至今,我也想不通这件事。每每想起,心都会痛。
就这样,我的玩伴,我的好友,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的家人。有时我想,也许她到了那边,不会再有那么多焦虑,也不会再有人嘲讽她笑话她,她或许就能像小时一样开心的笑,快乐的玩了。
谨以此文献给我小时的伙伴——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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