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厅尽头,巍然耸立一片恢宏的楼宇,楼身半截直插山顶,仰止处三个大字:‘藏经阁’。 严晓鸽遽然愣住,盯看那三字,满面苍白,他这一场动静,铺天盖地,难道要为一堆废纸而来?
呆立片刻,他气急败坏地冲进去,跑遍所有楼堂,果真全是经书。
“废物,全是废物,肯定是掩护!”他怒吼着,掀翻架上的书册。
“推,把这些废物全给我推倒,看看有没有机关!”
“挖,把地面全都挖开,看看有没有藏宝!”
人群一哄而上,碾梁倒柱,掘地开墙,严晓鸽愤懑地站在一处经室前,环看满室经书,突然,他夺过一路人的火把,欲引燃书架,火炬掠过书册时,手被一人捉住,原是机缘大师。
“阿弥佗佛,施主息怒,万一引火烧身,岂不伤了众人性命?”机缘大师低目劝他。
“老东西,你倒紧张了?”严晓鸽圆睁猩红的眼,“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怕我烧出来?”
“法渊寺至宝,实为这广博的经卷,自唐以来,历代经书及各家经注皆存于此,施主一把火引下去,烧的是中华千年佛家积蓄。”
“积蓄个屁,你个老东西,被这些玩意儿迷乱心智,今天我就要烧了它,清除si jiu魔障!”说时,举火引向书册。
“莫要!”说时迟那时快,机缘大师一个旋身,移位将他抱出。
“老东西,你找死!”严晓鸽反应过来,狞笑,机缘大师慈目望他,双膝曲躬,无声地跪下。
“师傅……”身后一声戚唤,鲁瑜疾风般奔来,跪倒在机缘大师身旁,俯首痛哭。
“哈哈,老泼货,你不是说寺中就你一人吗,他是哪路妖怪?”严晓鸽狂笑,“来呀,把这人给我抓起来。”然而他喝令下去,周遭却无一人应,众人皆沉浸在毁灭的快感中,无以自拔,严晓鸽环看一圈,再次疯狂地笑起,将手中火炬扔向经书。
“不……”机缘大师疾呼,冲向室内,严晓鸽抓住他,仰天狞笑,鲁瑜猛将他推倒,扶住师傅,两火一同冲进室内救火。一处、两处、三处、火势漫延如疫,师徒二人拼尽全力,仍止不住火势涌流,室内渐成一片火海。
“你出去!”烈焰中,机缘大师奔向鲁瑜,奋力将他推出去,鲁瑜猝不及防,被机缘大师推倒在门外,正欲起身时,机缘大师已将室门关上。
“师傅……师傅……”鲁瑜惊恸,纵声捶打经室的门。
旁边严晓鸽见状,瞬间清醒过来,“老东西,你不能死!”说时嚷叫着扑到门上,近旁几人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帮忙,胡轰乱砸半天,那门纹丝不动。
“胡新春、胡新春!”混乱间,严晓鸽大喊,胡新春从人群中出来。
“这门怎么开?” 严晓鸽厉问。
胡新春呆呆地摇头,“开不了,这片经室全是阻燃建筑,大门一关滴水不漏,大师这是为阻火势延及他室,自焚于内。”
胡新春此时语态平和,反没了此前的惶恐猥琐。
“你想办法,如能打开,我让组织放了你老婆孩子。”
胡新春摇头,“只能将它一块块锯开。”
“滚!”严晓鸽一脚将他踢出去,“来人,给我锯门,锯门,锯门……”
鲁瑜瘫身在墙,竭斯底里一声长啸,双眼怒向严晓鸽,骤冲过去,将他一把掀起,猛甩到大门外。
凌晨,红日的光晕已自山颠浮起,鸟儿嘶叫着掠过法渊寺上空。后山上,数百人颠狂整夜,一无所获,此时尽皆瘫倒在廊厅中,如铺陈的尸体。严晓鸽坐在廊厅尽头,抚着重伤的脑袋,绞尽脑汁思索回去怎么写报告。
行前他曾向组织拍胸,本趟必大有斩获,如今事败,他总得有个说法。他这一年干了许多“漂亮”事,唯此一件,令他折戟,组织给他这么大的支持,他却没做出成果,这乱摊子,该怎么收呢?
他心下烦躁,转眼看向仍在休克中的鲁瑜,思索片刻,招来两名兵丁:“把他泼醒,我有话问他。”
“是。”那人将鲁瑜拖到门口,取水来泼,严晓鸽坐在近旁,提醒他:“慢点,别弄死了。”如无新进展,这人便是他向组织唯一的交待。
鲁瑜睁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头上冷水如柱浇泼,“停停停!”见他已醒,严晓鸽靠近来,拍着他的脸:“起来,别装死!”
鲁瑜勉力坐起来,看着他的脸,满目黯淡,连恨也消失了。
“说说,这寺里有宝物吧,藏在哪里,你要立了功,前面犯的错一笔勾销,组织还能奖赏你。”严晓鸽脸上又泛起光。
鲁瑜淡淡地闭上眼,兀自沉默,闻若未闻。
“把他的眼扒开!”严晓鸽不耐烦地命,两兵丁扑上来强行扒开鲁瑜双眼。
“报告!”数人急匆匆地来报。
“什么事?”
“门锯开了,里面全烧成灰,只发现这东西。”来人慎重地将东西递到严晓鸽手中,凌晨的白雾里,那东西通体晶莹,熠熠发光,状如莲光,璀灿夺目,众人眼望去,竟被它的光芒耀得后退。
严晓鸽托着它,掌心似被渡了一层光,满掌皆明亮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神物,不觉转向一旁盯看的胡新春,“这是什么东西?”
“应是大师的舍利。”胡新春屏息,周身摇晃。
“舍利?有什么用?”
“无价之宝。”胡新春脱口而出。
严晓鸽凝滞一刻,哈哈大笑,盯看这晶耀如莲的宝物,在掌中掂量,未几,放在牙间啃咬,惊喜道:“果真是宝物!”
“何止是宝物,它自有机密!”鲁瑜不知何时已靠近,盯着他掌中之物,痴然道。
“噢,有何机密?”严晓鸽惊喜,摊开掌心,贪婪地看向鲁瑜,鲁瑜一把夺去那晶物,转身便跑。
“啊,快追!”严晓鸽猛醒,立即追去,后面人群蜂拥而上。
鲁瑜紧握着师傅的舍骨,往山顶狂奔,那莲状的舍骨在他掌心似一团火,令他通体发热,生出无穷力量。
“快,拦住他!”迎面数人追来,鲁瑜转身往另一方向跑去,不一刻,又一行人围堵上来,他四看一眼,满目皆是追兵,已无路可逃。
他一步步趋向崖顶,立于“齑顶”之颠,张开掌心,深看这如莲之物,闭起眼来,攥紧它,虔诚地祈告。
耳听着人群重重逼近,眼看向身前万丈深谷,鲁瑜微笑着,纵身一跃,山巅瞬时风雷大作,那一片薄弱的身驱,随风飘泊着,坠入无情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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