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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了只西瓜上楼回家,手一滑,西瓜砸在地上,在塑料袋里裂开来...
1.
小时候家里没有冰箱,也没有空调,自建的老旧房子倒是通透,前屋后门都敞开,铺张凉席在堂屋风口,也能睡上一个安稳恬静的午觉。睡醒之后切一口西瓜塞进胃里,满嘴满足。
为了能吃到“冰过的”的西瓜,买回来后立马整个浸在刚打上来的凉凉的井水里,隔俩小时换一次水,既降温又保鲜。那时没有如今多样的时令水果,西瓜撑起了整个夏日的清凉,清晨或傍晚的集市,总有爷爷的身影,买点当日的小菜,再挑个敲起来清脆响的西瓜,给我们几个熊孩子解馋解暑。
记忆里的西瓜,都是当时闷热中带着一丝凉意、和着午后蝉鸣的味道。
2.
爷爷是个知识分子,也是个被文革和爹妈抛弃的孤儿。从小颠沛流离,后来被养父母收养,然后勤奋的读书做人,曾是大队的书记;再然后结婚生子,一生劳作。
七十年代的农村有力气比有文化更有底气,于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最终和乡邻们一样开始种地养牛,唯一不同的是农闲时光大多泡在了书籍杂志和报纸堆里。
受爷爷的影响,我也极爱翻看那些旧书籍、新杂志。从《三国演义》到《世界军事》,《儿童文学》到《少年文艺》,以及《故事会》《三字经》和不知道哪里偶尔谋得的《哆啦A梦》《老夫子》等时髦漫画。各自坐下捧一本书到黄昏,或是拿着纸笔抄写百家姓,都是独得的一份乐趣。
除了看书外,爷爷的另一爱好就是听戏曲,而刚好奶奶也喜欢,屋里总是俩人围着一台收音机的和谐场景,后来收音机换成了看戏机,带屏幕画面的,高兴坏了。
《站花墙》是花鼓戏中的经典,我也跟着看了好多遍。戏曲情怀大都固执,一样的故事熟烂于心的情节,换了拨演员又可以兴致勃勃看上几遍,再津津有味地讨论半天。我曾不理解,电视影视迅猛发展,新鲜作品层出不穷,这样的趣味不会厌烦?后来渐渐明白,戏曲于爷爷,是高于爱好的一种寄托,是不屈于被淘汰的挣扎和骄傲。
六十岁的爷爷迎来了他的双胞胎孙女,七十岁的爷爷还在烈日下脸朝黄土背朝天,八十岁的爷爷背驼了,耳朵也聋了。没什么难过的,生老人之常情,但是听不清放戏的声音了,彩色的画面映着他极力凑近的耳朵,我挺难过。
3.
奶奶一辈子都只依靠着爷爷,奶奶一辈子都称爷爷为“您”。
远嫁四十多里外,现在看来开车半小时的路程,奶奶曾挑着儿女们不知走了多少趟来回。
记事起每年都会跟着奶奶回一趟娘家,不是刻意去的,总是由于娘家有亲戚办酒席之事,那时候已经开始用汽车作为交通工具了,但中间要倒三次车,面包车到公交再到面包车。
奶奶年纪大,腿脚却还算利索,小小的面包车里挤十来个人,我们小孩子只能坐在大人的腿上,或是司机特意备着的的折叠小板凳上,一路颠簸,然后步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车上奶奶会给我们讲十几二十年前的故事,讲怎样躲避战争,怎样逃荒,怎样在正月的日子里用扁担一头挑着一个满月的孩子走上回家的路…
见到娘家人的奶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那些大人我们都不太熟悉,每年一来一往勉强能叫出名儿。
封建农村妇女在一定意义上就是传宗接代和家庭后勤的存在,两个劳动力拉扯着七个儿女长大,不可能要求多有出息,只盼着各自安稳,逢年过节欢聚一堂,喝酒撒欢足矣。
因为儿女众多,奶奶也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不管是三两亲朋还是一大屋子子孙,总能准时在饭点吃上热气腾腾的一桌好菜。而奶奶一般只忙碌于烟雾缭绕的灶台前,从不正式坐上饭桌。
奶奶出过最远的门应该就是娘家,平时的活动范围就是前后村,一公里外的镇上也没怎么去过,所有的家常日用都会叮嘱爷爷赶集时带回来。喏,她的世界原本就很小。
奶奶很爱笑,奶奶打喷嚏声音很大,奶奶也喜欢养猫,虽然都是为了能抓老鼠,奶奶摔过好几次跤,奶奶渐渐病倒了…
从最开始只是腰疼,腿疼,拄拐棍,脚滑摔了几次后,卧床不起…距今已经躺了大半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爷爷成了唯一的支柱,这个大半辈子没摸过灶台没洗过衣服的老爷子,终于要自己动手了,并且还要照顾身边这个陪伴了自己六十多年的伴。
不知道老俩口是怎样在度过每一天,一个终日与床为伴一个耳朵不灵身板佝偻。奶奶卧床前经常嘲笑爷爷喊半天也听不到回应,不知道现在有什么痛楚是不是就吞进了心里,没有再叫喊。
爷爷曾开玩笑说两个人如果有一个走了,另一个肯定也随之而去。我生气地打断道别胡说,爷爷笑着说不骗你们药都准备好了藏着呢。
4.
爷爷奶奶的世界很小,小到走几步转身就碰到;爷爷奶奶的心里很大,因为爷爷读过万卷书,也曾行了万里路。而奶奶的心里,只有爷爷。
我的世界呢?太大了,大到不能立刻回到那远方。
你们的人生都是苦,我不祝你们幸福,只愿长寿。
〈日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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