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与柴

秋风起，树叶黄，落叶纷扬。

晚饭后，去公园散步，在路边的树林里，看到一堆一堆的落叶被堆扫到一起，勾起我久远的记忆。

三十年前，我还在东北一个偏僻的农村读初中。那时候家庭还不富裕，生活还很艰苦。

虽然，我们一家人都勤劳简朴任劳任怨，但是，清苦的日子还望不到未来。

不过，用我妈的话说:苦日子也要活出劲头来!于是，在困难面前就不能靠等!

有手，就要去创造。

我先从这“柴米油盐”的柴说起。

农村为什么那么看重柴呢？因为，没有柴就没有饭没有暖。

那时候农村可没有电饭锅也没有电磁炉，吃饭炖菜都得靠一口大铁锅。当然，要想弄熟它，你必须要有柴。

东北的冬天可不是就一个季节三个月就完事了，从十月下旬就零下了，一直要延续到第二年的五一，才算能暖和。这漫长的寒冷期，是没有暖气和空调的。你唯一抗拒寒冷的就是烧柴火取暖。有人家有个炉子，也烧不起煤，也是要烧木头绊子和苞米瓠子。

所以，你可以看到柴在我们这个不是林区的地方的重要!

我后来才明白，为啥我姥爷打我记事起就每次从外面回来，胳膊下面总要夹一捆他在路边树林沟里捡拾到的柴和了。

而村里每一家的柴跺都码的整齐盖的严实。

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的柴总是不够用的。

于是，每到秋季，我们就全家总动员，去山上捡柴。

捡柴主要是苞米杆子和高粱杆。无非是干活毛糙的人遗落的。

爸妈要比我捡的多很多，我就是边玩边捡。

妈常常和我说起一件事:我三岁那年，爸妈带着我去捡柴，一路走到很远的一片地儿，可能，离村子近的地方已经让村民们都捡没了吧。他们找到一片柴和多的地方，撒了欢的捡了很多。天黑了，爸妈就往家扛。可是，一趟又不能都扛回去，他们就让我在地里等。

妈说:你真听话，天都完全黑了，也不哭还不害怕，就老实的坐在柴堆上等。等着等着爸妈还不来，居然在那睡着了。等爸妈回来的时候，一只大老鼠已经把你的小棉鞋咬破了一个大洞，再晚一会儿，脚趾头都得喂耗子。

妈每次讲到这儿，都无限的愧疚。可是，我是不记得了，因为我太小了。

但是，我印象最深的是打秋草，其实，那不是草，应该是蒿子吧？反正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只知道它有很硬的杆，不然，不抗烧是不适合做柴和的。

大多时候，我和我的邻居一起去，他比我高大壮实，也比我有力气。我们一般去村后山的一个沟谷里，在一个山坡上，甩着镰刀开始撂倒一片野蒿草。然后，在哪儿凉晒几天，等差不多要干了再背回来。

每次往回背柴和，那枝干都扎得脖子和肩头生疼。比这更糟的是我看到邻居比我弄的多，总有种挫败感和自卑感。于是，我就暗暗发誓:我可得好好学习，我可不要一辈子干这活儿。

当然，比较舒服一点的收拾柴和就是搂树叶子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十月的二十几号，杨树的叶子落下几天以后，在由黄转黑的时候是最好了，在树趟子里，用我爸亲手制作的八个齿的大耙子开搂。把树叶搂成一堆一堆的，然后装到麻袋里。用扁担一挑，就晃悠的往家里走了。

路上，遇到村民，他们总会夸上我几句“这孩子真能干!”“小玩意，个头不大，活儿不少干!”每每得了夸奖，我的小腰板更直了！哈哈，不直也不行——因为个子小，麻袋拖着地了！

我每天放学就去搂树叶子，直到天黑。要是周日不上学，我就全天都往家挑树叶子。我喜欢闻那种树叶特有的味道，不是香或是芬芳，就是由衷的亲切吧！

如果你不是北方人，一定会问我:弄树叶子有啥用啊？告诉你:我们一个冬天的土炕就靠它来温暖呢！

我们东北的农民，到了秋收以后，活儿计就不多了，而且夜长昼短，为了节约粮食和柴火，我们在冬天就吃两顿饭，下午三点晚餐就结束了。因为四点多就天黑了，天黑了就不能干啥活儿了，除了打孩子玩就剩下搂着老婆了，当然要有热乎的炕头儿。

这热炕头就要在屋内的炕下，单独开一个火塘，当然，也和厨房里大锅下的灶塘是相通的。到晚上六七点钟临睡前，把一大笸箩的树叶塞到火塘里，然后点燃，再把火塘口和灶塘口都用一片铁片堵严。树叶在炕下有火星没火苗的缓慢燃烧，带温度的烟气就把整个土炕都熏热了。

妈更体贴我，总是让我睡在炕头，那里是最热乎的地方。

所以，每个秋天，我们一家人都要去搂好多的杨树叶，在家院子的一角，堆积的像一座小山。我晚上的时候，就爬到上面仰脸躺着，看星星，可舒服了。后来，我在城市里住上席梦思床的时候想:还没有在杨树叶子堆上躺着软乎。

记得有一天，我妈早早就收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妈妈偷懒。我悄悄问她是不是累了？妈说:“累啥累，我在村西头碰到小李老师了，原来也在我们学校教课了，和我教平行班，总是没我们班考的好。后来拖关系弄到乡里当了个小文员。这不，看我在搂树叶子，牛哄哄的骑自行车嗖的过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以为我搂树叶子低贱啊？”

我说:“妈，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总有一天也让他羡慕!”

妈摸摸我的头:“妈的希望就是你啊!”

我点头，母子的默契可能不用太多言语吧！

其实，现在回头看，所谓的苦难，或许都是一颗种子，一颗要突破不甘与不忍的力量，它激励你一定要努力去改变，让自己和家人，都好起来!

我现在看到堆起来的落叶，还觉得好亲切，也好想再坐上去感受一下它的柔软，感受一下那混合了泥土和树油子的特殊味道。

让我再一次回忆过去，感知岁月的流逝，更珍爱今天的幸福。

也把我的故事，讲给年轻的朋友听，请你们也在落叶背后得到一些启示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