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明月

         

卿心明月

     

半壕春水浸了一城花，悠悠烟雨暗了千家。

且笼火试一试这新茶吧，要赋诗温酒都趁着这年华。

——那时年岁好，卿心覆明月。

月明沧海应，潮生素心知。半盏清欢半盏谣；半斛良善半斛纱。雨丝风片留人未，一念慈悲温我怀。

那年，那酒，那风尘——你来过，便走了。

来时天朗气清，风光正好，你眉藏山水，尽风流；走时雾霭沉沉，花委泥尘，留一地残骸，无人收。可你若不来，我怎知人世还有如此相遇？悠悠风来，赏心乐事，朝夕无涯，不知为欢几何！你若不走，我又怎知浮生荒凉至此！好梦初醒，惊觉离散，其酒尚温，玉已碎簪已休。来去斑斑，皆因情故。待我拾花笺，葬心桥，长恨生，知风月。但晓人情，相看罢，仍是霁月光风耀玉堂。

那年，那戏，那灯火——你来了，尚未离开。

彼时薄暮冥冥，曲径通幽，你信步踏歌而来，惊了一池春水；后来星垂云卷，莲瓣轻摇，任梦里繁华成土，不负草木春秋。自你来后，我才知平湖秋月不胜景，荷风柳浪未沾衣。提一樽清酒落灯花，弦起，声未邪。戏词声里道尽经年辗转，青衣褶处抖落芳心一斛。点黛色入眉妆，念君执笔画横烟，却是拂云来。不如归去，春尚好，祈细水长流相与共。挽朝暮，踏破山河万朵，明月心。

——天意执意如此。

我想，天意送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着轮回赋予的使命，在自我救赎的路上，扮演着拯救我的天使，怜我半生流离，无枝可依，护我一世长宁，心有所属。或早或晚，或停或走，来过，即是慈悲。就像每一个拥抱都带着山花烂漫的温暖，每一次对视都藏着江河日月的底色。你，是我命定的暖，命定的劫，命定的人。命中注定，陪我山水一程，半幕年华。

是的，人生如逆旅，你亦是过客，匆匆，打我心底的江南走过。但你策马扬鞭的那一回顾，波澜乍惊，我听到了莲花开放的声音……

你——在我逝去的生命里的某一节点，朗月入君怀的那一刻——已是归人，是我的风雪夜归人。

终于，看到天边的云，云下的树，心里溢满了温凉，与对生命的细微感动。不再有深入骨髓的寒凉与萧瑟。逝去了，斑驳旧梦，好一场，半醉半醒半浮生！此番，半是逍遥，半是恩仇。

恩未酬，心难老，一场修行一场得。心动了，则生情；情动，方生了爱。循环往复，爱是流动的结。静止的时候，爱是供消磨的，无处生长。凝固的情绪里，善恶悲欢都了断。“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山间水，绕过善男信女的衣裳，爱便随着音韵，辗转流淌。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情之所钟，是至美；情之所至，是至真；情之所归，是至善。曾经，在无以慰风尘的年月里，忘了善的形迹，固执地求真，求美，却不求善了。后来兜兜转转地摸索，山重水复地逃离，才寻得如花的笑靥里，繁盛的柔情。美是倾国倾城的皮相，钟情的样子，颠倒了众生；真是刻进骨血的酣畅淋漓，至情至性，认真而顽固；善才应该是心的底色，就像情最终的归属，还是自我的皈依。当你的心被羽化的时候，梦里都是温柔的情怀。

一念生，荼靡梦开，一念灭，彼岸花颓。爱恨情仇，嗔恨痴念，都是意念的果。至善的念头，得真的情执，生出美的回响。在心里，步步生莲，步步烟——

闲抛时光，水润凉秋。叶落无踪，缥缈孤鸿。性灵未艾，不识人间颜色。兴起时，任情任性任心。

人间有情，皆是挂碍。经年一梦，尽付东流。心安为念，纵雪落后晴川。洒落处，宜情宜性宜家。

慕卿心万里明月光。映余生梦暖，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