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的月亮带着迟暮的色彩,对于旅宿的艺伎而言,这样的夜晚有些寂寥。
阿光因为肚子闹病,早早地躺下了,阿光的位置就暂时由阿夏顶替,阿夏一直陪伴客人到深夜,客人的恋恋不舍,对于经验不够的阿夏而言是一道难题。
客人终于被支遣走了,夜晚过得很漫长,阿夏经过阿光的房间时,习惯性地放慢了脚步。
房间里,阿光正毫无生气地躺着。
阿光的病,每到十六夜都会发作,阿光不能长久地注视月亮,月亮让她感染恶心感,精神上的恶心感流通到肉体上时,阿光就会腹泻。
大夫至今没有给出一个病名,也找不到合理的说法,毕竟一般人是不会对月亮产生不适的,阿光的病成了旅宿里的趣闻,只有阿夏觉得这件事并不好笑。
阿光长得不错,敷上厚粉上台时,是在同僚里头最惹人注目的一个,旅宿的人称阿光为辉夜姬,
“ 辉夜姬要被吸到月亮里去了 ”,这是客人们也常常说的俏皮话,阿光本人却对这些看法反应淡漠。
阿光的睡姿不太好,阿光卧着的姿势,像是一只死去的贝壳,在月色下闪光的贝壳。
阿光的身子露在外头,看上去非常可怜的样子,阿夏在此时总会去给阿光掖被子。
阿夏比阿光小了几岁,能够不是出于对美貌的欲求而关心阿光的,整个旅宿只有阿夏一人而已。
阿夏脑子笨,长得也不好,阿光对于阿夏是神一样的存在。
不够轻盈的动作惊醒了阿光,那张秀美的脸慢慢地抬了起来,见到阿夏时,阿光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姐姐式的笑容无比温暖。
“身体怎么样了啊?”
阿夏抖抖索索地问道,阿光的美貌让她战栗得不敢抬头,阿夏这副纯净的样子总能逗乐阿光。
“比刚躺下的时候舒服多了。”
今夜阿光的脸色却含着忧郁。
“好安静啊。”
阿夏留神听了听旅宿的动静,旅宿悄无声息,人的存在像是隐没在了森林里。
两个人慢慢地靠在了一起。
“因为有月亮,才会那么安静吧。”
阿光的声音在夜空中悠悠回荡,月光下的侧脸艳美不已。
两个人都抬首望着月亮。
阿夏发现阿光的脸色很平静,宛如墓石一样沉寂。
阿光没有对月亮产生不适。
“如果没有月亮会很寂寞,但正因为有了月亮,才让人的存在变得更加荒凉。”
阿光用一种让阿夏听不明白的话语述说着,似笑非笑的贫乏表情让阿夏紧张。
“阿夏啊,你想过死么?”
阿光蓦然提到了死,阿夏猝不及防。
“姐姐在说什么,死好可怕啊。”
阿夏用袖子遮住脸,被杀害般地斜斜地倒在地上,半天没理会阿光。
“阿夏啊,你肚子饿了吧?”
阿光恢复了往日的亲切,艺伎陪伴完客人时,总是半填满肚子回去的。
阿光拿了一点点心,看着阿夏吃东西,给阿夏擦拭嘴角的脏东西时,阿光的眼睛亮亮的。
阿光的眼里闪着平和的月光。
窗外的月光像丰盈的海平面。
阿光的脸在月光下紧张起来,这是阿光头一回认真地面对月亮。
月光是透明的,阿光在月亮上看到了自己的脸,所谓的美貌只是虚空而已,美貌像是被天狗给吃掉了。
阿夏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碰了碰阿光的身子,阿光静默不动的样子叫她害怕。
月光下的人仪式般地转过了身子,阿光的脸像是一朵徒然绽开的夕颜。
旅宿里的人上厕所,总要摸黑找到灯火,阿光的屋子是最亮的,屋子里的人好像彻夜未眠。
着急着上厕所的年轻艺伎顾不得看里头,等身子轻松下来才好奇地打开拉门,艺伎摔倒了,有东西让她滑了一跤,这次摔跤没能让她再爬起来。
房间里亮得炫目,两个露水一样的影子重叠着,粘稠的鲜血从阿光与阿夏的脖子里汩汩流出,阿夏的手中握着剃刀。
因为伤口割得很深,房间变成了修罗场。
阿光枕着阿夏的小腹安睡着,神情非常安详,甚至带着甜美的幸福感。
丑陋的阿夏,作为忠仆的样貌追随着阿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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