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十几年前的自行车,还是现在的简易电动车,似乎从没有全新过,但也没见过有旧坏,就像那穿行于街头巷尾的叫卖声,十几年如一日,不会再年轻,却一定没有苍老,熟悉在许多人的童年中、记忆里。
车子的后座紧实地摆着一个大大的泡沫盒,一样地不见新旧,为了保温,盒子里通常会铺满厚实的棉织物,里面整齐地一层层叠放着热乎乎的鸡仔胎。骑车的阿姨声音洪亮,或晨间或傍晚,或者村子里屋前巷后,村外新修的柏油马路上,悠悠长长的闽南语,不紧不慢地叫卖着:鸡鸭胎……鸡鸭胎……,便有大人孩子或在声音里翘首等待着,或在未赶及的远去车声里跟着,一路小跑一路呼唤:卖鸡呀胎的,我要买鸡呀胎啦。我要买鸡呀胎啦……急买慢卖声便在你走我赶中一起渐远。
鸡仔胎是闽南小吃的一种,每年秋凉以后,闽南一带乡间多有食用鸡仔胎滋补身体的习惯,尤其是给孩子食鸡胎进补的,更是普遍。于是我这外来的媳妇,在大丫头初入小学的那两年,也跟着村里风俗,到了入冬时,去找了社里专职卖鸡仔胎的阿姨,订下一到两个月的鸡仔胎,有定的那个月,守时的阿姨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将鸡仔胎送到家里,拿给丫头吃。当时偶有听闻吃鸡仔胎还须得单数,不能吃双数,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但却又并不想深究,因为一年级的丫头正是一个嫌少三个嫌多的年龄,而定两个则是再好不过。求证后万一确有忌讳不是平白地添了堵?便不如不问。
丫头每次拿到鸡仔胎,都会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我轻轻敲开鸡仔胎偏大的那头,看着我小心的揭去蛋壳,露出裹着鸡胎和羊水的薄膜,然后等着我小心的地撕开,将里面的鸡胎水倒到汤匙上递给她。丫头带着些焦灼的期待和无比受用的吃相,无不显示着此物的美味。只是它于我却是真正的不敢恭维。
记得第一次吃鸡仔胎是在18年前,那时刚到厦门,与当时尚在恋爱中的丫头爸爸牵手走在八市永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八市基本网罗了这座沿海城市所有能想得到的海产品,还有各色地地道道的闽南小吃,以及各种带着地域特色的菜蔬,即使到现在,再逛八市,我的稀奇劲头依然保持得足足的,何况18年前初来乍到时。说眼睛不够用真是再贴切不过。走走停停里,与鸡仔胎自然相逢了,一个大大的透着乡土气的移动炉灶,到半腰高,上面用粗盐垒作个半弧形的小圆堡,圆堡的中间窝着一小堆壳上沾着些粗盐粒的鸡蛋,旁边却立着一张随意的纸壳,上面照样是随随意意写着的三个大字——鸡仔胎,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那热腾腾的盐味和蛋香,我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好奇观望,也正是因为那停足观望,我被引诱着鼓动着吃了人生第一个鸡仔胎,说来可笑,当时因为害怕,确实是闭着眼睛倒入嘴中吃下去的,汤的鲜美却是难忘,但却终是无法忽略那小鸡仔的样子。之后。便极少尝试了。
是的,鸡仔胎,顾名思义,就是鸡的未出世的胎儿。是人工将孵化到一半的小鸡仔停止孵化,因为鸡仔胎必须要吃活的,就得在小鸡的胚胎蓬勃发育的时候吃,拿去水煮或者盐焗。停止孵化的时间也是有要求的,早了,小鸡未成形,吃不到美味的鸡胎,迟了,小鸡长太大胎里的水不够,又喝不到鲜甜的胎盘水。据说吃鸡仔胎有助于缓解头痛,且营养价值很高,甚至有抗氧化的功能。不过也就是据说。只是,当轻敲开蛋壳,看到已然成形的小鸡,看见细软的绒毛,甚至清晰可见的细细的鸡骨头,卧在蛋黄之上,和我一样非土生土长的闽南人半道上首次尝试着吃的,即使味道再鲜美,怕是也需要些勇气,或者闭着眼吃下去的吧?
前几年也有看到过一些报道,说鸡仔胎不仅毫无营养价值还严重的细菌超标,吃了百害无一益。当时确也后怕。只是乡间那熟悉的叫卖声,于许多人来说,不管是对于恋旧的情怀还是忘记不了美味的味蕾,都是深深的诱惑吧。小丫头每每听见也是两眼发光:妈妈、妈妈,卖鸡鸭胎的来啦。一脸期待与兴奋。于是少不得地陪她远远立于路边,等着叫卖声走近再走近。小丫头的吃相如出一辙地与姐姐一样地享受着,而我,也依然只剩下站在一旁微笑与羡慕的份儿。
尤记得十多年前,鸡仔胎还曾作为办酒桌的菜登上酒桌喜筵的。这些年,随着当地经济开发区的成立,经济飞跃生活水平节节高,酒桌上是再也见不到鸡仔胎的身影了。难免有些遗憾。而鸡仔胎,它作为闽南独此一家的民间小吃,无论是被推崇,还是被诟病。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在时光的远处,或在刚来的今天,它就在你我都熟悉的街头巷尾,被一些人叫起,被一些人喜爱,被许多人深深怀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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