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洋下班后来到王培恩店里。王培恩又把去光明街的事情说了,两人再闲聊几句,张洋就又提起上次没说完的话题,王培恩主动问张洋,能不能根据一些线索,模拟出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
张洋说:“你刚刚说,那个杨医生会算命。其实算命和你想知道的那个技巧不是一回事,他们主要还是靠一些话术,还有部分心理学,功夫都在交流沟通上。你想知道的那个,更像是犯罪现场重建,不过又不完全一样,反正挺难跟你解释的。”
王培恩似懂非懂,张洋说到这里,却看见店门外走过的光头。张洋瞥了下光头,却没多理会。王培恩心想,这光头也住在观塘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以后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他王培恩可没靠山。
张洋看出了王培恩的顾忌,说:“你放心,他不会来烦你的,你信我好了。”
王培恩只能说“嗯”。张洋又继续和他说一些犯罪现场重建的相关常识,王培恩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就把光头抛到了脑后。
这几天里,王培恩有空就去杨医生的诊所,只因为林泓宇总要他过去。杨医生的病房里没有电视,林泓宇只能看小说解闷。可他实在不是个能静下心来的人,小说只翻了几页他就看不下去了,总要拉着王培恩和他聊天。
王培恩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有空就会过去。这天中午王培恩又来到诊所里,却见林泓宇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了。林泓宇一见王培恩就开心打招呼,说:“嘿,你来了?老杨说我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怕肚子上的伤口裂开,现在没事了,一起回去吧。”
王培恩点头应承。林泓宇心情大好,一路上和王培恩说笑,两人回到了观塘,林泓宇直接进了王培恩店铺里,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雪清,向她谄媚一笑。谢雪清看见林泓宇,微微一怔,但也没多话。林泓宇又和王培恩聊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离开。
王培恩心思单纯,想不到谢雪清这时的心理活动,也就没多解释。他只是忽然想起,这几天去诊所招呼林泓宇,店里的水钱全是谢雪清帮着收的,王培恩心下感激,忙向谢雪清道谢。谢雪清又是“切”一声,进内场看打麻将去了。
林泓宇在接下来的几天,成了王培恩店里的常客,胖子也不时来闲逛。王培恩有点奇怪,为什么陈悦航又消失了。张洋告诉王培恩,陈悦航很多业务的,平时很忙,虽然在观塘名气很大,但是见过他脸的人都不多。王培恩这才不多问。
这天林泓宇来到王培恩店里,见到谢雪清也在,凑过去攀谈。谢雪清本来还回他两句,多说几句后,她明白了林泓宇的意思,就不再理他。
林泓宇在旱冰场打完架后,就不愿意再想鸡窝头少女了。伤好后来到王培恩店里,见到坐在沙发上的谢雪清,一眼看到谢雪清恰好也看向他们,林泓宇一下子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的这么好看呢?”
过后几天他再来,主要当然还是找王培恩吹牛聊天,却也有点和谢雪清拉关系的意思。谢雪清早见识过他这样的人了,也不理他,林泓宇屡败屡战,谢雪清被他缠得烦了,才说了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泓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谢雪清什么时候认识他爸了。他当然不知道,谢雪清说的是上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是陈悦航,不过陈悦航比他讨喜多了。
王培恩既不想得罪林泓宇,也不想得罪谢雪清,他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只觉得尴尬。王培恩硬着头皮尽量迎合双方,到后来王培恩也学聪明了,一旦两人同时在店里,他就出门闲逛。
这个周末,林泓宇和胖子他们都没来,大概是一伙人出去玩了。王培恩的档口没生意,打烊后,王培恩、张洋和谢雪清三人一起到附近烧烤摊吃宵夜。
张洋没吃多少东西,就一杯接一杯喝酒,谢雪清劝了他几次,他还是喝得厉害。王培恩其实也习惯了,每次张洋在他店里吃饭,多多少少总要喝点酒。张洋本身酒量不太好,但酒瘾确实是大。
王培恩早就听谢雪清说过,张洋喝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把自己喝断片了,睡在路边的垃圾桶附近。还好当时是凌晨四五点,没有路人,所以他身上手机钱包都没丢。张洋半醉半醒,迷迷糊糊之中,还掏出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同事这才把他驮回了家。
这时张洋醉醺醺地,忽然说到王培恩和林泓宇他们走得近的事。谢雪清本来就不喜欢看见男的喝酒,这时脸色更是一沉。
王培恩向张洋和谢雪清解释道,自己纯粹是不想得罪他们,才顺水推舟,结果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张洋却一拍桌子:“挺,挺好的,你就继续这样。真的。”
起初王培恩还觉得他是讲醉话,但没过多久,王培恩就从张洋的话里听出来,他确实在表达什么东西。
王培恩和谢雪清两人,从张洋断断续续的语言中,大致拼凑出了他想要说的意思。张洋说,王培恩能和胖子他们玩到一起,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说实话,他总觉得王培恩反应比人慢半拍,不靠谱,但怎么说呢,玩到一起了总是好事。
王培恩还要再问,却看到张洋眼神空洞,似乎又勾起了一些什么回忆。谢雪清在张洋发呆的时候,偷偷倒掉了张洋杯里的酒,还将几瓶酒拿到了远离张洋的一侧。
附近有个啤酒妹走过来,刚要推销啤酒,一下见到谢雪清在倒酒,她也不说话,自觉走开了。
啤酒妹走后没多久,另一个女的过来了,那是个背着吉他的女青年歌手。她伸过一张像菜单一样的卡,卡上列举着歌名,问三位老板要不要点歌。王培恩心想,谢雪清的脾气,又要赶人走了。没想到谢雪清却很仔细地看歌单,最后花二十块钱点了两首歌,女歌手自弹自唱,谢雪清还跟着她轻哼。
女歌手唱完之后,收了钱心满意足离开了。王培恩还疑惑谢雪清怎么这么好雅兴,谢雪清主动和王培恩说,其实过来的两个人都算是她以前的同行,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卖过啤酒,后来干过不少别的,也给人唱过歌,一直想当一个职业歌手,但是没当成。
谢雪清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张洋这时好像从回忆里抽出了身,又要说话。谢雪清起身,到烧烤架边,向摊主再点了几十串烤串。
谢雪清回来刚坐下,张洋就指着谢雪清,对王培恩说:“你要是和她一样聪明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和陈悦航他们学坏了。”
王培恩知道张洋是说自己笨,但他为人忠厚,也不生气。谢雪清却说:“这小子要是聪明点,说不定陈悦航还不会理他呢。”
张洋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他又说:“其实陈悦航本性不坏的。我原来不是和你们说过吗,我初中时到网吧外找过他,想劝他读书。他也找过我,在我读高中的时候。”
当时陈悦航早已经没有上学,张洋则考上了一所市重点高中,寄宿制,每周回家一次。张洋读高中后和陈悦航基本就断掉联系了。在高二的某个周五,张洋放学回家,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校门口对面蹲着的陈悦航,嘴里叼着烟。
陈悦航一看见他,就把烟头掐灭,边呼着二手烟边走过来,递了一张纸条给张洋,上面是一串数字。陈悦航说:“换号码了,以后要联系就打这个电话。好好读书,高材生。”
说完陈悦航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张洋心下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说什么。张洋平时寄宿在学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后来张洋毕业了,再问起观塘村里人才知道,那段时间陈悦航消失了,在观塘村见不到他人,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再后来张洋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通过自己明里暗里争取,最后回到了观塘所在的辖区派出所工作,却没想到又见到了陈悦航。这时的陈悦航在观塘已经小有名气,张洋也是那时开始觉得,陈悦航的痞气更重了。
张洋又劝了陈悦航几次,青年陈悦航还和初中时一样笑嘻嘻,打着哈哈就敷衍过去了。最后一次,张洋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和陈悦航说,你这么聪明,干点什么不好。陈悦航冷笑一声,认真地看着张洋说:“你那套对我没用,我们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理解吗?”
张洋知道多说无益,就没有再说,从此以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这时摊主已经将烤串烤好,尽数送上了桌。王培恩和谢雪清拿起一串就啃,只有张洋还在座位上出神。王培恩听完后,边吃边喃喃叹到:“可惜了。”
王培恩沉浸在故事中,他努力在脑海中模拟出张洋和陈悦航两人谈话的场景,忽然听见张洋嘻嘻一笑。王培恩吓了一跳,觉得张洋醉得厉害。
张洋却神神秘秘和王培恩说:“你知道为什么光头不会来烦你吗?”
王培恩:“哈?是他怕了你了吗?”
张洋声音压得更低:“他是我的线人,嘿嘿。”
说完,张洋突然脸色一变,就要趴在桌上。王培恩三两下啃完自己手里的鸡脆骨,空手出来准备扶着张洋,张洋却自己起身,摇摇晃晃走向了远处。
远处墙角边,有几个大汉正在撒尿,看见张洋过来,尿柱瞬间颓了一下。他们想发火,但看见张洋穿着警服,口中只是小声骂了几句娘,就离开了。
张洋被墙边的尿骚味一冲,扶着墙就开始呕吐。好在这里离烧烤摊很远,不然人们肯定没胃口吃东西了。王培恩小跑过来,轻拍张洋的背,问他有没有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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