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狐语 | 距离产生美

狐言狐语 | 距离产生美

审美距离的概念美学课上一定讲的很清楚。简言之，主体与对象间所需要的心理距离和时空距离。生活中，人们也说：“距离能产生美。”

总有一种感觉，什么事一旦被放进了回忆里，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生活中也是，眼前的人、事、景物一旦被放进了镜头里，也会有这种一切变得不一样的感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见云。”

很早就知道这句诗，读过它，用过它，可是真真正正理解它的意思和内涵，却是很后来的事，甚至就在前一刻：曾经见到过大海、见过海水，觉得其他的水就难说是水了；除去巫山上的神女之云，再也没有如此奇美的云了。而背后却是元稹对亡妻韦惠丛的无限仰慕和忠贞不二的爱情，是悼亡的诗句。

悼亡诗啊！也难怪自己不懂，因为这其中深沉的情意与悲痛恐怕只有经历了，才能感受到那份真切。

知道了真正意义，可与己无关的，也没多大意义，所以总会不记得，总会用错。但是我们依然每次看到它，都会很有感觉，忍不住拿出笔记本看看里面有没有它，画上一画，或者摘抄下来。因为总觉得那是美的，很美的词句，虽然不知道美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其中确切的意义。我相信，这是年少时经常做，而且很容易就做了的傻事。

如今看来，无论是回忆起来，还是看着那些泛黄的纸和傻气的字，都会觉得很美好。

苏轼的那首悼亡词里写到：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疏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这也是很早就接触过的词句，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很早，但是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内涵，却是感受到失去的滋味之后。

词人写下这字字血泪时，是在爱妻亡后十年以后。有人说，真正的悲痛来临时，当时是流不出眼泪的。就像当初的词人，在当时即使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的他，也只能悲从心来，亦郁积心底，形如枯木。

十年后的一个夜晚，幽幽的梦里，仿佛又回到了故乡，又回到了从前，一切景物依旧。人也依旧，她正坐在小窗下，铜镜里正梳妆，温柔，浅笑，一切都那么真切，那么美好。难到她没有离开，是啊，一直都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当目光相视、两两相望时，却又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很久很久，失去以后，以为一切都已平静、不在乎，心里不会再起一丝涟漪，可梦里依稀往日情景再现，心内依旧波澜惊！

梦是潜意识，原来一切的平静，并不是因为已经习惯、时间的良药妙效，而只是不愿提起。

十年的时空距离，悲痛的往事凝结成了诗意的美。可词人的心又何曾离开过，与那种感受滋味之间又何曾有过半点距离，文字的美，也许他还未曾留意，留给他的依然是清晰的伤逝，梦醒后，依然是天人相隔。

梦里有多么真切、多么欢欣，梦外也许就有多么虚无、落寞。

年少时，只知道词句很美，词句蕴含的那份神伤，只有体味过失去之后，方能体会一二。读这些词句，抑或是读任何书，越来越觉得不是我在读书，而是书在读我，每一个有灵性的字句都能激发出瞬间联想，带起如层层涟漪般的回忆。

隔着距离去回忆，去关照，总能发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且不说“雾里花”、“水中月”，就说那些年少时朦朦胧胧的种种感觉，和异性说话时的脸红，和她（他）走在一起时轻飘飘的感觉，把那些小心翼翼写下的稚嫩纯真的字句交给她时的砰砰心跳。恐怕无论有没有经过初恋，都会感受到那时的美好，隔着时空的如今更会觉得那就是最初的美，美的最初体味。

所以才会有人说，初恋甚至与爱情无关，有的只是那种感觉，朦朦胧胧的感觉，不管那时有没有爱过、恋过，每个人都可以体味到，甚至只需闭上眼静静地想上那么一想，都会觉察到那份美好。

审美的距离，还会让人在经历时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而一旦经历过后，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瞬。

大学四年，眨一听，四年呢！应该很长吧，长的似乎可以让我们彻底爱上一个人，以为可以好好地谈上一场恋爱；长的似乎可以做很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

而其实，四年只不过比高中多了一年，甚至比高中还短。为什么要和高中比？其实，想想就可以发现，倘若真如高中那般努力呢？也许可以做很多事，也许只做了一件事，也许什么事都没做成。

单从这些可能上看，就注定了四年的漫长，因为太多的可能意味着太多的选择，而选择注定会连带抉择的风险和时间精力的牺牲。

于是，本来可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但到来临时，她（他）真的是那个人吗？难道就这样和一个这样的在一起吗？唉，还是等等吧，不急，不急。

于是，本来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好好读书学习，将来考研，这里只不过是一个驿站，可慢慢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锻炼一下自己呢？发展一下兴趣爱好，或者兼职打工等来挑战一下自己？

于是，本来决定创业的，可一看“花花世界，活着多自在”，没事，还是先游戏一下，影视一下，书虫一下，卧床一下，逛街一下……

于是，唉叹一声，原来大学这么漫长！

其实，就在步履匆匆、唉声叹气里，校园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枯荣，四季轮回，云卷云舒，却一刻也没有停歇，而你却熟视无睹。

所以，我们觉得更加漫长，也更加忽略身边的很多东西。我们经常走着的路的名字，路边的那些花儿何时开，何时谢，教学楼前的阶梯有多少阶……可能都未曾留意过。

不曾留意也许也并没什么关系，完全不影响感受美的真谛，所以即使看到了这些文字，也不必恍然大悟就去数阶梯、观花开花谢、回顾走过的路，其实，只需平静一下心绪，静静地回忆。

某一年的春天，放学了，你走在夏梦湖的湖畔，不经意间手指滑过湖畔的青石栏杆，一枚柳叶，或者只是一粒微尘，轻轻滑落进明眸般的湖水里，也许你会听到一首歌在唱：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落我眼里。

某一年的冬天，雪夜月明，夜自习后，刚走出组团楼的你看到一片纯洁的世界，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或者清唱了一句歌，清脆的声音划过夜空，那躲在角落里的斑驳落寞的雪人好像也偷笑了一下。

感慨叹息时间的瞬间流逝，又何须在失去之后，只需隔着时空去关照就行了。是漫长，还是一瞬间般的短暂，区别只在于你的心境。

隔着距离去关照，发现寻常之中不寻常的美，有很多例子。比如爱情，不才也斗胆地且说自己也写了些浅浅淡淡、朦朦胧胧的故事，有的人说很美，当然有人说我根本不懂爱情。

其实都是对的，一直觉得爱情之前那份朦胧的感觉才是美的，所以我写的故事也只能停留在朦胧里，因为也许自己真的不懂爱情，无福感受爱情到来后的一切。

也许正因为不懂，才会把她想的美好，才会隔着审美距离去观照她。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像金庸笔下的爱情，有人说写的很真很美，而有的人也说他根本不懂爱情、不懂女人。

那再来说说女人，同样不才也写了一些女性，而且内在一个原则，也自以为一直在为女孩说话、鸣不平，表现她们细腻的情感。已经不知多少次有人提醒了：还不够细腻，不懂女孩的心理。

其实，这也很对，因为确实接触的女孩很少，确实不了解，也承认不懂的地方确实有过主观想象的时候。同样，也许正因为不懂，才会把她们想的美好，表现她们的美好，只要主观想象没有失真，就好。

所以，有时觉得特别能理解柳泉居士笔下为什么有那么多狐鬼花妖，而且为什么一个个都被写的那么美，恐怕他老人家枯坐聊斋的时候，也有主观想象的时候吧。但是也明白，人家那是大家，那是体味过世间百态、人生百味之后的主观想象，并且以传说为基础。惭愧，惭愧，所以得学习，学习。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承认自己“离不开”女人，承认主观想象女人、主观想象塑造各类美的女人，又有何妨？谢婉莹不是很早就说过嘛，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

所以，爱情，女人，审美距离，因为不懂，才一如既往地编织着或美或不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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