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之前写的那篇比较仓促,后来有空又修改了一部分内容,结局完全换掉,看看哪个结局更吸引人呢?
一
林焱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程序猿,每天加班到深夜,写不完的代码,改不完的bug,回到家只想洗个热水澡,倒头就睡,这大概是作为程序猿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又是凌晨,林焱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得发疼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嘟囔着:“真是要了老命了,项目上线了,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
回到家,隔着门都能听到隔壁屋的音乐声,麻将声,说话声。
林焱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简单洗洗就睡了。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披散着头发,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林焱,林焱……”这声音忽远忽近,充满着哀怨,那女子的脸似被一团雾气笼罩,让他看不真切。他朝着女子的方向跑过去,想要看清她的脸,可那女子的身影飘飘忽忽的,怎么也追不上。他卯足了劲,一直跑,一直跑,眼看就要追上了。
“糊了!”
林焱从睡梦中惊醒,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这个梦他做了无数次,一直无法看清那女子的脸,这次总算快要追上她了,却被人吵醒了。
林焱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气冲冲走到隔壁门前,朝着门上抬腿就是一脚:“靠,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静的只剩下林焱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林焱上班时无意间在小区门口看到一则房屋中介的广告,就照着广告上的号码拨了过去,让他们帮忙找一个安静点的房子,真是受够了跟别人混租的日子,在公司累成狗,回到家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必须得换房子。
中介办事效率倒是挺快,下午就给林焱打电话让他过去看房子。林焱提前下了班,看了几套,不是贵就是环境不够安静,看到最后一套时,大家都累了。
这最后一套房子位于小区最后一栋楼的顶层,一室一厅一卫,看起来挺干净整洁的,房租也不贵,来的时候看旁边两套房子屋里也没亮着灯,估计是没人吧,来坐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响,够安静,离公司也不远。关键是他对这套房子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来过这里,但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印象,这种感觉让他一眼就看中这套房子。
“就这套了,明天叫房东过来签合同吧。”林焱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灯火阑珊,却一点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能在羊城这座热闹的城市找到这样一处性价比高又绝对安静的地方不容易,林焱很满意。
中介笑逐颜开:“那好,林先生,明天咱就签合同,房东人在国外,全权委托我们来处理。明天签了合同,您随时可以入住,以后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联系我就可以,我会帮您处理的。”
“好,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都开心的离开了,这栋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被浓浓的夜色包围着,整栋楼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连中介转身时的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也被夜色吞噬,无人察觉。
林焱回头看了看这栋楼,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总觉得这栋楼似乎过于安静了,静得可怕。他有点不寒而栗,打了个寒颤,也许是入秋了,真的有些凉了吧。
他请了一天假,签了合同立马就搬进来了,那个吵闹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刚开始一个月,林焱住的特别舒服,每天回到家,什么杂音都听不见,仿佛方圆十里都只有他一个人,这种寂静让他睡的特别香,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同事都笑话他是不是谈恋爱了,面色红润,写代码都比以前质量高。
林焱为自己找到了这样一处好房子感到幸运,心里却偶尔会有一丝丝不安。每天早出晚归的,住了一个月也没碰见几个邻居,也许是自己回家太晚,别人都睡觉了吧。
后来问了中介,中介说这个小区比较老,很多住户都去了香港或者出国,整个小区都没几户人了,所以房租才这么便宜。
原来没什么人了,怪不得这么安静,林焱稍微安了安心。
反正在这城市里,每个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人情淡薄,所谓的邻居,不过是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陌生人罢了,关上门便与世隔绝,也许住在一起好多年也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他常常会想,如果某一天他死在这栋楼里,他的尸体多久才会被人发现呢?
二
又过了半个月,项目第二版也上线了,经理让他们几个提前下班,好好休息休息。
林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没时间交际,在羊城也是举目无亲,只好回家。
到了秋天,天也黑的快了,刚七点,夜色就已经开始笼罩整个小区了,有些住户更是早早的就开了灯,整个羊城又开始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可这喧闹跟林焱毫无关系。
父母曾不止一次的想让他回老家工作,可他总觉得自己对这座城市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感情,也许是想要找回丢失的自己,也许是别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车祸后他回老家休养了近一年,当他再回到羊城的时候,一切都从头开始,这座城市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父母对他在羊城的生活知之甚少,无法告知他更多的信息,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张白纸,被这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社会尽情渲染。
由于是老房子,没有电梯,林焱便每天爬楼梯上八楼,全当锻炼身体了。终于爬到八楼,迎接他的却不是往日的一片漆黑,他看到隔壁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难道隔壁有人住?
他轻咳了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便都开了,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
还是先睡一觉再说,没几分钟,他便进入了梦乡。
半夜,林焱有点渴,起来喝了杯水准备继续睡,却听到隔壁有响声,“咚咚咚”,声音很清脆,像是在敲打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凿东西,时断时续的,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听力显得尤为灵敏。听到声音,他一下子没了睡意。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三更半夜的,隔壁在做什么呢?
好奇心促使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
那敲打声一下子清楚了很多,仿佛一声一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他确定隔壁那人敲打的正是他面前的这栋墙。
声音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门又关上了。想必隔壁那人已经走了吧。
房间又变得异常安静,安静的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被这黑夜放大了好几倍,还有墙上的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敲的他心慌。
以前的夜晚要么是在加班,要么就是回到家倒头就睡,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的感受过这寂静的夜晚,也从来没有觉得夜晚竟如此可怕,他突然感到了孤单和恐惧。
他什么也不敢想了,蒙着头想让自己进入梦乡,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的闪过一些恐怖的画面,不断地猜测着隔壁为什么要深更半夜的凿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越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也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猜测。
天刚擦亮,他便出门去公司了。
“小林,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公司了,看看你这黑眼圈,昨天不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么,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经理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就是没睡好。早上睡不着了就来公司了,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在公司热闹。”
“小林,你也该找个媳妇了,一个人多孤单,改天哥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经理是个热心肠,对下属也是关怀备至。
“谢谢经理,我现在还想再好好打拼几年呢!”林焱挠挠头,有些害羞。
“挺上进的小伙子,好好干。”经理拍了拍林焱的肩膀,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双眼睛正好目睹了这一切,似乎对这一幕颇为不满,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发白。
三
几天过去了,隔壁一直非常安静,林焱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也许是自己那天想多了吧,自己吓自己,其实什么事也没有。看来是真得找个女朋友陪自己说说话了,一个人呆久了,难免有些神经质,疑神疑鬼的。
他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灯光,想象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听父母说他曾在羊城有过一个女朋友,只不过父母并未见过,也无法描述她的样子,只知道她叫楚月。他的手机在车祸时碾碎了,失去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曾经用过的生活用品也不知道被遗弃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他忘记了过去,可他的女朋友不应该也忘记了,可为什么她没有来找过他呢?每次他试图回想过去的时候,头就像要裂开一般,一些零散的片段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他无法看清楚。
南方雨水多,又是连续几天的大暴雨,公司怕员工下班路上出事儿,晚上也不加班了,六点准时下班。
林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床上一边听歌一边看书,看着看着就困了,然后就睡着了。
雨水从天花板的裂缝里渗透下来,慢慢汇聚成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书皮上,水花四溅。林焱被这清脆的声音惊醒,起身开了灯,这才发现天花板漏水了。
老房子年久失修,又是在顶楼,被雨水泡了这么多天,也难免会漏水。
林焱叹了口气,找了个盆放在床边,继续睡了,却睡得不踏实,总感觉有人站在床边看着他,睁开眼却什么也没有。也许是自己睡眠浅,这水滴进盆里的声音近在咫尺,吵得他心烦意乱,才会胡思乱想,睡不安稳的吧。
看来,等雨停了得找人修一修这破房子了吧,林焱这样想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后来天晴了,林焱又忙起来了,也就忘了修天花板这回事儿。
一天夜里,林焱睡着睡着感觉有东西滴在脸上,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难道又下雨了么?
他起身看看窗外,外面依旧灯火通明,并没有下雨的痕迹,再看看手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难道是做梦?还是产生幻觉了?可是刚才那黏糊糊的感觉很真实,不像是做梦啊?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三点零一分。
算了,不想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可是一连几天,他半夜都感觉到有东西滴在他脸上,还有像头发一样东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痒痒的,打开灯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感觉自己一定是撞邪了。
网上说大悲咒能治身病,驱妖魔,他便夜夜将手机放在床边,播放着大悲咒,在佛音袅袅中安眠,希望能驱散妖魔鬼怪。刚开始两天还是挺管用的,第三天他又出现了那种感觉。醒来的时候,大悲咒依然在播放着,只是感觉音乐里似乎掺了杂质,有一股微弱的“滋滋”的声音,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来。他还以为是手机的喇叭坏了,换了首歌,没有杂音,只要一换回大悲咒,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大悲咒的声音。他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一个鬼片,说鬼是一种磁场能量,当怨气足够大的时候,能够干扰人的心智,使人产生幻觉和听觉。
难道自己碰到鬼了?他吓得再也不敢睡了,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
四
早上跟经理请了假便急急忙忙赶到从网上约好的那位算命先生的家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真假,只能是病急乱投医了。
一进门,算命先生便让他写下出生日期和时辰。
算命先生看了看他写的内容,又看了看他的手相,便说:“林先生,你五行缺火,你出生的时候,令堂应该给你算过命,所以取名林焱,但是水克火,你应该是从上次暴雨之后开始出现幻觉的吧。”
林焱点头如捣蒜,一下子感觉找到了救命稻草,觉得不虚此行。
“大师,那我应该怎么做?”
“这里有七道符,你回去每天十二点之前在床头烧一道,七天之后应该就能化解了,切记一定要是十二点前,过了十二点就是第二天,就不灵了。”
“好,谢谢大师,我一定谨记。”
林焱攥着这几道符,如获至宝,心里的恐惧也少了几分。
为了晚上十二点前能够准时烧符,他特意跟经理申请晚上在家加班,经理看在小林平时工作勤勤恳恳的份上同意了,只要能按时完成任务就行。
自从烧符之后,他就没产生幻觉了,心里对那算命大师不禁又多了几分崇敬。
第六天晚上,当他改完bug抬头看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七了。
他一下子困意全无,还有三分钟,但愿能在两分钟之内烧完那道符。
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别的原因,拿着符的手抖了一下,符便轻轻的飘进了床底下。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趴在地上找,可床底下还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他一着急,干脆把床给挪开了。
“原来在这,可算找到你了。”
林焱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灵符,比测试告诉他程序没有bug还要高兴。此时已经十一点五十九了,秒针一步步的逼近十二点整,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小林的手在抖,但依然紧紧的攥着灵符,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点着了灵符。
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吞噬掉整张符,慢慢化为灰烬,压在他心上的石头终于消失了,他长出一口气,笑了。他再次看向墙上的表,时针分针都指向了12,但秒针却已指向了3,笑容在他脸上凝固,慢慢变得僵硬。
十二点过了15秒!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啃食着大拇指。他有个毛病,一着急就会啃指甲,大拇指的指甲都被他啃秃了,这一使劲更是把手指给咬破了,几滴血滴在水泥地板上,瞬间便渗透下去了。
只是过了十五秒而已,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喃喃自语,安慰着自己,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平复下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靠床的那面墙和地板衔接处,原来放床的地方有一块暗红色的印渍,印渍旁边的墙皮也有些脱落。他走过去顺着印渍往上看,这才发现这面墙上有一条细小的裂缝,从墙面一米高的地方开始,裂缝边缘有发黄的印渍一直延伸到地面,跟地上的暗红色印渍连接在一起。之前被床挡住了,怪不得没发现这条裂缝。
这难道是上次下暴雨的时候跟天花板一起裂开的?这老房子也太不结实了吧,下个雨就这么多裂缝,还能不能住了,得跟中介好好反应反应,让房东找人来修才行。林焱嘟囔着,早已忘了烧灵符过了15秒的事儿。
不早了,还是睡觉吧,要不然明天上班又犯困了。
他把床挪回来,关了灯睡了。
五
梦中,那红衣女子又出现了,披散着头发,站在他的床前,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林焱,林焱……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他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时远时近,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像是有人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使劲睁开眼,看到了他此生见到过的最可怕的景象。一双惨白的眼珠,瞪的如铜铃般,紧紧地盯着他,湿淋淋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晃来晃去,冰冷刺骨。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沉寂的夜色,很快便被这夜色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冷汗突突的往外冒,使劲一蹬腿,终于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灯,依然什么都没有。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不可能藏任何东西。
他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幻觉吗?还是在做梦?可是那双眼睛真真切切的在看着他,让他觉得这一切不像是做梦。
“谁,到底是谁?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他。这阵子的午夜惊魂,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将桌子椅子挪开,连床也挪开了,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屋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恐怕此刻死了也没人会知道吧。
他背靠着墙,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头,趴在腿上啜泣起来,连日来的恐惧、不安、孤独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让他这个大男人竟像个被大人抛弃在荒山野岭的小孩般,哭得伤心欲绝。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他抬起头,擦擦眼泪,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看到昨晚他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的地方,血迹已经不再鲜红,而是暗红色。
暗红色?他下意识的看向床底下那块暗红色的印渍,难道那也是血迹?但颜色又好像比这块浅一点,像是被水稀释过。
雨水!对,一定是被上次的大雨冲出来的,可是这墙里面为什么会有血?
联想到那天听到的凿墙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顺着墙上的裂缝仔细查看,在裂缝开始的地方看到了一根头发,一根棕黄色的头发,他确定这跟头发不是他的,他从来没染过头发。他将头发慢慢的往外拽,拽到大概一个手掌那么长的时候,头发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使劲就断了。
闹表适时的响起,已经七点,天都亮了,只是他一直开着灯没感觉到天亮而已。
他简单的洗把脸,顶着浮肿的双眼,一脸倦容的去了公司。
经理把他叫进办公室,关切的问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他只是苦笑着说:“没事儿,就是最近在家总熬夜,一直没睡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他遇到的这些离奇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又何必提呢?
“没事就好,新版本加的功能比较多,辛苦你们了。这样吧,下午给你放半天假,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干活。下个月我就要调到总公司了,总得有人接替我的位置,张漾和你的能力都比较突出,但他鬼点子太多不如你踏实,所以你得尽快调整好状态才行”。
“谢谢经理,那我先出去干活了!”林焱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来这里一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对他的善意和关怀,而他的努力也得到了赏识。
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恐惧却一点点吞噬掉他先前的感动,心里翻江倒海,无法安静。凿墙声,血迹,头发,这几个词一直在他脑子里晃,连屏幕里的字母也在跳跃、旋转,转的他头晕。他完全没办法工作,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些都弄清楚了才能放下心来。
他联系了中介,说房子漏水,让中介尽快帮他找一位泥水匠师傅,最好下午就能过来。
以前写代码的时候一不小心一上午就过去了,可今天的时间却过的特别慢,让他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下班铃一响,他就一个箭步冲出了办公室。
六
林焱回到家就直奔卧室,一屁股坐在那块血渍旁边,再次仔细的查看那条裂缝。墙皮由于被水泡过,已经翘起来了,轻轻一掰就掉了,露出里面的水泥,在水泥逢里他又看到了一根头发,跟之前发现的那根一样,只不过头发上裹了些水泥。他想再往里看看还有什么,但水泥太硬,他没办法弄开。
“叮咚,叮咚。”
应该是中介带着泥水匠师傅来了吧,来得真是时候。
他起身开了门,带着中介和泥水匠师傅进了卧室,指了指天花板上的裂缝,和墙上的裂缝。
“林先生,真的是很抱歉!老房子嘛,难免会出问题,房东说一定会好好修缮房子,并且免除您一个月的房租,给您带来的不便还请您谅解。”中介一边赔礼道歉,一边指挥泥水匠师傅开始准备材料把裂缝补上。
“先等等,”林焱走到墙上那条裂缝前,指着裂缝说,“师傅,能不能把这个地方的水泥挖了,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师傅扭头看看中介,中介也是面露难色:“林先生,在墙上挖洞恐怕不合适吧,这墙里不都是钢筋水泥么,还能有什么东西?”
“不,我一定要看,我在这裂缝里找到了头发,还有地上那块血迹,还有前阵子我听到了凿墙声,这里面一定藏了什么东西,我今天必须弄清楚了。”林焱瞪着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随时要吃人。
中介听到血迹和头发时,脸色突变,表情复杂,似乎被吓到了,又似乎在极力的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战战兢兢地说:“林先生,您先别着急,我打电话问问房东,好不好?”
中介打完电话,冲泥水匠师傅点了点头,师傅便拿着凿子开始凿墙。
随着水泥一点一点的掉落,一块红色的指甲露了出来。林焱看见那指甲,眼神里放着光,他的猜测没错,这墙里一定藏了人,不,是尸体。
“师傅,继续凿,别停下来!”林焱紧紧地盯着那面墙,生怕错过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一截手指露出来了,刚才的红指甲就是这根手指上的,手指上还带了一枚银灰色的戒指,应该是一枚银戒,表面氧化了。
泥水匠师傅看见这手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林焱却还在催促师傅快点挖。
中介大步跨过去,一把推开泥水匠师傅,似乎比林焱还要激动,眼睛紧紧盯着那枚戒指,两滴眼泪顺着中介的脸颊迅速滑落入水泥中,消失不见。
中介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率先报警。
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这栋楼前,打破了小区往日的宁静,有好事者在楼下聚集,议论纷纷。
警察带了人,忙活了半天,在墙里面挖出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准确的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被肢解了的人体器官,而那个女人的头正好是在林焱发现头发的那个地方挖出来的。眼眶里早已没了眼珠,空洞洞的,让人不寒而栗。林焱一想到这一个月他靠着的那面墙里藏着一具尸体,而那个女人的脸正对着他的床,夜夜就这么看着他,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警察把他带回警局,录了口供就让他回去了,但是要求他以后必须随传随到。
七
林焱换了房子,却依然噩梦连连,那红衣的女子夜夜出现在梦里,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离那女子越来越近了。
是夜,他再次梦到了她。
他朝着那女子跑过去,那女子的身影却不再飘忽,脸上的浓雾也渐渐散去,仿佛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到来。女子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他看见了,那脸分明就是从墙里挖出来的那个女人的脸,两个空洞的眼眶像是要吃掉他,嘴一张一合的诉说着:“林焱,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不,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林焱声嘶力竭的喊着。
“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将他从噩梦中拉回现实,他随手擦掉头上的汗珠,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举起一张工作证:“林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好,您稍等,我穿个衣服就去。”
审讯室里,警察拿出一张照片问林焱:“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似曾相识。林焱极力的从脑海里搜索这个女人,却什么也没搜到,茫然的摇摇头,问道:“她是谁?”
“她叫楚月,就是你之前挖出来的那具尸体。尸体砌在墙里隔绝空气,所以保存还算完好,但经法医鉴定,她的死亡时间是两年前,与你所说上个月听到凿墙声不符,而你旁边那间屋子也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凿墙,所以,你在撒谎!”
“不,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听到了凿墙声!”林焱激动地站了起来为自己辩解,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冤枉。
警察将林焱按回到座位上,冷冷的说:“我们调查了她生前所有的资料,发现两年前她曾是你的女朋友,后来失踪了,可你却说你不认识她,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原来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原来她早已遭遇不测,怪不得两年来她都未曾寻找过他,虽然他早已忘了她,可是在知道他从墙里发现的那个女子就是他的女朋友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很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掉了一块。
“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么?”林焱还是有些诧异,不敢相信,“两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醒来后什么都忘了,我并不是想要隐瞒什么”。
警察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看了这些,你就明白了。”
“警官,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想仔细看看这些照片。”
警察点点头,离开审讯室。
林焱一张张翻看着那些照片,一边看一边流泪。每一张都是他和那女子的合照,有的是在商场,有的在餐厅,有的是躺在床上,床头的摆设跟他现在住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那女子或嘟嘴卖萌,或搂着他撒娇,看得出来他们曾经很恩爱。
“楚月,楚月……”林焱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痛得他在地上打滚,却依然不肯放弃,努力地回想着。照片上女子的脸和那张没有眼珠的脸渐渐融合,一些零碎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慢慢拼出了他们的过往,还有他与她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林焱做的项目出了问题,被领导狠批一顿,让他尽快修改,要不然就卷铺盖走人。他心情烦躁,喝了酒回到家,楚月却依然不停地数落他,说他没出息,没本事,还说要分手。他这么爱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还要离开他,他借着酒劲打了她,却没想到她失足滑倒,头撞在桌子角上瞬间没了呼吸。他害怕极了,脑海里闪过电影里把尸体砌进墙里的情节,便依法效仿。这样既不会被人发现,又可以每天跟他爱的人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他花了两天两夜才将尸体处理好,还好旁边没有住户,没有人发现他所做的这一切。他处理好尸体后,出了门想要到对面的酒吧买醉,却出了车祸,醒来后忘了所有。他的手机也当场碾碎,要不是他身上当时一直装着工牌,医院通过工牌联系到他的领导,又找到了他的父母,恐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或许死了也没人知道。
“对不起,月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杀了你的……”林焱抱头痛哭。
警察见此情景,走进审讯室,将林焱扶回座位,递给他一包纸巾,询问道:“两年前,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什么?她怀孕了?我竟然杀了我最爱的女人,还有我的孩子?哈哈……报应,报应啊……哈哈”林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也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一会哭,一会笑的,嘴里一直念叨着:“月月,对不起,对不起……”。
八
一个月后,经理调到总公司,张漾如愿成为分公司的项目经理。
庆功宴上,西装革履的中介举着酒杯走到张漾面前,冲他笑道:“张经理,恭喜!”
张漾会心一笑:“那还不是多亏了楚先生的催眠术,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住在那间屋子里。想不到他这么老实的人,居然也会杀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亏了经理还一直对这傻小子高看一眼。可我有许多地方不明白,还望楚先生能为我解惑。”
“请说!”楚玉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张漾也尾随过来。
“先生怎么确定他一定会选择住在那间屋子呢?”
楚玉抬起嘴角冷笑一声:“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帮我搜集的有关于他这两年的资料。一个人,即便失忆了,性情和喜好也不会完全改变,见到曾经去过的地方也会有熟悉和亲切感。我赌他会选那里,我赌赢了,这是天意。”
“先生在心理学上的造诣真是让在下心服口服,从中介广告到看房子,他的每一步都在您的计算之中,”张漾与楚玉碰了碰杯,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受点惊吓,无法工作,这样他就不能跟我竞争经理之位,可您是怎么知道他曾经在那间屋子里杀了人,还让我在他床底下撒了血,装神弄鬼吓唬他?”
“我只不过是用催眠唤醒了他心里隐藏的害怕,并无限放大而已。当他身处曾经的恐惧之中时,便会被恐惧牵引,一步步找出真相。因为人总是越害怕,越想一探究竟。”
“那楚先生和受害者楚月是什么关系呢?”张漾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玉,眼神里放着邪魅的光。
“对不起,我该走了。张经理,后会无期!”楚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张漾还想问些什么,伸着手想拦住他,他却一眨眼就不见了。
楚玉开车回到家,在书桌旁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放在桌子上,一大一小,小的颜色有些发灰,上面还沾了些水泥。他将桌子上扣着的相框扶起来。相框里是他和一名女子的合影,那女子脸上还粘着蛋糕,搂着他,笑得很开心。
那是女孩18岁生日的时候拍的,戒指也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人一个。之后他出国学习,再未回国,想不到那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五年后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亲爱的妹妹早已不在,一切都物是人非。
“妹妹,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两年前你给我打电话说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就该回来看看你的,却一直因为各种事情拖到现在才回来。对不起,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我就知道你的失踪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却没想到他这么狠心,竟然如此待你!真的对不起,哥哥回来晚了,没能早些找到你,让你安息……”楚玉喝的有点多,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梦里,一个清秀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他,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手指上的银戒闪着亮光,然后转身走了,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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