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酸脆的腌姜

作者: 初依的光 | 来源:发表于2021-06-12 20:2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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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冬季,夏季的市场似乎更具绿意。路口是一字排开的菜农,簸箕里一片翠绿。四季豆、毛豆、空心菜、胡瓜、包裹着绿衣的玉米等等。菜摊上更是将这清新的绿意体现得淋漓尽致。春菜、丝瓜、苦瓜、黄瓜、荷兰豆……无一不是葱翠的。驻足菜摊前,被这一大片碧绿迷了眼,无从下手,迟疑着不知将哪种蔬菜装进篮子。

    不经意间一道不一样的色彩闯进我的世界,万绿丛中一抹黄,嫩黄的生姜在菜摊角落里似一团艳丽的火苗,生生定在了我视线里。空气里仿佛多了一丝酸辣味儿,嘴里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匆匆掏出手机,第一时间给外婆打电话,闲叨几句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吃腌嫩姜。”电话那头传来外婆的哈笑声:“我就知道这通电话肯定又是没啥好事。”嬉笑着假装自己很不满,在一句“我明天去市场买嫩姜做给你们吃”挂了电话。

    前几日回婆家住了几天,中途接到外婆两次电话,都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腌嫩姜已经做好了。回到家的那天中午,还在楼上整理房间,外婆就拎着一大袋腌嫩姜出现在了我家门口。迫不及待地从二楼跑下来,接过外婆手里的腌嫩姜。夹一小条放入口中,微甜的姜汁带着一点酸,咬一口,脆哒响,咽下去,嫩姜的微辣充盈整个喉咙,真是可口极了,止不住多吃了一点。外婆在一旁将袋子里的嫩姜一点一点用筷子夹进罐子里,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外婆有些迟缓地动作,突然有些伤感。

    曾经在外婆脸上也看见过“甜”吧。那时外婆的房子还在山上,每回去她家都要爬半个小时山路。山坡上是一片外公与外婆悉心照顾的李子林,每当李子成熟时,父亲都会挑着两个大箩筐去帮他俩老人家采摘。外婆则穿梭在那一片令人垂涎欲滴的李子林里,配合外公摘李子的步伐,不管摘多久,仿佛只要有外公在身边那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花儿一样灿烂!

    亦或是每年稻子成熟,全家人一起在田间劳作时。外婆总是在午间时分煮一大锅水粉装进木桶里,双手交替着提沉重的木桶,步履蹒跚行走在山间,只为给还在田里干活的家人送上一份新鲜美味的吃食。每回看到外婆满脸笑容地盛着满满一大碗水粉端到亲人面前时,不管是干活的父亲还是舅舅们,或是我们几个在田里捣蛋的孩子们,脸上都是一串幸福的笑容。日子虽苦,家人安康便是最好的“甜”吧。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甜”在外婆脸上一下子成了“酸”了。一场意外,让正当壮年的外公长眠。我只记得那时外婆一个人呆坐在灶前,眼里无光,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有当别人叫她时才会机械性地点点头。冬日里的李子林,一片荒芜,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外婆在那几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的哀伤渐渐将她曾经的笑容淹没。那片饱含着外公外婆无数心血的李子林也在外公长眠后不久成了一块块烧火的木材。也因与舅妈不合,从此外婆踏上了不停漂泊地生活。

    刚开始那几年,外婆还只是在自己生活的小县城找工作。或快餐店煮菜、或洗碗、或某个学校食堂煮饭。与外婆的感情应该也是从那时候培养出来的,那段时间外婆每逢休息都会来我们家,变着法子煮好吃的给我们吃。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外婆是个超人,什么美食都会做。每次她来家里,我和妹妹都很开心,粘着她让她给我们煮不一样的美食。后来经他人介绍,外婆一个人去了广东给一所医院食堂煮菜,一去就是很多年。在第一年年底回来时,外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震惊,无法想象一个五十多岁还未上过学的老人,在异乡能将普通话说得那么溜,这中间有多少不易与辛酸她都不曾和我们提起。

    在广东待了七八年后又和一个婶婆跑去开封给某医院食堂买菜。母亲一直反对她出远门工作,可是外婆似乎闲不住。她说:“我不想靠孩子,本来我这个年龄找工作都没人要了,可是人家看得起我,还能叫我去工作,对着这份心,也应该去的,趁着还能挣点钱多去做做,以后有老本。”刚去的时候,可能因为水土不服,外婆老是生病,母亲担心地不得了,一直叫她回来,可她倔强地就是不回。那年外婆年底回来,我们全家总动员对她一一劝说,也无济于事。就这样倔强的外婆在开封工作一直到了70岁,才在母亲威逼利诱下回了小县城。

    原以为70岁高龄能享享清福了,可是没想到小舅的不懂事,让她真真“辣”得冒火。外出务工将近二十年,所有的牵挂与积蓄就是为了能让小舅找个媳妇有个家。奈何小舅好赌,将一段本该成的姻缘赌没了,他自己工作赚地钱也几乎全赌了进去。前几年小舅还经常来家里,后来被老妈唠叨了几句,近两年踏上家里的步伐也屈指可数了。

    外婆常说:“这辈子,除了不放心老幺儿(小舅),其他都没什么了,如今也不强求他能找什么媳妇了,只希望他能有栋房子就好了。”我想曾经她老是不顾我们反对毅然出远门上班,或许也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家庭吧。与大舅妈不合,让大舅为难,小舅又是如此,真的是寒了心。这段时间小舅或许也真的看到了外婆得不容易,每天六点就往工地跑。外婆看着小舅早出晚归,也渐渐安心了不少,至少有事做他不会去赌了。

    在外婆回来的这几年,我们家也热闹了不少。每回想吃肉丸或者饺子时,只要打个电话,第二天七点多外婆就必然出现在家门口。当我们还在二楼睡觉,厨房已经嚯嚯一顿忙碌了。

    冰箱里的腌嫩姜已经被我和老妹吃得见底了,但那裹着嫩姜味的甜汁依然静静地占满半罐子。人生百味,酸甜苦辣一一都被外婆尝过了,晚年希望外婆全部都在腌嫩姜的“甜汁”里度过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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