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曹晋
第十七章 三分之一理想
抓住暑假的小尾巴，知夏和陆晶一起看了电视剧《老房有喜》，还有小说《平凡的世界》、《飘》、小思的《大一女生》等等。
在《飘》里，知夏只注意到一件事：斯嘉丽对艾希礼的执着与专注。果然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愿得一人心是多么茫远的奢望。
《大一女生》把知夏从书里拉回现实，能不能顺利成为大一女生目前尚未可知，她想到即将到来的高三，还有自己仅有的三分之一理想，她又做了一个决定。
那天，肖骏野又不期而至，知夏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她要“闭关修炼”，自我隔绝，隔绝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他。
他听了又气又笑，直言这想法真心幼稚。他说知夏暑假里改变了好多，可是要变得更加完善远不必如此。她本来就很好了，只需要小小的改变而已，用不着这样小题大做。
完全听不进去的她主意已定，越劝她越固执。她也保证了，他们的友情不会动摇，但是高三一年她不愿再被任何人打扰，从明天开始“修炼”模式启动，跟学习无关的一切都要“绝缘”。
他听了哭笑不得，她原本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可自己除了任她随心而为别无他法，索性随她去罢，但愿她的“修炼”时间不要太久就好。
8月中旬假期补课开始，高三序幕拉开，知夏、范芳、郭优扬、郭海、原博、林仟羽、袁唯文、胡杨等都不出意外的去了文科班，其他人大部分留在了理科班。
文科班的班主任从语文老师苏换成了历史老师岳。
回顾这两年，苏老师对知夏一直很是照顾，关心她的学习，为她的前路出谋划策，帮知夏评了市级优秀干部，指导她写评比材料，给她鼓励和信心……
知夏觉得长这么大，对自己最好的老师就是苏了，许是因为自己跟她长得有些像，不由自主会带入多了一个大姐姐的感觉。
那两年苏老师刚有了自己的女儿，住在学校分的教学楼旁边的平房里，潮湿矮小的两间屋，苏老师和军人出身的丈夫自己带孩子，间或苏妈妈来帮忙做家务看宝宝。饶是这样，家庭和工作的平衡也常常让苏老师头疼不已。
有一次知夏在办公室跟苏老师说班级工作的事，那会儿苏老师正重感冒，她一边沙哑着嗓子跟知夏说话，一边把一大把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的药片儿匆匆布在语文课本上，然后一下倒在手里送入口中。知夏突然心酸，多年后这些药片和语文书的蓝色封面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长大以后的生活是这样的忙乱又琐碎，她莫名担心起来，自已以后也会这样吗？要这样一口吞下这么多的“苦口良药”？
高三开始，苏老师担任了年级组组长，她不再给知夏所在的文科班代课，文科班的语文老师换成了一直带高三语文的刘老师。
开学后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知夏最怵的数学。
高三也换了新的数学老师，这个老师姓高，叫彩虹，一直带高三数学，她身材高佻细瘦，别看她的名字无害又温暖可却是个不打折的“狠角色”，光是那两道皱起的厉眉就让人不寒而栗。
高老师上课认真又严格，她随时随地都会丢出问题炸向讲台下的无辜人群。运气好的快速准确的抛出答案就可以躲过一劫，运气不好的尴尬内疚的站在原地被高老师一通狂轰乱炸从头骂到脚，体无完肤，好想原地爆炸。
知夏上她的课总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衰神附体就踏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好在她运气一直不错，每每被叫起来回答的问题都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每次艰难的熬到下课铃响都要谢天谢地，感谢老天对自己的垂怜。
也许是以前的霉运都用的差不多了，知夏居然没再重蹈覆辙在课堂上丢脸，可是现在教室里早就没了洛风的影子，连肖骏野也去了隔壁班，丢不丢脸又有什么所谓？可见愈在乎愈是容易失去。知夏突然顿悟了什么，以后上课虽然也会紧张题目的难易，但是终究不会再考虑是否会因此丢脸的问题，她暗自好笑，果然随着年岁的增长脸皮也越发厚实起来了。
高老师有个口头禅“来必”，她每次板书解题推导答案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说：“来必这个a最后解出来是……”时间长了大家给她起个外号叫“来必”。也就听见这个外号还能让人轻松点儿，这是知夏遇见的最严厉的老师，没有之一。
“来必”第一堂课就强调数学是文科生的短板，必须全力以赴的学好这一年，辛苦这一阵子才能幸福一辈子。
知夏想起直树一直默默告诫自己的内心独白：“这一切都是考验，我一定会撑过去的，一定可以的。”她坚信大家都会撑过去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补课开始之后知夏除了每天花一点时间看小说，竟也渐渐进入了高三的状态，她开始步行上下学，感受时间的匆忙；她开始早起晨读，感受阳光的明媚；她开始不看电视，感受学习的紧张；她开始学会安静，感受沉默的力量……
9月份正式开学的日子就在眼前，就要踏上高三的征程了，大家在这“最后的日子”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陆晶约知夏高考前最后一次去溜旱冰，李辰星来找知夏最后一次闲谈，黄静萱也跟知夏做了最后的“话别”，就是同一个院子的杜晓玲也在开学前跟知夏语重心长的说开学后不能再疯玩了……
知夏觉得大家这样未免有点夸张，透着点“生离死别”的意味，可自己对肖骏野不也是这样？毕竟是高三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就近在眼前了，必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9月悄悄的来了，高三生活正式上线，可是知夏内心却紧张不起来，虽然刚开始补课时自己确实有一点对高考的紧迫感甚至是恐惧感，可是一个月下来，自己竟渐渐懈怠起来，还是没有完全进入高考生的角色里，形式上已经很高三了，内心里还是在高三之外的地方神游。
比如她会在那个下午注意到郭海球衣上的数字是“18”，黄静萱也看到了，就问郭海17号是谁。
郭海答：“F。”
黄静萱依旧满腹狐疑：“谁呀到底？”
郭海略一笑指了指知夏，说：“问她。”
其实知夏心里也在猜跟自己生日相同的这个17号会是谁，郭海的答案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给静萱耳语了一句，静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知夏也笑了，她发现这个9月的下午有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可爱。
走路上学坚持了一阵子之后知夏又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毕竟上坡十分钟，下坡两分钟就足够了。
这个上学路上必经的45度角又长长一段的大斜坡，知夏从初中开始就每天爬。那天上午体育课测试50米短跑，知夏拖着久不锻炼的身体咬牙冲到终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身轻似鬼。
下午骑车又爬这个大坡她越发觉得这四个字太过梦幻，此刻的自己四肢无力，腿酸胳膊软，奋力猛踩自行车的踏板总算来到了大坡的中段，双腿已经酸痛麻木到无力无觉，汗也浸了满身满脸，心里想着停下来歇一歇好了，大脑却一直对腿脚发布继续工作的命令，再累再难也要一直向前，不能轻易放弃。
终于，来到，坡上，有凉风迎面习习而过，有绿荫迎头盖来，原本绷紧的双腿立时松弛了下来，疲惫的心也轻松宁静了，大脑却还在回想刚才整个躯体所做的那些努力，它明白，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向前看不停留不放松，因为终点还没到，只有冲过终点才会知道什么是苦和乐，苦中亦有乐，就像乐中亦有苦。高三如是。
11月期中考试，知夏是文科班第一名，肖骏野是理科班第一名，他们一起在校大会上领奖，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可以跟他并肩而立。肖骏野在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来“贺电”，她并没有很开心，因为知道自己的成绩在重点中学只是年级的第三十名而已，况且题目也不同，要全市质检的成绩才能说明问题。她知道他替她开心，她会继续努力。
这是高三开学后他们第一次有联络，其实教室外常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甚至她会发现他的目光正迎着自己，放学后面无表情的骑车经过他的身边，悄悄回头，自己就在他的视线之内。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能做的就是好好努力，避开他的目光，默默的做好自己该做的，等待一次次的考试检验。
高三大概就是这样子，桌子上的书堆得很高，各种试题各种考试指南各种秘要。同桌郭优扬就喜欢把桌上堆的满满的，营造出一种勤奋刻苦的氛围。知夏却不喜欢这种满满当当的感觉，她的课桌上总是只有正在用的一两本书，其它的都在桌斗里放着，眼不见为净。
郭优扬从高一起就跟知夏同班，只是那两年知夏“太忙”，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他人。郭优扬高高的个子，跟夏时宇一样浓眉大眼，只是知夏总觉得他有些“柔弱”，性格上的柔弱，说不好是哪儿不太对，自己跟他比似乎都要刚强许多。做了同桌后才知道，原来郭优扬有两个姐姐，不得不说原生家庭的影响意义深远。知夏想到自己，也许是从小妈妈工作忙，爸爸带的多，所以才这么男孩子气吧。
郭优扬的历史成绩不错，知夏一向头痛的历史事件他都记忆清晰，说起来头头是道，他的数学成绩也让知夏这种天生恐数的人羡慕不已。郭优扬人缘也不错，还有低年级的女孩子托知夏带纸条给他。
郭跟夏时宇、白靖童从高一开始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郭同桌之后知夏跟夏和白也渐渐熟悉起来。夏时宇高三还是理科班的班长，岳老师没有让知夏继续担任文科班的班长，虽然之前她对苏老师表示过如果知夏到他们班当班长就好了。知夏知道岳老师是不想让自己分心一点点，她继续当语文课代表毫无压力。
晚自习后知夏常常跟郭、夏、白一起骑车放学回家，晚上九点以后路上人很少，他们都不捏刹车，一路冲到坡下，然后郭优扬右转郭家庄方向，夏和白继续直行过胜利大桥，知夏左转进家属院。
到家后叶妈妈会给知夏加个餐，借着这个理由，知夏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拖到十点半回自己的小屋继续学习。说是学习，她常常刚看会儿书做几道题就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了。叶妈妈十一点会给她送杯奶，或者看看她睡着没，如果她睡着了，叶妈妈就喊她上床去睡。高三生知夏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其实她知道班里很多同学都是学习到凌晨两点，甚至还有四点的。有一次她也尝试着刻苦到两点，结果第二天一直都在神游状态，根本魂不附体，于是果断放弃这种用（自）功（虐）模式。
李辰星制定的计划是学到晚上十二点，知夏也想怎么也要熬到十二点吧，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高三生的身份。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十一点就是极限了。后来她一直后悔当时对自己太好，可是就算重新来过她也不是能下狠手的人，尤其是对自己。
对文科生来说，数学确是死穴，高老师就建议大家周末去报个数学补习班。知夏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补习班，这一次也无奈的参加了。
补习班上了几次之后知夏发现也许就自己是真的去上课，因为去了补习班才发现好多在学校看不到的双双对对一一出现了。郭海骑车带着范芳来上课，课间给她送水，课后接她回家，殷勤周到；伊欣跟张毅更是黏在一起来上课，每天不定时撒狗粮，甜甜腻腻；还有……
高三这一年确实很特别，自己选择跟肖骏野保持距离，选择暂时不想那个名字，但是更多的同学选择了靠近和在一起，甚至还有夏时宇跟仝晴的传闻。知夏觉得这一年确实是神奇的一年，很多事发生，可是自己选择波澜不惊，这一年最重要的那件事只能是高考。
12月，澳门回归，想起前两年的香港回归仿佛就是昨天的事。知夏一直记得艾敬的那首《我的1997》，刚听的时候觉得97年是那么遥远，2000年更是遥不可及，18岁仿佛永远在未来。艾敬用她独特的嗓音清晰从容的唱着“1997快点来吧”，急切的盼望跳出她的歌声，可是2000年居然也就要到了，时间真的出其不意。
那个7月就要来了，知夏知道自己三分之一的理想也许就要实现了，继续走在这条路上吧，有时也会迷茫，但更多的时候是清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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