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啊，多久都没能忘了你这个初恋

文︱一个悦己

遇到过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01-

1982年，我大学毕业，被分到一个偏远的乡镇，进行为期半年的基层锻炼，一辆破车把我带到了我一生难忘的地方。

潮湿的环境，脏乱的宿舍，狭小的办公室，让我根本无心工作和创作。村长对我不重视，每天重复让我整理材料，简单写几个字。

中午十一点，晚上五点，他们准时下班回家。而我不愿意回到让我憋气的集体宿舍，一个人坐在巷子口，借着微弱的光，静静地读一本《顾城选集》。

-02-

在城里习惯了，来到这个地方后，各种不舒服，一天实在挺不住了，我去了村里的医务室。

没想到，给我检查的竟然是高中的同桌嘉欣。

她低着头问我有什么症状，我的心颤了一下，几个字我就知道是她。

她是我的暗恋，是我从未得到过半分回应，却始终没放下的女孩。

她的成绩很好，却没有和我们一起上大学。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毕业后杳无音信。

没想到几年都没有她的音讯，却在这个偏僻的村子和她偶遇。

那个黄昏里，我看到她的面庞一如当年，庄重而孤傲，脑海中的记忆一路颠簸，不禁回忆起当年。

-03-

高中的时候，整个班级都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班里的女同学们悄无声息地开始化妆，穿上花哨的衣服。但嘉欣和她们不同，素白色的裙子，清秀的面庞，每天能让她开心的只有算对题目和得到老师的表扬。

作为同桌，她很少和我说话，但我却被她的独特深深吸引。

那时候同桌间都会画三八线，仿佛一道屏障，但我装作做不出题目去问她，她也会耐心地给我讲解，看到我解出题目，她笑得比我还灿烂。

为了这昙花一现的笑容，我每一刻都在做题，找理由赖着她。

-04-

真正使我们熟悉的是我母亲去世。

那天天灰蒙蒙的，母亲因为心脏病抢救无效离开了，她用最后一口气说的那句话是儿子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

看着她在眼前闭上了眼睛，我不禁嚎啕大哭，那句上大学一直萦绕在我耳畔，让我不知所措。

一个人呆呆地蹲在医院的走廊里，父亲红着眼过来，平静地告诉我安心去上课，后事他来处理。

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在马路上，心中的悲伤无限大。我母亲为了我，常年在山上干活，虽然目不识丁，却给了我最好的学习条件。而我却并不知道，她的病已经那么严重了。

突然，我就成了没有妈的孩子，我想都不敢想以后的生活。

-05-

到了班级门口，我徘徊着，迟迟没有进去。坐在楼梯口，想到母亲，顿时红了眼眶，却逞强地擒着泪水，不让它落下。

下课铃响了，我赶忙用手抹了一下眼泪，趁着人流混进班级，在座位上坐好。

这时，嘉欣凑过脸来，轻轻地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了？刚刚上课点名你不在，我帮你请假了。”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装作在看书，平静地说到“没怎么，就是闹肚子了。谢谢你。”

没想到她一把拉起我，跑到操场上，突然大喊了一声，“爸，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了！” 说完就蹲在地上，抱住蜷缩的自己。

原来我们都一样想念远方的亲人。

后来嘉欣告诉我，她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父亲是城里的高材生，他们一见钟情，父亲为了母亲留在了村里，过着平凡的生活。

看着同学们在城里风生水起，父亲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渐渐和母亲有了间隙。他开始变得暴躁，动不动就和母亲争吵、打架。

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父亲抛妻弃女，离家出走，从此嘉欣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等到，但她从来没有放弃。

我也告诉了她我母亲的离去的事实。那一刻，我们相互靠着，心的距离也在一点点拉近。

-06-

从那以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认真地学习，我们相互鼓励，相互进步。

日复一日，她的存在弥补了我内心的空缺，我喜欢她，但也不忍心打扰她。

所以高考前夕，我写了一封信表白，趁嘉欣出去的时候，偷偷塞到她的书包里。那天放学道别后，我还满心欢喜。

出成绩那天，我跑了很久很久，到她家门口，看到的却是严锁的大门。

我再也没有见到她。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去了北京。在大学，我也没有放弃，到处打听她的消息。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没有她，我颓唐度日，借酒消愁。梦里常常浮现她天真的笑容，温暖了我的心房。

命运弄人，毕业被分配，却意外遇到了她。

-07-

抑制不住这么多年的想念，看到她，我立马问，“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很多年啊！”

她还是那么恬静，轻轻地地说“先给你输液，其他的事情等会再说。”

我看着她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妥协了，内心如海浪般翻涌不止。

输上液之后，她在一旁安排好工作，就过来了。

我着急地问“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去北京？”

她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家里发生了点意外，母亲生病倒下了，我留下照顾她。”

她说出来的是这些，没说出来的是她没有办法支付高昂的学费，所以放弃了。

眼前的她比当年更瘦弱了，一个人撑起全家，她默默承受了多少，我可想而知。

默默地看着她忙碌，输完液，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去以后，翻来覆去在床上想了很久。第二天起，我一改以前的抱怨和消极，努力工作，并和村长申请留在村里。

-08-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我去城里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去她家登门拜访。

她母亲看到我来，立马准备了一大桌饭菜。还热情地问我和嘉欣是什么关系？

嘉欣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告诉她母亲，我是她高中同学，现在在村委会工作。她母亲听完，笑着点点头。

吃完饭她母亲说要刷碗，嘉欣很利索地收拾好碗筷，去了厨房，我也跟着去了。

我告诉她说“我申请留在村委会了，过段时间就批下来了。”

她听完很诧异地看着我，冷冷地说，“怎么不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因为你，我可以陪你照顾母亲。”我回答。

“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她简洁明了。

“我看到你书架上的成人自考书了，你就专心学习，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你懂不懂啊，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我妈，也不想让你以后后悔！”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

我一把抱住她，让她安心地发泄。

-09-

那天以后，她再也不见我。我去她家，她妈也不让我进去了。

村里的文件下来了，大学生必须回城，国家给分配工作。

我爸身体也抱恙了，无奈之下我回城了。走之前，我去她家门口，大声喊道“嘉欣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没多久，我爸也去世了。我自己一个人打拼了三年，终于混成了一个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买好了戒指，组织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

同学都来了，她也来了。我作为组织者，和同学们说了很多我们当年的青春故事，最后我望着嘉欣，问“毕业时我在你书包里放了封信，你读了吗？”

同学们一起起哄，她望着我“那天下雨了，我只看到一团废纸，回家就扔了。”

我一脸蒙逼，“毕业的时候想和你说，但是怕影响你高考。就写了一封信放在书包里。考完去找你，你却已经走了。去村里任职，居然和你重逢。家人抱恙，我回城照顾。打拼了这几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可以和你……”

突然她打断了我的话，“我……已经结婚了，是家附近的小天，他对我很好，也帮我很多。”

我尴尬一笑，“真抱歉啊，这么久还是没忘了你这个初恋。我想有成就了回来找你，没想到还是回来晚了。”

说完我敬了她一杯酒，“那就好好过日子吧，祝福你。”

接着灌了自己很多很多酒，和同学们回忆我们的青春。

送走同学们，我倒头就醉了，梦见自己带着嘉欣去了我们的新家，她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醒来发现，泪水浸湿了我的枕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