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是什么?
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去生活吗?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能够维持这样一种表面“正常”的生活,无非是生活没有给他们当头一棒罢了。
当变故发生,受外力所驱,既往的生活被打乱,驶离了原来的“正常”轨道,这是无关意志的。我们倾向把这个称做命运的安排,因为它是完全不由人的。
《少女瘫痪笔记》的主人公,才艺双全,前程光明,却在留学期间不幸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失去了双腿,与过去“正常”的生活轨道,原本的精英之路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她被局限在了轮椅的狭小世界里,唯有透过思考来获取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史蒂芬·金的小说《重生》里面那个牧师,原本有着幸福的家庭,受人爱戴的职业,而当妻儿遭遇变故离世,他开始狂热地探索死后的世界,甚至不惜利用他人,走上歧途。
当然也有自身做出选择的,他们看到了常人生活轨迹的尽头,受内在驱动,立志要跳出那个狭小的视界,踏出冒险的旅程。而这个过程,看似主动,却也包含着被动的成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且毋庸置疑的——生存是每个人的第一要务。这里的生存,不仅仅是机体的存活,还包括心灵必要的养分。无论谁,无论做出了什么选择,他都在为维持“自我”(身体心灵有机整体)的生存而努力,只是方式不同罢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大多数人都很容易被滋养。物质、金钱、娱乐就可以填充他们那贫瘠的内心世界,达到自我满足。而有的人,哪怕物质充裕,但精神得不到滋养,整个人就会枯萎,干瘪,失去生命的活力。
维特根斯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虽然继承了巨额遗产却全部捐献出去,他从事体力劳动,在集体农庄干活,在挪威的海边独居思考,他爱智慧远胜物质,一生都在严格恪守忠于自我的信条,临终之时,他无悔宣称:“告诉他们,我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他的一生,无疑是令人钦佩的,然而,这种炙热、强烈、持续的内在驱动力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即便有意愿,也很容易被久而久之的惯性生活拉回正常的轨道去。
行为艺术家谢德庆曾创作过一个被称为《笼子》的作品,整整一年时间(1978-1979),他将自己锁进在阁楼里建造的笼子中,就像生活在监狱里。有助手给他送食物,清垃圾,但他们从不交谈。每天,他在墙上做个标记,并为自己照相,来记载这种煎熬。无人交谈,无事可做,除了思考和计日,用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来探索有关生活、存在、意义等深刻的难题。
他在后来的访谈中谈到:“这一点当然明确啦,是我自动选择的,但是再讲得宏观一点,其实人都有被选择,所谓自我选择也是相对的,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我的整个状况没有办法让我做出另外的选择,不这样我一切都会变得萎缩。”
这样的尝试在常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他们是如此习惯他们的生活,哪怕是呆在一个已然失去热情,深感煎熬与痛苦的工作岗位上,但一想到发工资那点甜头,或是那深远的不可知的未来,便悻悻作罢。如同费尔南多·佩索阿在《惶然录》写下的:“我们周围的一切成为了我们的一部分,以它的血肉和生命的一切经验渗透着我们,就像巨大蜘蛛之神布下的网,在我们轻摇于风中的地方,轻轻地缚住我们,用柔弱的陷讲诱捕我们,以便我们慢慢地死去。”
他们仍然是他们。或是生活顺遂,免受外力强行推出正常轨道之外,或是精神贫瘠,缺乏像维特根斯坦、谢德庆这样的内在驱动力,继而孤注一掷,压上全部去严肃地探索、思考。
生活就是如此。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了自己的位置,并深陷其中,就像坐在一张舒适塌软的沙发上,经年累月,甚至在上面压出了自己的形状。而除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是想要主动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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