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第二十八章碧波潭
从火焰山离开之后,唐三藏他们又一路向西走了一个月,好在一路上都是穿行村庄城镇,唐三藏总算不嚎啕着反对吃水果。
只是,悟空路上,似乎变的更沉默了。
唐三藏在白龙山坐着,只能偶尔跟八戒闲谈一二,悟空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扛着金箍棒,一步一步的走着。有时候夕阳西下,唐三藏放眼望去,悟空的背影在硕大的夕阳下映照着一个孤单的剪影,影子被不情愿的拉的老长。
唐三藏这时候会想,人朝着西天而行,影子却朝着东方不断的挣扎着远去。这去西天的,究竟是人心,还是背离了人心。
西行之路本来就漫长,如果沉默着,这段路会变得更漫长。
白龙马如果此刻不是一匹马,也许会开口说话,化解这沉默的气氛,顺便和大家说说他的梦境。
可是,马儿会做梦吗?他每天载着唐三藏在山林间奔走,吃着青草,饮着泉水。恍惚之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匹马的事实,他甚至快忘记,自己是一条龙了。
或许,连唐三藏都开始忘记,自己座下的白龙马,其实是来自西海的三太子敖烈。
白龙马已经忘记忘记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鹰愁涧水底饿极了,梦见过西海的宴会;也许是在西海的大床上梦见过好看的姑娘。
敖烈就这么载着唐三藏,一路不疾不徐的走着,直到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日他们慢慢走着,走到了一处黄莺婉转,花香四溢的地方,唐三藏抬头一望,远处一座山峰宛如天柱,高耸入云,上面竟然刻着三个大字——碧波潭。
白龙马也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景致,它忽然迈开蹄子,四蹄如风的朝着那座山峰飞奔而去。
八戒一个没留神,手中的缰绳已经脱手,白龙马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下唐三藏在前面大声叫着“停下,停下……”
八戒连忙对着前面的孙悟空喊道:“猴哥留神,白龙马有些不对劲。”
悟空回过神,白龙马长嘶着已经从身边呼啸而过,他连忙一跃来到半空,跟着白龙马一路随行。
白龙马终于在一处水潭边停下,悟空和八戒随后赶到,唐三藏惊魂未定,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八戒牵着缰绳狐疑道:“白龙马平日里稳稳当当,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
唐三藏却望着潭水,这水潭不算太大,却也有一里见方,沿着潭水的方向又望见那座山峰,说道:“这里想必就是碧波潭了!”
八戒上前一看,潭水清澈,却一眼望不到底,蓝天映在潭水上,潭水下面仿佛也是一方天地。八戒抱起一块石头,“咕咚”一声扔进了水潭,又竖着耳朵听了许久,说道:“这潭水可深得很,怕是有千尺深浅。”
八戒是曾经是统领天庭十万水军的元帅,这些测水深浅的法子知道不少。
白龙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仰头长嘶,马鸣长嘶忽而又变成龙吟,白龙马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一条十丈长短的白色玉龙,一头栽下,在唐三藏的面前又化作一位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的锦衣少年,对着唐三藏跪拜,说道:“师父,我想下去看看!”
这里的景致和白龙马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可是他清楚的记得,此处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来过,他知道,鹰愁涧好几百年的时间,他还没有忘记的一些过往,可能就要在这里做个了结了。
悟空运了运火眼金睛,碧波潭水面只有被微风吹起的一丝丝涟漪,潭底深不可见,就算是火眼金睛也看不透,看不透里面是暗流涌动还是平静如水面。他又抬起眼,望见那硕大的“碧波潭”三个字,刹那间仿佛有金光闪过,悟空收了神通,淡淡说道:“此处似乎有禁制,不过似乎不是针对外人的,是针对潭底的人。”
八戒也瞧了瞧,却看不出所以然。却对跪着的白龙马说道:“我陪你一起下去吧!”
唐三藏伸手扶起白龙马,一派为人师长的作风,说道:“那便下去看看吧!”末了又小声加上一句“潭底有什么和尚可以吃的多带点上来。”
白龙马躬身再拜,起身对八戒说道:“师兄放心,我只是去去就来,不碍事。”
悟空也点头,对八戒说道:“他是西海的龙族,去水里料想不会有事。”
白龙马点点头,向后退了三步,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龙吟声起,碧波潭水立刻彷如烧开了一般沸腾,白龙马化作一条白色玉龙,一头扎进了这深不见底的碧波潭。
这碧波潭底果然是别有洞天,白龙一路下潜,越往下潜越开阔,千尺之后方到了潭底,潭底之宽广,虽比不上四海,比之江河却差不了几分。
各色鱼虾蟹在水底游动,偶尔会发现一两个巡逻的虾兵蟹将,小白龙化作人形,那是他西海三太子敖烈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和梦中的景致别无二致,敖烈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宫殿的外面,这小小的潭底,竟然有一个龙宫。
敖烈连忙施展隐身术隐去了身形,凭着梦中的记忆在龙宫里面穿行,一直到来到了龙宫的一处宫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父王,你怎么又喝醉了?”
敖烈循声而行,远远的望见一个碧色的倩影,挽着一个发髻,身段曼妙,卧榻之上,一人身形高大,龙首人身,可是角却是一对蛟角而非龙角,胡子已经花白,醉眼朦胧时嘴里还不断的呢喃,显然是喝的有些多了。
敖烈心下这才明了,这是一处蛟龙的领地,这蛟龙既然能修建起龙宫,实力应该不差。
那女子替他父亲整理好床铺,盖上了被子之后,蛟龙王依旧在喃喃自语,女子显然有些不耐烦,随口说道:“整日就是你的几个兄弟,五百年了,也不见他们谁来找你。”那蛟龙王浑然不知,翻了个身,自顾自睡着了。
女子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敖烈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女子转身的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如遭霹雳,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不断来回的闪现,被自己强行封存的记忆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来了。
敖烈一路尾随着女子,经过一段亭台轩榭之后,女子似乎进了自己的寝宫,她在一张石桌边坐下,自己斟了一杯酒,左手托腮,右手把玩着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这碧波潭平日里难得来生人,来了就出来吧!”
敖烈缓缓的现出身形,一步步走向女子,每一步仿佛有万斤之重,走的格外小心,三步之后,敖烈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如骤雨一般在脸上倾泻,过了好一会,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绿痕,绿痕……”
那女子听见敖烈的声音,右手一松,杯子在石桌上摔成碎片,身子微微颤抖,泪水已经在脸上流淌。她如何不知道,这个名字,三界六道,只有一个人知道。她还记得那日与他相遇,他问她的姓名,她瞧着满眼绿色的垂柳,便随口说道:“我叫绿痕。”他便欢喜的唤她:“绿痕,绿痕……”
此刻这声“绿痕”虽然声音含糊,但是他的嗓音,那是她在这碧波潭底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声音。
敖烈仿佛一座石像,呆呆站在门外。绿痕始终没有回头,她轻轻拭去了泪水,忽而冷冷的说:“你来了?”
敖烈点头,说道:“我来了,我来了!”
“可是你来迟了!”绿痕又托着腮,眼睛微微朝上望着,说道:“我已经嫁人了,已经不属于你了!”
敖烈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眸光黯淡下来,他缓缓说:“我知道,我来迟了。”
敖烈还记得,那年在西海待的实在是无聊,就化作人形来到人间玩耍。时值烟花三月,他一路来到了江南,一派青砖碧瓦的建筑在烟雨朦胧中仿佛一幅水墨丹青。
他来了兴致,干脆化身翩翩公子哥,在湿漉漉的青石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走着走着边瞧见前方有一地痞无赖揪着一名老农,嘴里嚷嚷着老农弄脏了他的衣物索要赔偿。敖烈正要上前出手,却见眼前闪过一个碧绿色的身影,已经抢在前面出手,一脚就踢飞了地痞,随后拍拍手,一派侠女风范。敖烈瞧的出神,那女子忽而转过身,歪着头笑着说:“你可瞧够了?”
那女子生的明眸皓齿,一身碧绿色的衣裳,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灵气,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敖烈大窘,连忙抱拳:“失礼了。”那女子轻哼一声,扭头欲走。敖烈这才想起未问清姓名,忙说道:“敢问小姐芳名?”
女子回眸一笑,望了望满眼的垂柳,浅浅笑着,说道:“我叫绿痕。”
敖烈便低着头,反复念着“绿痕,绿痕……”似乎要将这么名字刻在自己心间,再也不要忘记。待到他再次抬起头,那抹碧绿色的倩影,已经变的模糊了。
也许是缘分使然,后来他们又在人间相遇,绿痕依旧一身碧绿色的衣裳,带着一丝灵动半分狡黠与敖烈相遇。敖烈欢喜的如三岁孩童,绿痕故作嗔怒,唤他“傻瓜”。
敖烈以为,他是西海的三太子,一切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随心所欲。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尊贵的身份其实是一种枷锁。
敖烈和绿痕两心相悦,约定三生,便各自回家,约定了时间见面。敖烈回到西海,才知道玉帝已经赐婚,他的父亲自然不敢反对,尤其是听说绿痕不过是一只蛟龙的时候,更加不同意敖烈和绿痕的事情。
敖烈的性子和他的名字一样,烈性十足,震怒之下摔坏了玉帝赏赐给西海的夜明珠,于是玉帝震怒,本来要将他直接处死,还是观音出面,才被流放到鹰愁涧这个弹丸之地,忍受着孤寂,最后又化作了白龙马才能出了鹰愁涧那个地方。
绿痕转过头,敖烈还是当年的模样,一身锦衣,面如冠玉,她一阵恍惚,定了定神道:“不怨你,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住在哪儿。”绿痕的父亲是一方妖魔,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老巢,嘱咐绿痕也不要轻易透漏。
“可是我还是找来了。”敖烈向前走了两步,他在女儿国,被黄莺入梦,梦中不断的浮现往事历历,最后梦醒时分,一个山峰的画面闪过,他清楚的记得,山峰上面写着“碧波潭”三个字。
绿痕站起身,眼眸低垂,说道“来了又能如何?你还是快些走吧,我夫君快回来了。”
敖烈呆呆的望着绿痕,喉结上下翻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眼前晃过一个身影,一个人牵起绿痕的手,说道:“娘子快走,此间待不下去了。”
敖烈连忙张开双手堵在门口,定睛看那人,黑发如瀑,身着一身五彩斑斓的锦袍,眼中迸出一丝杀气。
那人怔怔望着敖烈,又转过头望着绿痕,沉声道:“娘子,这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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