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走在苍茫大地上,雪花飘落在尹月的肩头,覆盖在千万座墓碑上。这是一片净土,也是一片亡者的征程。
落颜带着尹月走进了隐藏在雪海里的一片碑林,在一处坟前止步。
“你在这等吧!我先到别处去。”落颜抱着怀中的木盒往别处走去,留下尹月一人对着尹云宣的墓碑微微发愣。
“叮当……叮当……”
远处响起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雪中渐行渐近。
尹月转过身,有人穿着一身黑衣,撑着一把黑伞,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直至走近,那把伞才露出它的本性。伞面是由刀刃组成,布满精致的纹路,绘成一只蚩尤。伞沿上扣着一排细小的钢圈,钢圈上又扣着一只只锋利的刀片。随着撑伞人的脚步,一晃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敲响来自地狱的烈歌。
黑伞遮住了来人的脸颊,尹月的心也随着金属的声响晃动着,直到她停在他面前,支起伞与他相视。
“你来了。”应裘抬起眼眸,对他轻轻一笑。
尹月顿时愣住,她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的眼神既是柔情似水,又是坚定如山。这种感觉是他不曾见过的。
他也曾想过再相见时两人又该如何相待?她会对他说些什么?依然是冷嘲热讽,还是一些不曾说过的话?不曾想过,她却只是一句……你来了,仿佛是他如约而至。
“拿着。”
应裘抬手便将手中的伞递给尹月,尹月生硬的接过,轻触到她的手指,她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冰凉。他撑着伞,看着她蹲在尹云宣的坟前,将一把破碎的血沁古玉埋进雪地里。
她起身拍了拍沾着雪花的掌心,抬眼对他说道:“你过得还好吗?”
他有些苦涩的说着:“怎样才算好?”
“活着便好。”
尹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在他眼前的女人有一身的本事,但在他眼里,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他对她心存留恋。
“你……一个人待在这?”
应裘摇了摇头,望向无垠的墓冢。她抬手拂去墓碑上的雪花,对着尹云宣的墓名笑了笑。
“我曾经很看不起他,他的兄弟妻女都在流血,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可是师父理解他,我母亲也理解他,但我不懂,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他却活得心安理得?”
“可……他没有错,我父亲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有权力选择做个普通人。我母亲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走的路也是自己选的,从来没有谁亏欠过谁。除了……对你。”
应裘眼底滑过一丝神伤,她对他说:“对你,我从来都没有理智过。”
她垂下眼,沉闷的说着:“我知道你恨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尹月心里堵得慌,愤然反驳道:“你要我恨你什么?我是不愿恨你的,可你为何总是让我如此!如此……”
“我讨厌你!”尹月话还没说完,应裘却生硬的打断他,“我就是讨厌你认命的样子!可到头来,我才是最认命的那一个!我以为自己没有选择,一步步走到现在,都是我自己放弃了选择的权力。我杀了那么多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这都是我的报应!”
她的话语有些无力,眼神却又坚定的看着他。她向他走近了一步,只是这短短的一步却跨过了太多曲折。
“我不想认命,可既然认了,就认到底!”应裘仰望着他的眼眸,抬手抚上他的手背,接过他手中的伞。她低下头,取下了他腰间的铁扇。
“尹月,可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借给你的,你要还也只能还我。别人想要,怎么可能?”
应裘退了一步,黑伞再度遮住她的脸颊,她转身往别处走去。
尹月望着她的背影,茫然的说着:“你永远都只会这么说,可我这条贱命,你从没要过……”
应裘走了几步又在一处坟前停住,她放下手中的伞,仰头望向苍茫的天际,白雪纷落在她的发梢、她的额角、她的眉眼、她的唇瓣……
她回眸一笑对他说:“尹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一把黑伞落在一座无字碑前,不知是谁的坟墓,不知为谁遮风挡雨。
尹月叹了口气,抬手解下身上的外衣,走了几步,将手中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炽热的掌心包裹着冰凉的手,并肩走在苍茫大地上。
愿君安好隔天涯,不与离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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