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一些传世的书画都是有故事的,而且,这些画往往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在创造美的同时,也为我们打开了了解一个时代生活甚至社会心理的窗口。今天,就为大家介绍两幅,都是名副其实的“奇画”。
这幅画名为《元世祖出猎图》,画的内容,一目了然。远景黄沙浩瀚、朔漠无垠,一队商旅行驼正在大漠中行进;近景,元世祖忽必烈率九骑行猎。忽必烈骑黑色的骏马,被侍从们簇拥在中央,神态好像在环视四周,一派王者气象。侍从或执旗,或执麾,或引弓、臂鹰、携猎豹。队伍错落,疏密有致。
而最特别的,是画中的两位黑人侍从。虽然唐朝便有“昆仑奴”的记载,但由一位宫廷画师以写实的手法将他们呈现在画上时,还是让人感受到陌生而惊奇。不得不感慨,蒙元时期的民族多样性,可能超乎我们今天的想象。其实,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幅画中,寥寥十个主要人物,却集齐了三个人种。
大家可能很快就能找到忽必烈身后的“白种人”,但这位其实是忽必烈肤白貌美的妻子。从携带妻子这一点上,就可以推测,这并非短暂打猎,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行猎。在元朝“两都制”确立后,忽必烈开始正式巡幸上都,每年农历三四月出发,八九月返回,《马可波罗行纪》对此有生动的记述:“皇帝陛下平常住京城,一到三月份酒开始离开京城,往东北方向前进,到达离海只有两日路程的地方。整整有一万鹰师随行,携带者大批的大隼、游隼和很多儿鹰,以便沿着河岸猎取猎物。”而画中描述的情景,很有可能发生在北巡的途中。
蒙古族皇室从马上得江山,和平年代也不忘弓矢。他们的狩猎工具也很“高配”,鹰是纯雪白色的,即辽金元时备受珍视的贵族猎鹰海东青。也不用犬,而是干脆用猎豹代替。下方的马背上,蹲坐着的正是只猎豹。而掌管猎豹的骑者,背上背着阔檐尖顶帽,有些秃顶,蓄黄色络腮胡子,是典型的白种人特征。而且,猎豹为凶猛野兽,除了从小予以驯养的豹师。应该不会随意听从他人指挥,所以这名豹师很可能与猎豹一同进贡大都的。元朝版图跨欧亚两洲,国力之强盛,民族之众多,不得不让我们再次感叹。
这幅画上的“外国人”已经让小编惊叹,没想到,元代的画中还有更奇特的角色。
这些……是什么“鬼”?
他们出自这幅更为神奇的画——《中山出游图》,元代龚开所绘。这幅画描绘的是钟馗在众鬼簇拥下,携小妹出游的场景。卷首是两小鬼抬着钟馗开道,钟馗豹鼻环眼,髯发丛生,侧身回顾身后的小妹;画卷中部,小妹欠身坐于肩舆之上,颔首注视钟馗以作回应,身后又绘侍女随行,一侍女手抱一猫,回首顾盼,又将观者视线引至卷尾随行的鬼队,小鬼们表情狰狞又富有奇趣,赤裸上身,或腰系兽皮裙,扛着卷席、行李、葫芦以及待烹的小鬼。画风奇谲诡异。
先介绍下钟馗,最早记载他的,是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补笔谈》。传说钟馗因武举不中触阶身亡,后来唐玄宗讲武骊山,还宫后染恙,梦里小鬼难缠,突然遇到一大鬼,自称钟馗,将小鬼“擘而啖之”。玄宗醒后病愈,赶紧让吴道子把钟馗画下,挂在门口辟邪。和他的曾祖父李世民与秦琼尉迟恭如出一辙。钟馗嫁妹的传说,则给冰冷的故事加了个温暖的注脚,钟馗死后放心不下妹妹,觉得安葬了他的好友杜平人不错,也为报答恩情,就带领众小鬼,来送妹妹出嫁。
中国画讲究诗文与画统一,要彻底弄懂一幅画,可能得把边边角角的“注释”全读个遍才行。画卷后有位周耘题的跋:“写《中山出游图》,髯君顾盼,气吞万夫,舆从诡异,杂遝魑魅束缚以待烹,使刚正者见之心快,奸佞者见之胆落,故知先生之志在扫荡凶邪耳。”
我们来看下龚开的处境,对他所指的“凶邪”,便可窥探一二。作为一个生于宋末的文人,一直跟随南宋的抗蒙活动,但南宋奸相专权,抵抗乏力,他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在龚开看来,自己与钟馗一样,面临着怀才不遇的人生境遇,踌躇满志却又报国无路,另外一方面,即使落魄,他也憧憬像钟馗一样,扫荡凶邪。而那些身穿虎皮、头戴军盔的小鬼,极有可能是对蒙古军队的影射。龚开的心态,是宋末遗民文人的缩影。被时代碾压,却无奈抗争。亡国情绪萦绕,谋求生存之道、寻求精神依归途中的苦闷,成为他们文章画作中时常流露的主题。
历史发展就是这样,永远存在它的两面。说起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的辉煌,却也伴随着当时一大批人的凄楚与无奈。每一个时代的艺术,注定了不可能当旁观者。美术在记录美的同时,也有些意外地记录下了一些辉煌与失落,宫廷画家笔下元世祖狩猎的盛景,与龚开笔下张牙舞爪的小鬼,是同一个世界的两张面孔。美术作品从不说话,但某种意义上,却是最奇妙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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