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九夫人
[奇幻悬疑] 一顾倾臣（11）
第十一章 血池千骨洞
01 试探
洞内漆黑一片，除了快速坠落时，耳畔呼啸的风吼，便是身上犹如百爪撕扯抓挠的森森寒意。
裴如靖伸手弹了弹顾轻尘横亘在自己脖颈间的冰冷物体，指触处铿锵冷冽，透着丝丝缕缕凌厉的杀气，当即吓得浑身哆嗦道：“我说兄……兄弟，这又是何意？”
顾轻尘冷笑一声：“哼！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你是什么人？跟着我究竟有何企图？”
“刀剑无眼，这里又黑灯瞎火的，兄弟你可得拿稳了，你这手一抖，小弟我的性命可就不保了啊。”裴如靖顺着杀意，一边往旁边小心翼翼地偏了偏脖子，一边用指尖往外轻轻推了推刀刃。
“怕死，就少说废话。”顾轻尘沿着对方脖子一紧手臂，裴如靖当即“哎哟”一声痛叫，想是由千年寒矿铸造的玄铁匕首“长相守”，锋利异常，定是瞬间划破了皮肤。
“痛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不讲道理啊。我，裴如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敢问问无妄天之崖码头，谁人不识我‘小百灵’万事通？再说，我跟着你是为了感谢你今日的搭救之恩，哪里谈得上什么企图？你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要不然为何总这么疑神疑鬼的呢？一点也不知好人心！”
裴如靖痛的龇牙咧嘴，因为气愤，嘴上抱怨挖苦之意，奇快麻利，一点也不留情。
耳边风声受阻，感受到“流沙塔”的异动，顾轻尘撤手回刀，倾耳细辨，警醒着四周的动静，叹道：“但愿你说的是实话，否则下次拔刀，你会活不过喘息的时间。”
“哼，下次拔刀？我说兄台，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呢，就先不要互相残杀了好吗？”裴如靖一听，黑暗中撇嘴，颇为不屑。
“是我杀你。”顾轻尘云淡风轻的纠正道。
“得嘞，武器决定话语权，你有刀，当然你说啥都对。小弟我呢，是刀板鱼肉，已老老实实伸好了脖子，任你宰割。”裴如靖拖长语音，带着几分懒散地无奈道。
“油嘴滑舌，一派胡言。”顾轻尘嗔道，“小心了！”然后猛然一顿，紧紧拉住裴如靖，默念几句口诀，二人便停住急剧的下坠之势，缓缓落在潮湿粘稠的实地之上。
02 血池千骨洞
脚下除了潮湿粘稠之感，还散发着浓郁强烈的腥臭之味，沿着鼻翼，穿梭渗透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颌。
裴如靖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紧缩，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胃部翻江倒海，扯着顾轻尘的衣角就欲蹲在地上呕吐。
顾轻尘单手托住他，另一只手平举起流沙塔，嘴里又振振有词，默念几句符咒，流沙塔渐渐亮起光芒，先是微弱似萤火，继而强烈若明灯，并徐徐上升悬浮于空中，把洞穴内景照的亮如白昼，一丝一毫均清晰可见。
裴如靖一见，当即惊讶到目瞪口呆，口不能言。
原是洞穴宽不过数丈之地，却堆积着成千上百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白骨，骨下缓缓流淌着腥稠的血浆，在流沙塔的照耀下，异常的诡异奇绝。
胃部的恶心不适之感，愈发的强烈难忍，裴如靖推掉顾轻尘的搀扶支撑，抬脚就要找地方呕吐。这方刚动，那方就听到洞穴四壁一阵细细嗦嗦，似有成千上万支钝器意图破墙而出。
只觉得肩上猛地一沉，原是被顾轻尘一把按回了原地，四周震裂之声也随即停歇。
抬首而视，只见四壁一时之间出现无数个白骨雕成的利箭，每一支都把锋利莹白的箭尖指向他们，只要二人稍有异动，片刻之内便会被射成血肉模糊的筛子。
裴如靖后知后觉的感觉脊背一阵透骨心凉，不仅向顾轻尘投去感激的一瞥，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的翻腾道：“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奶奶的，差点就被扎成爹娘都不认得的马蜂窝了。”
顾轻尘并不搭话，带着面纱的头，缓缓扭动，凝神屏气，四周巡视了一番突然道：“既然是‘小百灵’万事通，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裴如靖一听，当即咧嘴嘿嘿一笑：“你算是问对人了，如若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是血池千骨洞。”
“祁星楼的力量之源，血池千骨洞？”顾轻尘讶然道，声音中微微有一丝紧张和惊喜。
“不错。人身骨骼共二百零六块，传说上古神灵、人类之母女娲娘娘当初造人之时，抽出自己的肋骨造了男人，以自己的血肉造了女人，故男人多阳刚硬气，女人则阴柔纤美。
而祁星楼楼主，天机老人，据有关史料记载，说其出生之时，天赐神赋，自六岁神智清明起，便可利用面识骨相及推演之术，而探知预测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但一人之力终是有限，更何况泄露天机，乃是驳天逆伦之事，故其一天只能一卦，一卦便要耗损一日阳寿。
而其对于窥破天机，推演人身命数已达到痴醉沉迷之境，为了满足自己的探求之欲，他借助上古地狱秘术，利用女娲造人的力量，修筑了此血池千骨洞，以获取源源不绝的阴间力量，来运行自己的仆卦之术。”
说到自己的擅长之处，裴如靖当即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眼眸若明星瀚海，氤氲熠熠光华。
“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他又如何实现力量不竭？利用的原理是什么？”顾轻尘十分好奇道。
“原理？这满池血水来自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女子，这满墙肋骨所雕的箭矢来自于一万零八个男人，而这满地堆积的白骨，除了像我们一样，贸然闯入鬼洞冤死的人，还有四十九位极阳之地阳年阳月阳日午时三刻出生的男人，和四十九位极阴之地阴年阴月阴日半夜子时出生的女人。
这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在他们盛年之时，利用巫蛊秘术，男人销肉剔骨，女人销骨肉留血，受尽极刑而死，极是惨绝人寰，难以想象。故怨念重生，七魂三魄盘留人间，不愿转世投胎，托化为人。
传说天机老人仿造上古地狱秘术，利用这些男人女人们残留的血肉之躯，在他们七七还魂之日，捕诱其魂魄，然后将其魂与魄生生抽离，再用无根的三昧真火灼烧，从而得到用之不竭的滚滚热源，注入祁星楼八卦卜天仪的动力运转齿轮，得以持续窥探推演世人命理轮回的古老奥秘。”
裴如靖注目凝视前面的累累白骨，神情肃穆庄重道。
03 破局
“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邪恶的法术和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不过，你倒是懂得不少。”顾轻尘冷笑感慨道。
“过奖过奖，要不然怎么会被人送江湖称号，‘小百灵’万事通呢。”裴如靖转瞬变脸，一扫先前的严肃认真，又端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得意洋洋道，“是不是对现在的我，很是崇拜？”
顾轻尘懒得理他，轻轻推动流沙塔环绕血池千骨洞上部探查一圈，然后又贴着地面白骨缓缓移动。
但见得每一件骨器，虽历经百千岁月，仍莹润洁白，纤尘不染，在流沙塔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幽蓝冷芒，上面隐隐有诡异的图案蒸腾，瞬息之间，变化万端，难以捕捉具体形态。
顾轻尘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是有所领悟。悄悄的从怀中取出琅琊令，以指尖轻触描摹其上的花纹图腾，发现与那蒸腾的图案果真有几分相似。
然后手中暗用力道，将琅琊令抛掷空中，置于悬浮的流沙塔顶端，再嘴唇翕动，又默默念起术语。
不消片刻功夫，一块块骨头自骨堆中升起，在“霹雳咔嚓”的声响中，自行整合排列成一个个“人”字形，双手指骨揽腿骨，头骨俯于膝骨处，成婴儿蹲姿，立于地面之上，将二人团团围住，统共有九十八具骨架。
裴如靖顿时面露欣喜之色，赞叹道：“你果真是智星转世，拥有七窍玲珑心。”
顾轻尘浑身一激灵，不受控制的暗暗摸到袖中匕首，握紧，而后又慢慢松开。
继续轻推流沙塔，带动其上的琅琊令不断地旋转，如旋风一般，作圆周运动，而那上面的图案，似乎要挣脱出来，无风而动，须臾间千变万化。
初时在地上，如婴儿蹲姿的尸骨，随着图案的不断扩大，缓缓站立，颔首低头，双肢交叉胸前，像在进行着某种诡秘的仪式。
当图案快要形成一个倒盖的碗状，将二人完全笼罩之时，顾轻尘一声“收”，流沙塔和琅琊令旋即飞回其手中。而尸骨们瞬间分成两组，手拉手围成两个圈，内层是女性，外层是男性，像卫士一般，守护在透明可见的图腾外面。
这时，地上的血水，似被巨大的引力吸引，源源不断的沿着图腾的纹路流去，不消片刻，便如颜料一般，眼见着其将浅淡透明的花纹染成清晰可辨的血符。
刚要惊叹这诡谲的变化，裴如靖便感到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随着血水的流动，激发了墙上骨箭的防御阵列，一支支骨箭，似流火闪电，络绎不绝的向二人刺去。
可是刚到图腾十步之外，便又被外力反弹回去。然而这些骨箭，仿似有了神识眼睛一般，又调转箭矢，对准二人，继续射来，如飞蛾扑火，直至被震碎成齑粉，才箭毁止休。
顾轻尘刚要继续祭出流沙塔，却见裴如靖从手腕上退下一个古拙的手环，将其贴于额前，学着那些骨架，俯首低头，双手交叉，行了个古怪的仪式，然后对着自己诡异一笑，朗声念叨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急急如律令，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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