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成语98】贯休之“闲云野鹤”：出世的情怀入世的梦

【成语】闲云野鹤（同“闲云孤鹤”）

【释义】闲：无拘束。飘浮的云，野生的鹤。旧指生活闲散、脱离世事的人。

【出处】宋·尤袤《全唐诗话》卷六（贯休语）：“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

【唐诗成语98】贯休之“闲云野鹤”：出世的情怀入世的梦

柴门寂寂黍饭馨，
山家烟火春雨晴。
庭花蒙蒙水泠泠，
小儿啼索树上莺。

这首诗的内容是：静悄悄的山野柴门内，有阵阵饭香飘来；炊烟袅袅中，春雨渐停，天空转晴。院落里的花儿像蒙上了一层轻纱，附近山溪传来泠泠的流水声；有鸟儿在树上欢快啼叫，逗得树下的那个小孩儿，哭闹着要捉鸟来玩。

多么清新安静的山居环境，多么恬淡安适的农家生活！诗的题目叫《春晚书山家屋壁二首》，这是其中一首，是诗人于某个春日傍晚，在某户山野人家作客后写的一首题壁诗。

诗作者是晚唐五代时期的一位诗僧，名叫贯休。

贯休俗姓姜，婺州兰溪（今属浙江）人。他出生于一个破落的士大夫家庭，七岁时即被家人送入家乡的和安寺，跟高僧圆贞长老学佛。

小贯休很聪明，能日诵佛经一千字且过目不忘，也很早就学会了作诗。当时邻近寺院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沙弥，名叫处默，两人经常在一起诵经赋诗。贯休十五六岁时，在兰溪一带就颇有诗名了。

到了二十岁，贯休受了戒，就开始到各处漫游去了。先是在离家乡不远的五洩山内修禅十年，其间还到过处州（今浙江丽水）等地。咸通初年（860年之后），年近三十的贯休又开始到洪州（今江西南昌）游学，并居住于钟陵山。

此后二十年间，贯休一直在钟陵山、毗陵（今常州）、庐山等地活动，除了与地方官员和僧道们交游唱和外，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在山林间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

休话喧哗事事难，
山翁只合住深山。
数声清磬是非外，
一个闲人天地间。
绿圃空阶云冉冉，
异禽灵草水潺潺。

（《山居诗二十四首》）

渴饮山泉，饥则食山果、野蔬，每日里的快乐就是赏松竹、听流水，或观晓烟晚霞、吟风弄月。

偶尔也会有山下农人或山中小兽不约而至——“野人爱向庵前笑，赤玃（jué猿猴）频来袖畔眠”。但“野人”和“赤玃”是不会理解贯休的，所以贯休常常陷入“高奇章句无人爱”的孤独。

“是是非非竟不真，桃花流水送青春。姓刘姓项今何在，争利争名愁杀人。”，贯休不屑于世俗名利之争，但他毕竟没有完全脱离于尘世之外，他有着很强烈的济世情怀，内心深处也有着一幅理想国的图景。

所以贯休在隐居期间，也会主动和一些地方官员接触，在帮助他们建功立业的同时，也使自个理想得到实现。

但贯休毕竟是位僧人，他没有入仕愿望，功利心当然也不会那么重，所以与官员接触的过程中，虽有奉迎之词，但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

昭宗时期，钱镠（liú）因平定董昌之乱有功，而被授予镇东军节度使，钱镠因此自称为吴越王。

贯休当时住在灵隐寺，听到钱镠荣升的消息后，他就前往钱府献诗祝贺，并借此得以所用：

贵逼人来不自由，
龙骧凤翥（zhù）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
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
谁羡当时万户侯。

献诗当然是赞美钱镠的，说他战功赫赫，威猛无比，而今作一方之主，笑傲东南，令人羡慕！

钱镠看了献诗，自是高兴得不得了，但他当时正处于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膨胀期”，他觉得自己这个吴越王还须占据更大的地盘，所以看到“一剑霜寒十四州”时，他觉得这“十四州”远远不够，于是他就命人将贯休喊来，要贯休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不然，他就不会再见贯休。

其实改了也就改了，举手之劳而已，但贯休却较起了真，不仅不改诗，还给钱镠丢下了一句话：

“州是不能再添，诗也不会更改的！我就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哪儿的天空都是可以飞翔的！”当天贯休就整理衣钵，到别处云游去了。

后来，贯休来到了荆南。他开始与贬官至此的诗人吴融交往唱和，其间，结识了荆南节度使成汭（ruì）。

贯休不仅诗写得好，其书、画水平也是相当高的。一次，成汭想跟贯休讨教书法方面的问题，贯休觉得成汭不是那块料，于是就语带讥讽地说：“学字这事必须设坛登拜才可传授，怎能随随便便回答呢？”

这一说不要紧，成汭当下就恼羞成怒了，心想：我是谁？你又是谁？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结果怀恨在心的成汭把贯休赶出了荆南。

在弟子们的劝说下，贯休又来到了四川。

见四川是个富庶安宁之地，贯休便想接近蜀王王建，帮他把这个小王国治理得更好。于是，贯休又给王建献了一诗：

河北江东处处灾，
唯闻全蜀勿尘埃。
一瓶一钵垂垂老，
千水千山得得来。
奈菀幽栖多胜景，
巴歈（yú）陈贡愧非才。
自惭林薮龙钟者，
亦得亲登郭隗（wěi）台。

入蜀时，贯休已经年过古稀了，所以他才称自己是“林薮龙钟者”。他在垂暮之年，翻越千山万水来到蜀地，就是为登上王建招贤纳士的“郭隗台”，以发挥“余热”啊。

王建虽出身草莽，目不识丁，但他却是一个爱才惜才之人，因为他需要人才来帮他巩固自己在四川的统治。

贯休的到来，让王建十分高兴。王建平时对贯休敬重有加，时常向他讨教治蜀之策。贯休也是频繁的得到王建的赏赐。

当王建建立前蜀、自立为帝后，有一天到贯休所在的龙华寺游览，休息时，他召贯休念新写的新作给他听。

见前蜀国的许多亲王和贵戚都侍坐左右，贯休意欲劝戒他们，于是就读了《公子行》一诗：

锦衣鲜华手擎鹘，
闲行气貌多轻忽。
稼穑艰难总不知，
五帝三皇是何物！

诗中的公子既招摇轻慢，又懒惰无知，这是赤裸裸的嘲讽！王建听后，心内虽有不快，但对贯休的敬重却没一点儿改变，还赐给他“禅月大师”的名号。

贯休是看不惯贵族子弟的轻薄行为的，如：“斗鸡走狗夜不狗，一掷赌却如花妾。惟云不颠不狂，其名不彰。悲夫！”（《轻簿篇二首》）；对贪官污吏更是满怀憎恨之情，如：“吴姬唱一曲，等闲破红束。韩娥唱一曲，锦缎鲜照屋。宁知一曲两曲歌，曾使千人万人哭。”（《酷吏词》）。

贯休既恋山林，也乐于涉足官场，山林安放情怀，官场则安放理想。

这个自谓闲云野鹤的僧人，其实一直在寻找心灵的真正归宿。

912年，八十一岁的诗僧平静地圆寂后，王建还特意下诏为他修建了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