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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官瓷的器型源流与艺术成就

北宋官瓷的器型源流与艺术成就

作者: 乐土官瓷 | 来源:发表于2018-12-22 11:03 被阅读154次
    北宋官瓷的器型源流与艺术成就
    北宋官瓷的器型源流与艺术成就

    宋徽宗在文化艺术的创作上,颇有王者风范,美学品味及艺术修养实有过人之处。徽宗信奉道教,向以清静无为,超尘脱俗鸣世,一幅世外高人淡泊功利的样子。这种自命清高的处世态度,对政治家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伤,但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却不失为一种大境界,大胸怀。徽宗不独在京师开封自置窑口烧制官瓷,对其他诸如书法、绘画等艺术门类,道教崇尚自然含蓄,任由天造以及淳厚质朴的审美观,也一直是徽宗不懈的追求,并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

    北宋官瓷烧制伊始,为了把这种美学风格体现在烧制的瓷器上,复古仿古,烧造国家神器以别于其他民间窑口日用瓷器世俗的功用性,是为徽宗最根本的艺术宗旨。这里赘言几句的是,徽宗这一艺术宗旨,绝非笔者自以为是的想当然,有历史事实可为印证,从《宋史》及《宋会要辑稿》等史籍中,均可觅见端倪。据《宋史》载,北宋自宋太祖赵匡胤开国,宋太祖打破了中国历代统治者的传统作风,以务实的态度从事各项政治和经济改革,其后赵家登基的继任大统者,也多苦心经营,全力推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致使北宋仿佛进入了现代,物质和文化蓬勃发展。尤其是1004年与辽国签订“澶渊之盟”至徽宗大观间百余年,天下承平日久,物华天宝,可谓富庶天下。基于这等社会进步发达的境况,沉溺于诗酒之乐的宋徽宗,英气勃发,深感“功定治成,礼可以兴”。为满足太平盛世对文明礼仪的需求,遂于大观元年(1107)置议礼局,考订礼器的形制,并于大观二年十一月,下诏访求古礼器,敕命编撰《宣和博古图》,以备改造礼器的稽考和实践。《宋史》卷一六一《志》之十四为此记载道:“议礼局:大观元年,诏于尚书省置,以执政兼领。……应凡礼制本末,皆议定取旨”,记述了徽宗要求全面考察和探究礼器的形制及深意,以及由此开始了新修五礼的事业,后直至“政和三年《五礼仪注》成”,徽宗方才“罢局”,结束了“礼制本末,皆议定取旨”的稽考工作。藉此而论,徽宗京师自置官窑,绝非一时心血来潮的个人喜好和个人玩乐,实乃是朝廷追求规范礼器制作的一项大业,庄重和严肃,代表着国家的道统法度和尊严,否则也无须专门设置新修礼器的机构了。宋文人王应麟在其《玉海》卷五十六中也道:“宣和元年(1119年)五月二十七日,诏诸州祠祭器,令礼制局绘图颁降,依图制造。”言徽宗礼器,乃依照礼制局所绘图纸制作,称得上有典可依。事实也确实如此,徽宗制作和规范朝廷祭祀所用礼器的志行,在《宋史》、《宋会要辑稿》、《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铁围山丛谈》等诸多史料和笔记中均不乏记载,其因缘在很大程度上,一如《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记述的那样,缘于徽宗认为当时“荐天地、享宗庙之器” 无一合祭祀标准,才发心要“革千古之陋,以成一代之典”,并祈“垂法后世”,乃至弃汝窑而自置窑口,并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就了北宋官瓷合乎典范造型的这一制瓷大业。

      北宋官瓷定制的器型,多仿秦汉乃至夏商周三代古铜器、玉器等名古器造型,且以议礼局资深学者稽考的《五礼仪注》和徽宗敕命编修的《宣和博古图》为蓝本,复古仿古,以烧造合乎典范的国家礼仪神器为根本追求。在这种方针和目标下,礼器的生产自然成为北宋官瓷最典型的造型风格,当然也是徽宗超凡脱俗的智慧和天才禀赋的结果。古铜器和玉器规整大气,棱角挺拔,古朴端庄,其求正不求奇的神韵,经由北宋官窑匠心独运的艺术实践,完美地还魂在北宋官瓷的艺术作品之上。毫无疑问,气魄宏伟,圆润饱满,线形不张不驰,加之雍容典雅的宫廷风格,使得独具风范的北宋官瓷更彰显出皇室的尊贵和奢华,绝对一种高贵的艺术气象,这也当然是其它民间窑口的瓷器造型无法比肩的,这是专业与非专业或者说科班与非科班间的区别。至于后来民间窑口的追仿,说实在的,在这个灵长类动物控制的世界,或许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模仿和造假,但唯独文人的文化气质、文化品位和审美胸襟是无法模仿到位的。尽管形体可仿,容颜可摹,但灵魂实难以作弊,心性事物不是人人可学的知识,而是犹如老僧禅悟的智慧,非一般人所能企及,而这世上如徽宗一样的艺术王者,实在是凤毛麟角,故后来其它窑口无论怎么努力地追仿徽宗官瓷的造型,却总是不伦不类,不是高一分便是为了多装烧几件而瘦几线,总也达不到北宋官瓷的端庄、大气和俊美,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明代学者高濂在其《燕闲清赏笺》中言:“官窑品格,大率与哥窑相同。色取粉青为上,淡白次之,油灰色,色之下也。纹取冰裂,鳝血为上,梅花片、黑纹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论制如商庚鼎、纯素鼎、葱管空足冲耳乳炉,商贯耳弓壶,大兽面花纹,汉耳环壶,文己壶、祖丁尊,皆法古图式,进呈物也。”先生在评介了官瓷的釉色之后,还特意稽考和记载了官窑典型器型制式,认为官瓷“皆法古图式”,为仿古礼器之宝物,有典可依。也确实如此,北宋官瓷在造型式样上,以古神器为宗,器印青铜,如龙生子,法脉正传,主要传世器型有瓶、尊、鼎、炉、觚、彝、簋等非民间用品的款式,基本属皇室(朝廷)专用的器物。不过,润美如玉的瓷器终究不可能完全等同古铜器和玉器,古铜器和玉器上生动精到的异形神兽、仙草花鸟等文饰图案,也非古朴的青瓷瓷器所能完美地去表达,与其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干脆舍弃对这些繁琐的形态和文饰的模仿。北宋官瓷对厚釉几近过分的苛求,或许正是为了解决官瓷作品不能太过于简陋这一问题,让玉润的瓷釉在烈焰中美妙的歌唱之后,北宋官瓷最后幽深俏丽的自然开片的釉面,沉静典雅,平淡含蓄,终于成为自身天然的装饰,且以干净洗练的线条脉络,更加突出地表现出了北宋官瓷简洁饱满而又圆润流畅的造型之美。在一些器物上,为防止过于呆板,缺少变化,北宋官瓷在最大限度地保持作品完整形态的同时,恰到好处地饰以几道弦纹或装饰以简约大方的兽耳、铺首等,去巧妙地加以点缀,使之北宋官瓷作品在沉稳中又显灵动,且极其艺术地加强了胎体的筋骨,这便让胎体更加坚挺,结实。虽釉质厚重,胎骨也神完气足,撑得起朴拙深沉的重量,经得起火焰长时间的煅烧,以至每件作品,或素面朝天,或筋骨挺拔外露,其随形变化,心物化一,洒脱自如,均达到了朴实典雅、清水芙蓉的艺术境界,深蓄着徽宗倾心自然的朴素哲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徽宗静美高雅的艺术创造下,北宋官瓷以自身单纯简练而又古朴典雅的大气造型,开创了中国陶瓷史上一代崭新的美学,自其问世,徽宗“重神韵,轻雕饰”,崇尚自然的美学理念和风格,成为典范,并以其非凡的影响力,为天下陶瓷界同仁所高山仰止,也被后世陶瓷艺术家们所广为追捧。

    深值得赞叹的还有,北宋官瓷在礼器的造型外,虽还烧制一些用于祭祀的日常生活用品,但出于自己文人的情趣和爱好,在文房用具方面,徽宗匠心独运,设计出极为经典高雅的造型,作品超尘脱俗,登峰造极,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故自成一大体系,是为北宋官瓷造型的又一大特色和亮点。这类器型的创作不独反映出徽宗个人的喜好和才华,其艺术成就实令人为之叹服。北宋官瓷文房用具主要器型有山字笔架、笔筒、水注、水盅、臂搁以及各式各样的笔洗,诸如侈口、直口、敞口、葵口、荷口、花口、鼓钉、寿桃、兽耳、弦纹等等,变化无有穷尽。正缘于徽宗别出心裁的艺术创造和发挥,北宋官瓷才终于将朴素简单的文房用具,塑造和提升到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高度,成为稀世罕有的文房至宝。当然,北宋官瓷的文房作品问世后,其它窑口自是不乏熙熙攘攘的追仿,但因其文化修养和艺术品位根本无法与徽宗相比,更遑论徽宗卓尔不群的文人气质和智慧了。故而,千百年来,各窑口摩肩接踵的效仿者虽不计其数,所仿北宋官瓷的物件纵然可车载斗量,堆积如山,不过与徽宗北宋官瓷传世器物相较,虽其不乏努力,但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对器物美感的体悟缺乏文化大家的情怀,作品在造型流线艺术上高几分或少几线的效果,真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无法达到神似的艺术境地。时至今日,北宋官瓷的文房用具的造型,无论是山字形笔架、还是简洁洗练的笔筒、臂搁、水盅(水注),乃至各种造型朴拙而艺术的笔洗,其典雅、大方的艺术造型,至今仍成为天下书桌文案上的第一神品,纵其它窑口惊叹于徽宗简朴、含蓄的艺术表现手法,为了其商业利益,绵延无绝地追仿,但却鲜有超越者。藉此而言论,仅就北宋官瓷冠绝天下的祭祀礼器和文房用具的艺术成就来说,即可从中体悟到北宋官瓷的基本性质:烧制礼器乃是为王朝帝国所用,追求的是国家祭祀礼仪的尊严和庄重,这类作品为北宋官瓷的主流器型;烧制文房用具则完全属于徽宗个人的爱好,其作品也深蓄着徽宗个人的艺术智慧。而能把文房用具烧制到这种精绝的地步,想烧什么烧什么,完全按个人的喜好行事,除了徽宗斥国力亲自设置、并能够随心所欲亲自驾驭的窑口,还有哪个窑口敢不为自身利益而能有这样的气度和洒脱?从一定意义上来论,京师自置的官窑虽以“官”名世,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徽宗个人的窑口,非但为徽宗亲自所建,徽宗个人也一直活动其中,其作品自然独具禀赋,凝聚着徽宗个人杰出的艺术才能且蕴含着徽宗独高的审美意蕴,这也是汴京官窑与其它窑口包括汝窑不共的根本特点;此外,从传世的北宋官瓷器物来考证,北宋官瓷基本采用模制手工印坯成型,亦即范子成型,有别于民间窑口主要以轮制(手拉坯)成型的工艺,这完全合乎“由于徽宗礼器的制作都有法式,对形制、尺寸有极严格的要求”的制瓷追求,克服了民间轮制工艺不讲法度的随意性。基于这种因缘,可以说,鉴定两宋的官瓷,只要看鉴定的作品是否是“器印青铜”的礼器,造型是否规整,是否极具文化品位,便可一眼就能断其是否是官瓷。若不合法度,非礼器大气典雅的造型,又不是徽宗极富文化品位的经典的文房用具,无论是什么样的瓶瓶罐罐,都可先将其剔除出官瓷之圈,根本用不着再去考量其什么釉色、釉质和工艺了。北宋官瓷有“宣和博古图”为依据,几乎件件有典,不仅标准、规范、规整,且极富深意,否则何以称“新成礼器”呢?

    从另一角度来说,官瓷作为帝王使用之物,代表着帝王和朝廷的法统尊严,历史上非但在市场从不买卖流通,其在国用之物的意义上,也决不可能将其随便作为殉葬物品,故千百年也从未有墓葬过考古发掘的个例。古人说,“识得官瓷面,江山坐一半”,寡鲜难觅的北宋官瓷,若非当时的皇族后裔,祖上又非两宋贤相名臣,即便想偷想抢也不可能有机会。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乾隆帝宋官窑刻铭的诗句中也有“宣和书画曾经伴,南渡兵戈幸未亡”之诗句,其对徽宗官瓷履历国破家亡的战火摧残,还能硕果仅存地传承到他的手中,有着颇为庆幸的感叹,如此珍罕的易碎之物,确实也非常人所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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