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蓝】
许是时光老了,一老,沉老的旧物便沉淀出厚重的润泽。
银饰,如同老时光,沉积着岁月的娴美与成熟,簪在日子的发髻里,尘世便雅致生辉,有了闲雅的清味。
银饰里有一种制作工艺,为烧蓝。在800度左右的对等高温与金属相融共生,通过工匠们心灵手慧,精心呵护,反复锻炼几回合,那一件件玲珑精致,别有情趣的器物便铸造而成。
烧蓝中的"蓝"色釉,只能在银质上着附,它们有着一生一世一知己的绝恋。犹如三毛与荷西,如同钱钟书与杨绛,如林语堂与瘳翠凤,都是烟火中最美的烧蓝。
烧蓝,握在手里尽显寻常人家的浓浓情意,放在妆箧里尽漫着低头温柔笑的厚厚甜香。
如彼此温良的人,一相遇,不随岁月移,依然闪烁着锻造时的互等与互敬,就这么老下去,岁月已白头,它依然鲜美。
记得奶奶曾有这样的烧蓝饰物。小时候,我常常拉开奶奶的桌案头匣子,偷偷地把烧蓝发夹捧在手掌心里仔细端详,很普通的五瓣花朵,几朵依次错落有致,挨挨挤挤地排列在一起,犹如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和睦相处,幸福而知足。
然而精美华仑的点翠就不同了。点翠,绝艳,凄美,是带着翠鸟的疼痛,漾成自己的美。
点翠的工艺极为复杂,是要用翠鸟背部亮丽的蓝羽与金属的完美结合,方可制出翠光欲滴的绚烂饰品。《珠翠光华》里记载,取翠羽要从活蹦乱跳的翠鸟脖子上拔出美丽的羽毛,方可美艳,永不褪色。
想想拥有这样的器物,就觉得满心残酷,满心的悲凉。
一枚枚华丽的金摇步钗,一件件不绝衰的惊艳,沾满翠鸟的痛嚎。
这样的器物再精美,亦是薄凉与无情。不是所有人可以承受起的美,更不是寻常人家所拥有。想我不过是众生中一浮萍,更不会去索求,若遇见宁可弃,也不愿听翠鸟的哀鸣。
这样的点翠饰物,最好连远观都不要。
读唐传奇之非烟传,觉得步非烟就如一支绝美的点翠钗子,让人心疼不已。
她如同一只美丽勇敢可悲的翠鸟,用自己的热血为冷漠的赵氏情郎,锻造成一支血淋琳的点翠钗。可惜那人不懂啊,不懂。
卿卿空付一腔情,命送痴情谱。想着,也许经年后的赵必象,也会某个深夜里不寒而颤吧。
若,世间情如此悲凉,亦不必留恋。
记得,韩红唱过一首《心语》歌,幽幽之音,尽诉平生不能言。
"真感激和你艰难的旅途,……我本是爱的信徒,……,我原是你的信徒,感人生繁华百年多浮沉,心语清凉菩提树"。
心语,或许是一棵不开花的菩提树。
既便有花来相随,亦是清凉里的半点欢愕,如明月照高楼,不悲身迁移,且惜岁月驰。
烧蓝,普通人世的烟火铸造,有着寻常日子的温润,它更有真诚与慈爱,融合在烈火的熔炉里,将色釉溶在银质的纹路内,两相溶胶。这样的相亲饰品,怎不宜人宜饰宜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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