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三十，北京时间十九点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安静的夜晚沸腾了。
我有很多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了，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在我孩提时候的记忆里，每年的除夕都是这么热闹；陌生是因为，这些年的疏离，早已渐渐忘记这种热闹的气氛了。
其实，除了外面的鞭炮声，屋里也很热闹——
与过去的几年不同，今年过年，我的所有兄弟姐妹都回家过年了，这是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十年来的第一次真正团聚。
自从十年前小妹结婚之后，我和二弟相继成家，尤其是二弟，把家安在了遥远的他乡，我们有整整十年没有聚在一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祖孙三代一共十三个人，我们坐了满满一大桌。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盼着这样的团聚，可是每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缺这个就缺哪个，只有今年才真正地凑在了一起。
回想这几天舟车劳顿的艰辛，我才真正明白了人的年龄越大，想要聚在一起越难的寒意。
时间越变越小，我们的交通越来越便捷，但是想要把所有离开的人都聚在一起，确实难于上青天。
02
吃过饭，我们哥仨去了坟地，给逝去的先人们送灯。
这是千百年传承的习俗，也是每年一度祭奠祖先最重要的方式。
时代在发展，我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在过年时给祖先送灯，一方面是孝心的延续，另一方面则是把幸福的日子与祖先分享，老人常说香火延续说的就是这层意思。
而且，对于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只有过年时，才能与祖先们这样近距离接触。
很长时间没有去过祖坟了，每一座坟茔旁边都长满了萋萋的荒草，费劲浑身力气扒拉开拜台上的草，依稀可见去年点燃的线香和蜡泪。
不由生出一丝伤感，沉睡地下的祖先们，正在被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渐渐遗忘，如果不是赶上过年送灯，也许很多年都没有人踏足他们的居所。
我们送灯的任务很大，自曾祖辈开始，我所有的祖辈都归根在这个地方，满打满算，我们需要跑十几座坟墓。
一大圈跑下来，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
漫山遍野烛光闪烁，每一处闪烁的烛光，都有一座沉睡坟茔。每年的这个时候，室内的万家灯火与山上的闪烁烛光交相辉映，生者与逝者共同庆祝这团圆的节日。
不同的是，地下的人定格在某个固定的时刻，而地上的人正在老去，追随着先祖的脚步。
03
回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拨送灯的人。
在我的印象里，每年除夕送灯的都是老年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年轻一辈慢慢结过了父辈手中的接力棒，我们的遇到的都是年轻人，而且大都比我们小得多。
自从外出求学开始，不知不觉中，我距离老家越来越远，而且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回老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于老家的所有变化，我都是后知后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头上的白发逐渐增多，母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而父母的腰身正在慢慢佝偻，再也挺不直。
每次回家，我都能感受到父母的衰老与老家的变化。
我们的父母，曾经盼着我们远走高飞，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现在，他们更多的是盼着我们可以回家，给他们多些陪伴。
在一系列政策的支持下，老家的生活环境越变越好，只是这样的好，与我们的关系的越来越淡，我们的父母能够享受这样好环境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唯一不变的是每次回老家的时候，父母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那满脸的笑就像儿时，我们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的重逢都变成了这样的意外之喜。
04
回家后，看到几个孩子正在玩着焰火。
手臂挥舞，火星四溅，每个孩子都特别开心，那是一种单纯的快乐。
家庭越来越小，孩子越来越少。生活中，独自生长的孩子虽然得到了更多的宠爱；学校里，当今的孩子享受到了更多更优秀的教育资源。我们曾以为，我们已经给了孩子最好的。
只是我们忘了，孩子的天性就是玩，每一个健康成长的孩子，都离不开陪伴，尤其是同龄小孩的陪伴。
在我们的成长岁月里，虽然物质贫瘠，但是一群兄弟姐妹在一起，却过得很快乐。
看到孩子们脸上的笑容，我忽然明白，我们曾经以为给了孩子最好的，但是有的东西我们却注定给不了孩子——
平日里忙于工作，孩子放学回家时，我们也已筋疲力尽，没有时间陪伴孩子；而且，家里就一个孩子，除了那些玩具，他再也没有其它的陪伴。
有人说，现在的孩子容易自私，其实这种自私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我们并没有给孩子不自私的机会。生活在孤独的世界里，孤独地拥有一切，又怎么可能学会真正的分享。
朋友说，对于大人来说，过年是一次团聚，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与同龄的兄弟姐妹一起度过一段时光，不仅是成长中的记忆，更是血脉亲情的再次凝聚。
最最重要的是，大人们享受着团聚的温馨，而孩子也有着重逢与成长的快乐。
05
过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每年春节临近，无数游子分别从天南海北奔赴故里，可是短短几天春节假期，很多心愿都还来不及达成，却又不得不离开，奔赴自己新的旅程。
因为天生“反骨”的缘故，对于这样的颠沛，我着实不理解，因为我觉得花这么大的代价，就只是为了聚在一次，吃几顿饭，喝几场酒，真心不值得。
随着年岁渐长，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都慢慢懂了。
也慢慢地开始明白，过年的意义除了团聚之外，更是一场庄重的人生仪式——
一年一度的聚散别离，我们本就错过了许多，短暂的相聚，我们可以翻新自己的记忆，使你对某个人的印象不再停留在记忆的那些片段。
过年时回趟老家，可是去看望那些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先人们，找一找那些回忆，顺便回忆起曾经走过的岁月，让你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至于孩子，则会在团聚中学到更多，至少会让他们的人生充盈一些。
蒸盆子熟了，香味四散开来，那是从小早已熟悉的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火塘的柴火旺了，我们围坐在一起，聊起这一年的经历，以及来年的打算，我们的孩子，陪坐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祖父母。
也许，这就是过年的本来意义，除了团圆的仪式，还有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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