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关
我像往常一样下楼散步,随风飘来阵阵花香,是金桂的味道。秋天的水秀新村,桂花成了主角,很多人甚至专程来赏花。儿子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嘴巴里哼着罗大佑的《童年》,我们很是随意地走着,路边树上垂下的枝条不时地晃动着,我转头想和儿子聊上几句,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蝉壳,静静地趴在枣树枝上。城里即使是在夏天,似乎也很少能听到蝉鸣。我随手把它够了下来,拿给十岁的儿子看,儿子却不愿意要,他说他刚学了课文《金蝉脱壳》,想到蝉蜕的由来,有些恐怖。他还特意背诵了一下,蝉蜕的过程。
“开始脱壳了!蝉虫整个身体来回地抽搐了几下,背上立刻裂开了一道口子,蝉背露出来了。背上那一层保护甲的颜色也在很快地变化着,先是极淡的绿色,一会儿变成了深绿色......”
我打断了他的背诵,这个过程对于农村长大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东西在老家叫知了,还因为它的脑袋有点像猴子,长大后又会飞,于是还有个俗称的名字叫蝶猴。每当仲夏的时候,就会从土里爬出来,爬到树梢上,脱壳,飞翔,鸣叫,然后归于寂静。老家有谚语“打完场,垛上垛,碟猴出来磨一磨”,说的就是它出现的季节。打场是夏季收割小麦后,将小麦从麦穗里分离出来的一种方法。小时候,农村没有自动化的收割机,需要把小麦收割后,堆砌到一块叫做场的空地上,用石磙在上面碾来轧去,就像稻米脱粒一样,我们管这个叫打场。打场剩下来的麦秸是要堆成垛的,长的,方的,圆的,高的,矮的,像一个个大蘑菇坐落在场的边上。到了麦收结束的时候,也到了秋季作物播种的季节,老天往往垂怜辛勤耕作了一季的农民,会下几场雨来。这个时候就是知了猴出世的时候了。
借着雨水浇湿的地面,软化的硬土,知了猴用它那有力的前爪把头顶的土挖开,努力地爬出来。这个过程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埋得比较深的蝉卵需要挖开一个十几厘米的洞穴,如果碰上石块、树根之类的,无法推动的阻碍,它还会转弯,继续奋力地朝着歌唱的目标前进。也许是为了一鸣惊人,知了猴都是晚上出来,夜里蝉蜕,白天鸣叫。我们大都是在它从出生到爬上树的过程中能够捉住它,这是一种很不错的美味。其实不仅仅是人类吃它,也有动物,比如蟾蜍也是很会捉知了猴的。它会静悄悄地躲在树根的旁边,知了猴在没有蜕变成蝉的时候,动作很慢,自然是无法逃避掉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在树根边的哪个安静角落里就有蛇在等待蟾蜍的靠近,我是亲眼看见过蛇吞食蟾蜍的过程。自然界的法则,一物降一物。
并不是所有的蝉都会鸣叫的,只有雄蝉才会振动腹部的鼓膜,高声歌唱。雌蝉是没有鼓膜的,也就不会叫了。从生物学的角度讲,蝉的鸣叫实际上和孔雀开屏的意思差不多,都是在向异性炫耀自己的威武,从而获得雌性的青睐。
小时候的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了,我们想的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捉住知了猴,第二天就有了牙祭。煎炸烹煮都是想象不到的美味,甚至捉的多的时候,还会用知了猴的肉包饺子吃。其实,知了猴紧紧背部有一块肉,就是蝉的背甲下面。肉很紧,很有嚼头,因此最美味的做法是放在鏊子(北方农村做饼用的一种厨具,三足,生铁铸成,下燃柴火加热,饼摊在上面烤制。)上烤,烤的过程中还要用铲子把它压扁,烤酥了,就更香了。
捉知了猴是小时候最大的乐趣之一,很有成就感,经常互相之间比一比看谁捉的多。那时候家家都有手电筒,一到傍晚,我们就拎着小桶,带着手电,拿着竹竿出发了。知了猴最多的地方往往都是大家的秘密,谁也不告诉别人,自己在哪里捉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树林、场垛边、河边或者果园,但凡有树的地方就是知了猴出没的地点。于是,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农村的晚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晃动的灯光。从地面到树根,从树根到树干,再从树干到树枝,还要围着树转上一圈,确保没有漏过一个地方。知了猴还没有爬出来的时候,会在地面上先凿出一个小孔,发现了它,我们就把孔扣大一些,用一根细细的树枝伸进去,知了猴就会顺着树枝爬出来,或者干脆用铲子把它挖出来。还又得时候,没有带铲子,洞又深,知了猴不愿意上来,就想方设法弄些水来浇进去,它很快就会爬出来。我小时候胆子很小,一个人不敢去人少的地方,于是跟着大小孩去捉,自然捉不了几个。后来,父亲告诉我一个诀窍,躲在场垛的边上,关上手电,静静地听,除了小虫子的鸣叫,还可以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知了猴爬动麦秸的声音,很容易就捉了很多。
捉知了猴只是蝉带给我们小孩子的乐趣之一,也是最初的阶段。当知了猴蜕变成蝉,在树枝上“正用一枝鸣”的时候,我们还会用一根长长的棍子,通常都是竹竿或者芦苇杆,把蝉粘下来。竹竿的梢部是用面粉熬制的面糊,有些黏性。这个比捉知了猴还要技巧的,需要动作非常敏捷、准确,基本上是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一次没有黏住,蝉就会被惊动而飞走了。蝉是不好吃的,肉已经老的嚼不动了。只能拿来给更小的弟弟妹妹玩,在蝉的腿上或者翅膀的根部拴上一根细线,线头交给弟弟妹妹牵着,小孩子会很兴奋地跟着飞动的蝉而跑动。秋季到了的时候,蝉已经没有了,大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们就有了新的目标,就是蝉蜕,知了猴蜕变留下的壳。因为,这个东西是一味中药,有人下乡收购,孩子们会拎着口袋满村子的转悠,目光盯着树梢,发现了蝉蜕就用棍子戳了下来,一天下来,脖子仰的酸胀,但依然不减兴致,那是可以换钱的,虽然换的不多,大人们大都不要,可以作为自己的零花钱,买些文具或者零食之类的。农村的孩子是很少有零用钱的,这是难得的攒钱机会。
现在这样的趣味越来越没有了,农村的孩子都很少捉知了猴了,也不再玩竹竿黏知了的游戏,收集蝉壳卖钱的事情就更是不会做了。甚至农村已经没有场垛了,机械化的生产让麦秸还没有出地就粉碎了掩埋在地里,成为了下一季作物的肥料,再也看不见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草垛。寂静地夜里,躲在草垛边捉知了猴这种趣事是再也不会有了。
有些遗憾!
网友评论
心里头有些思念 ……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