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见祝英台是在父亲送我去读书的第一天。那天的阳光很灿烂,天似乎很蓝。她男儿装扮,眼睛明亮,带着个书童打扮的小丫鬟。
我想后世的人应该都说她很美,因为她和梁山伯惊天动地的爱情。但是,平心而论,我觉得她并不是很漂亮。至少,没有父亲的那几房妾生的美。
其实,一个太美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多年女扮男装不被发现呢?后世的人都说,我能发现她是女儿身,是因为我不学无术,观察不该观察的。像梁山伯那样的老实人,就一直发现不了。
我一眼看出她是个姑娘,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我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坏,在公子哥儿里,我也算是有为青年。何况我是真心喜欢她,真心想要娶她,想要和她携手白头。怪只怪,造化弄人,我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是她凄美爱情的陪衬。
那时,我还年少。没有什么感情经历,更不会讨姑娘喜欢。我追姑娘的水平,还停留在故意欺负她,引起她注意的阶段。我明明早已看出她是女子,却总喜欢邀她一起洗澡,看她窘迫的样子,我就分外的开心,看到她气鼓鼓的看着我,就觉得满足。现在想来,真是天真。
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没有梁山伯,我和祝英台或许会有一个好结果。毕竟我们门当户对,毕竟,她除了梁山伯,最注意我。虽然,她对那个人,是充满爱慕,而对我,是满满的都是厌恶。
我们读书的那个书院,大多是名门子弟。家里不是有权,就是有钱。可是班上却意外地有一个穷小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山伯。他长得老实巴交,学习又非常的刻苦,所以先生很喜欢他。他综总是穿得破旧,一件衣服洗了穿穿了洗,在我们这些锦衣公子里,显得尤其寒酸。现在想来,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所以他身上有着和我们截然不同的韵味。
刚到书院的时候,还是那句造化弄人,他幸运地,和祝英台分到了一间房。听说,他们是隔着书墙睡得。但是当时不懂事,傻乎乎的就问出了口。
“啧啧,英台啊,你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么和这穷小子一起睡啊?不如和我一起吧。”
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在她心中成了个流氓,或者是一个瞧不起穷人的势利小人。于是,她很少主动理我,哪怕我故意挑衅。
梁山伯家很穷,吃饭总是只吃主食,或者少吃一点青菜。祝英台和他住在一起,自然而然越来越熟。他们同志同住,所以祝英台就总是接济他。于是他们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密切。
年少时光总是匆匆,转眼间我们就要下山了。
那一天,我想要和她道个别,认认真真说一声再见。可是,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去寻她,她只是不耐烦的卡看着我,满脸的厌烦。
我顿时觉得很受伤。还是年少轻狂,就赌气说了一句:“你如此讨厌我,他日我定要你嫁给我,日日看着我这张讨厌的脸!”
上天可以作证,我这句话真的只是赌气,绝对没有当真的意思。何况我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会与她计较,又怎么会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但是天不遂人愿,我终归,成了她终生最怨恨的人。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是她的梁山伯大哥,是如何才能向那个人表明她本是个女子,想要与他私定终身。他去送她,上演了一出流传千古的十八相送。临别之时,她赠一首藏头诗给他,表明了她的心意。她不知道,我也去送她了,送了她整整一路,直到祝家庄。就那样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没有被发现,就如同,我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
到家之后不久,祝家庄派了人来,求我父亲一些事情。我爹是太守,是这里的父母官。而祝家是商人,自然与我家关系密切。这次求我爹的事情不太好办,于是他们主动提出,要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我,我听了自然是心喜,但却不知道,我在她心里,就是个浪荡公子。因为下山前调戏她未遂,所以就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要强行娶她。
最开始她抵死不从,还要和那梁山伯私奔。我虽然爱她,不愿意逼迫她,可是我终归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面子,未过门的媳妇要跟人跑,谁能受得了!于是我便告诉我爹,我马文才非她祝英台不娶。
事情就是这样越来越糟糕的。
她后来不再闹了,她妥协了,恰在此时那梁山伯也一命呜呼了。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娶到我心爱的姑娘了,太守的儿子终于不会成为满城的笑柄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一天,阳光灿烂,天似乎很蓝。我八抬大轿迎她过门。十里红妆,全城出动,是我们这个地方从未有过的浩大婚礼。我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旁边是她的花轿。我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我想我应该是神采奕奕的吧。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是母亲去世后,第一次觉得幸福。我娘走得早,虽然父亲带我很好,但是他娶了好几房小妾,所以我还是觉得不幸福,觉得很孤独。现在,终于圆满了。我即将有一个我自己的家,家里有我心爱的姑娘,我终于感到了幸福。
一切似乎都只在一刹那。婚前她提出条件,就是要在迎亲的途中经过梁山伯的坟墓,我虽然觉得不吉利,但是她开口,我怎会不答应?她说她想看他最后一眼,做一个了结,然后好好和我在一起。她说她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我相信了,还暗自欢喜。
路过他坟前,她说要下轿去与他告别。她说要我们不要靠近。我都同意了。
她走到他坟前,一件件的脱掉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直到赤身裸体。我看傻了,所有人都愣在当地。当我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她已经跳入了那个人的墓穴……
一切就这样的结束了。我终于成了全城的笑柄。听说后来,我还背了千古的恶名。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后来的岁月,我总是想起那一天,她决然为他殉情。
那一天,阳光灿烂,天似乎很蓝。她当着众人,大声说:“今日我祝英台嫁给梁山伯为妻,从此,终生相守,至死不渝!”
现在窗外依旧阳光灿烂,我想,我这一生就是个备胎吧,我一声的欢喜悲伤,都只不过是在映衬她与他的凄美爱情。而我,居然到现在还傻乎乎的无怨无悔。我听说,他们化成了蝴蝶,在碧草青青中翩翩起舞。人们还写了两句话: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
不过,还是没什么。我感谢遇见她,感谢爱上她,感谢她的生命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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