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歆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清冷的客厅里坐了多久了,她的面前放着今早的晨报。报纸朝上的一面报道是S市一酒吧发生的一起打架斗殴事件。
其实这样的事情全国各地时有发生,并没有什么稀奇。只因为这件事的主角是李瑾然。
李瑾然,每次想起这个名字,舒歆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抽痛。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了,她还是没能够把这个人从自己的心底驱逐出去。
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他们还会狭路相逢,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再次见面时竟会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在婚礼仪式之前,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从初见他的惊喜激动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就算要见面,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她听到李瑾然冷冰冰地质问:“舒歆,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舒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很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却全然变了,“你不该来这的。”
李瑾然闻言脸上出现怒意,“我为什么不能来这?你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风风光光嫁给别人!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那些在你眼里算什么?”
舒歆忍住眼底的酸涩,平淡道:“什么都不算。”
李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为了确定似的,他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之前的那些什么都不算,你听明白了吗?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一辈子交付给一个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的放浪子身上呢?”
还有什么东西比戳着心窝的话更伤人,“我把心掏给你,你却给了我一刀”正是李瑾然此刻心情的写照。他几乎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哑着嗓子问:“阿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堪吗?那天晚上,难道都是我的错觉吗?”
内心的悲凉无以言表,李瑾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挫败过,“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想要毫无保留地爱她,可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玩弄我的感情?”
他的表情那样受伤,仿若承受了这世间最无情的背叛。舒歆心里大恸,面上却平淡得看不出一丝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才艰难开口,“是啊,我玩弄你。可真要说起来,你最开始接触我不就是想要玩一玩吗?后来动了真感情,又有什么理由怪我呢?”
舒歆轻飘飘的几句话几乎抹灭了他们从相识以来经历的所有,五年的思念和等待在如今看来多像一个笑话,李瑾然忽然就笑了,“这么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舒歆还未回答,外面有人喊着要找新娘子,怕是吉时已到。
“对不起……”舒歆最终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不敢再看李瑾然,转身仓惶离开。
客厅里的时钟已经指向中午十一点,舒歆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她长叹了一口气,上楼换了一件衣服。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当舒歆真的站到李瑾然所在病房门口时,她还是犹豫了。透过门上的探望口,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
不过几天没见,李瑾然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绷带,额头上也贴着不少膏药,一张脸苍白无血色,此刻他正侧着身子,眼神空洞的看着病房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里再次被深深刺痛,刚刚拥有的那点勇气也几乎消失殆尽。她就那样在病房门口无奈而悲伤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值班的护士前来换药,跟她说话时打开了病房的门。
毫无准备的她就这样暴露在李瑾然的视线里。她只能跟着值班护士一起进去。
俩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那个护士给李瑾然各方面做了一下检查,又为他挂上输液瓶。最后便是给额头的伤口擦药,只是那个护士正要开始,李瑾然突然指着舒歆道:“让她给我换。”
那护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舒歆问:“你可以吗?”
舒歆刚要拒绝,李瑾然再次开口,“我不介意她给我换成什么样。”
直到这时,那位护士才感觉到俩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于是只能无奈一笑,关上门出去。
病房里陷入一阵沉寂,过了好一会儿,舒歆才慢慢上前挨着床边坐下。
近距离的接触,舒歆才发现李瑾然身上的伤并非表面看着那样简单,无论是额头面颊,还是颈脖臂膀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还有一些明显破裂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这些还只是她可以一眼看到的,舒歆小心翼翼地擦拭那些伤口,心里却越来越难过,忍不住责备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不要命了吗?”
李瑾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李瑾然微微哽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也会在乎我吗?现在的我对你而言不应该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吗?”
舒歆知道他的心里有苦有怨,所以就自动忽略了那句话继续为他擦药。可是李瑾然却不再配合,他伸手推开了她正在换药的手,指着门口让她走。
“我擦好了药就立刻走,你现在需要好好养伤,否则伤口会发炎……”
“我不需要你管!结婚那天我那样求你,我放下所有的尊严求你,你怎么不心软?现在我的死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去做你的宴太太啊,我这幅样子怎么了,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当李瑾然对她吼出这些话的时候,千言万语都湮没在舒歆的口中。她想就这样转身一走了之,可是看着他身心俱惫的样子,始终无法迈开脚步。
她只能一边用药为他涂抹伤口,一边无奈地安慰他:“我知道你恨我,我都知道,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我们都曾年少无知,犯下一个又一个的错,等到后悔的时候才知道,很多错误无法弥补。我没想到自己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你能不能善待你自己?”
听到这里,李瑾然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难道你觉得爱我是错的吗?我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舒歆只是不断地摇头,“不是你的问题,问题在我。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就非常羡慕家庭幸福的孩子,其实我本该被别人羡慕的……”
这是一段舒歆不愿提起的过往,五年前当李瑾然问起时也被她敷衍地搪塞过去。而今却不得不旧事重提。
舒歆是家里的独生女,在她十岁之前,她父母十分恩爱。虽然她的家庭条件算起来只能算小富裕,舒歆的父母都是正当的职业,她的父亲有辆自己的车,工作空闲之余常带她们母女出去兜风旅游。舒歆的妈妈年轻漂亮,在工作场上如鱼得水,很受欢迎。
顺心如意的家庭里,舒歆格外受宠爱,但凡她遇到一些事情,她的父母必会抽出时间竭尽全能帮助她。这感情深厚的一家子受到了邻里乡亲的羡慕。
然而,在舒歆十岁那年,她的父亲得了一场重病,由于治疗不及时导致双腿瘫痪,从此霉运连连。爸爸没了工作,妈妈脸上不再有笑颜,更加卖力的工作,却无法拯救这个越来越消沉的家。舒妈妈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她开始跟舒歆的爸爸吵闹,埋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丑恶。舒歆在家的时候常常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和歇斯底里地谩骂。
渐渐地她开始有点害怕回到那个家,害怕看到她的妈妈,事实上,她的妈妈也开始频繁外出,常常很久不回一次家。年幼的她不知道是怎样度过那些冰冷的日夜的。唯一的温暖便是舒爸爸看向她时依旧温暖鼓励的眼神。只是当他的目光转向别处时,却变得黯淡无光。
终于在某一次舒歆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口多了一辆车,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她进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妈妈在桌子上放了一叠钞票,舒爸爸只说了一句,“钱你拿走,别委屈自己。”
舒妈妈摇了摇头,看向舒歆,“小歆,妈妈走了。”
“你要去哪?”
舒妈妈平淡道:“别的地方,不会回来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在舒歆还未反应过来时,她挽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臂走了出去。
舒歆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抓起桌上的钞票,疯了一样追出去,狠狠丢在那俩人的脚下。
“把你们的钱拿走,我们不需要!”她用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妈妈哭道:“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抛下我和爸爸不管的,你是一个爱钱的女人,带着你们的钱滚啊,我没有这样的妈妈……”
舒歆的妈妈走了,父女相依为命的日子更为艰苦,这个家再也不复之前的欢声笑语。舒歆一边要上学一边还要照顾爸爸,可是没有经济来源,她的年龄小,更不可能找到可以做的工作。虽然邻里常常会来帮衬一点,却不能成为永远的依靠。放学后她常常到处找塑料瓶子拿去卖,最难的时候,也曾跟其他乞丐一起在路边乞讨过。
看着女儿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舒爸爸心如刀绞。为了不再拖累女儿,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他选择平静地离去。舒歆还记得在他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他跟自己说了好久的话,他说,不要怪你妈妈,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留,只是可怜了你,我的女儿,你要怎么办呢?他说,你要坚强,要勇敢,忘掉那些不开心的日子。
舒歆成了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里整整两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后来上了大学,她才慢慢打开心扉,愿意与更多的人交流。
李瑾然没想到舒歆还有这样一段悲伤的童年,对她的怨恨悉数转变成了心疼。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歆长吸一口气,又继续道:“我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五年前,她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一份商业报道,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富商旁边的女人依旧风华正茂,看得出来她这些年的生活非常如意。
舒歆突然从身到心都滋生出一股恶意,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
还有他的儿子,声名狼藉,不过是社会的蛀虫,蛇鼠一窝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呢。不妨就从你开始吧——李瑾然。
舒歆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瑾然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他看着舒歆,已然明白之后的种种,突然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
然而舒歆还是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个带走了我妈妈的男人正是胜源企业的创始人,李广源。所以,我接近你其实只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我看不得他们快活,我不过是想通过你来报复他们。”
李瑾然只是凄然一笑,“所以,你也从来没想过爱我是不是?”
见舒歆不回答,他又继续道:“可这对我公平吗?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来惩戒我?你说,你凭什么来折磨我啊?”
看着李瑾然愠怒的神色,除了一声对不起,舒歆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瑾然无力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既然都已经下了决心,事情也像你期望的那样发展,那你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舒歆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凄惶,面露苦色,李瑾然内心却隐隐惊喜。他忍不住问:“你爱上我了是不是?”这句话早在五年前他就想问她了。
舒歆摇头,“我没有。”
“你撒谎!如果不是爱,那是什么让你放弃了报复的机会?舒歆,我想听真话,你敢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舒歆垂下头,良久,她长叹了口气回道:“李瑾然,我已经结婚了。”
“可你不爱他啊,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快乐吗?”李瑾然痛心道。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何况,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选择你,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也永远无法原谅那两个人。”
“那我呢?你要我怎么办?我那么爱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喜欢那两个人,那我们可以离得远远的,反正我也不喜欢,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呀……”或许是太过激动,李瑾然的声音都在颤抖。
可是舒歆依然摇头,“你值得更好的。”
其实她万分感谢上天让她遇到这样的李瑾然,让她迷途知返。从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她才知道,李瑾然并非传言中那样品德败坏,不可理喻。他看似恶劣,实则只是为了掩藏内心的脆弱和不堪,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也只是为了让外人对他敬而远之,很多事情,他只想藏在心底,独自面对。
舒歆的报复心理在这样的接触中开始动摇,她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在后半夜其实醒了一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李瑾然已经睡着了,他的表情很安详,嘴角挂着满足的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隐隐作痛。她问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成功地把李家搞得鸡犬不宁,她会不会很开心?答案是否定的。
更何况李瑾然本是无辜的,他若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又会怎么样呢?舒歆觉得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由怨恨编织的囚笼,不知现在走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不要更好的,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啊。阿歆,你不能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就这么轻易放弃我呀。”李瑾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舒歆却站起身来,她面露难色,眼神却坚定,“对不起,就当我这辈子欠了你,我和宴珩已经认识七年了,这七年他一直很照顾我,我不能再伤害他。你好好养伤,我该走了……”
李瑾然的脸色瞬间暗淡下去,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抖,看着舒歆跨出病房门口,他多想不顾一切地拦住她,让她除了呆在自己身边那都不能去。可想起她现在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哗啦”一声手边的东西被李瑾然狠狠地扫落在地板上。
你不能伤害他,就可以伤害我吗?
玫瑰之尘舒歆出了医院,并没有直接回去,她现在心里有点乱,尤其是看到李瑾然因为她变成现在这样。想要和过去彻底了断哪有那么容易啊?
以前总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生活再糟糕又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呢?可自从在婚礼上看到李瑾然,埋藏在心底的爱意再也无法被忽视,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五年前确实已经对他动心,所以才会仓惶逃离。看到他为了自己退让、妥协,什么都不顾,她的内心备受煎熬,谁不期望能与所爱之人携手一生?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又会被她很快否决。她要如何淡然地面对让她如此痛恨的那两个人,又怎么对得起照顾自己多年的宴珩?
总归不如各自安好。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舒歆心里清明了不少,等她回到住宅,已经很晚了。她看到院子里停着宴珩的车,心底疑惑,以往这时候,他都在加班。
舒歆上了二楼打开卧室的门,顺手开了灯,又将自己的包和外穿的大衣挂好,这才发现卧室窗前站了一个人,正是宴珩。
此刻他手里夹着一截快要燃尽的香烟,眸色不明地看着她。在舒歆的记忆里,宴珩很少抽烟,尤其是在家里,根本碰都不曾碰。不过她倒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时候抽起烟来,只是问他:“怎么在屋里也不开灯?”
宴珩并没有回答,他把那截香烟摁灭了扔进垃圾桶,走到她身旁替她理了理肩膀上的几捋乱发。
因为正值秋季,天气渐凉,舒歆里面穿了一个浅色的裙子,刚好垂到膝盖,外面则穿着她刚挂在衣架上的红色大衣,宴珩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偏爱红色。
半晌,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舒歆的眼神有片刻的躲闪,只一瞬,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有个朋友,他有个花圃,种了好些菊花,现在都开了,让我去看。”
“什么样的朋友?”宴珩又问。
“他……”舒歆还要再说,却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而后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吻瞬间将她要说的话全部堵回了肚子里。
舒歆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推拒他,但哪里比得过他的力气,一番挣扎未果,她已经被宴珩紧紧地抵在卧室的门上,禁锢于他的臂弯之间。强烈的男人气息侵略着她,唇舌的纠缠几乎让她无法呼吸,身上那件浅色裙子的肩带,不知何时已被他的拉到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直到她快要窒息时,宴珩终于慢慢地离开她的唇,一路辗转向下,吻过她光洁的下巴,修长的颈,然后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舒歆惊呼一声,忍不住开口叫他的名字,“宴珩!”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有些害怕,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宴珩,直觉告诉她面前的男人似乎有很大怒气。而宴珩接下来的举动也终于证实了舒歆的直觉。
方才那声惊呼只让宴珩短暂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她整个人便被他扛起来,丢到了卧室那张大床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再次欺身而上。
他的动作绝对跟温柔沾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是粗鲁。舒歆身上的衣物被蛮横地剥落,然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掠夺。舒歆的脾气本就倔强,所以一直咬牙坚持承受,不吭一声。整个过程中宴珩没有半分心软,饶是疼痛难忍,她也不愿放下那身倔骨求饶。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他趴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翻身坐起倚在床头,破天荒地又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抬眼看了一眼舒歆,她就像母体里还未出生的婴儿那样,背对着他弓身侧卧。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着。
心里一阵烦躁,他丢掉那支还未抽完的烟,伸手将她的身体翻转朝上面对着自己。而他两只手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从来都不会编谎话,难道我还能把消毒水的味道当成菊花香吗?”良久,他才慢慢地说道。他的语气如此平淡,可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毫无温度。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舒歆早已无半点力气,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她的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沾着斑斑血迹,唯有一双眸子定在宴珩的脸上,却也从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宴珩微微弯了两只手臂,身子便又朝她近了些,“怎么不说话啊?你既然有胆儿出去见他,怎么没胆儿说出来?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吗?知道婚礼上那一幕让我们的关系有多敏感吗?可即使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跑去见他!”
宴珩似乎不指望舒歆与他有言语交流,所以只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结婚那天,我曾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说那只是感动。那么今天呢?你敢说你做这些只是因为曾经被他感动?舒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自欺欺人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更加恼怒,也许是她死气沉沉的脸让他看着气闷,他下意识地坐起身子,指着她说:“五年前,你说你要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否则将永远难以心安,好,我成全你,给你时间让你随便怎么样都行。那时候,你一脸无畏、勇敢坚定。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那时的果敢?回来以后,你不觉得自己丢掉了什么东西吗?!你把自己的心丢了,丢在了他那里,却用这个没了心的躯壳来陪我。”
他长吐一口气,语气颇为失望和伤感,“我们已经认识七年了,可七年的时间却比不上你们相识的几个月。你总是以为你不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等你亲口跟我坦白,向我敞开心扉,这究竟有多难?”
“现在,你居然还要因为他对我扯谎?舒歆,虽然很多事情我向来不喜欢斤斤计较,究根问底,可那并不代表我就要忍受。我也是一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希望我在乎的、我爱的人可以坦诚待我,给予我尊重。可惜你从来都不懂。”
说完这句话,宴珩不再理会她,只是翻身下床,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便穿戴整齐。走到门口时,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仰面朝上,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现,却兀自强忍着不让它溢出。
宴珩抿了抿唇,终于拉开门离去。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不久后便归于一片沉寂。舒歆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冰寒无比,泪水终于忍受不住决堤而下。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宴珩这一走,竟一连大半月未归,吴姨说他去外地出差了。吴姨是宴珩从老宅带来的,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吴姨就在晏家工作了,跟宴珩关系很亲厚。
舒歆这段日子几乎闭门不出,期间李瑾然曾跟她打过电话,她没接。或许宴珩说的对,她现在真是恨极了自己这幅飘忽不定的懦弱样子。
宴珩回来的那天,她正在楼上小睡,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脑子昏昏沉沉,有点嗜睡。迷迷糊糊地听到楼下对话的声音。
“先生,你回来啦?”
“嗯,太太呢?”
“在楼上,可能是睡了,她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
然后是上楼的脚步,有人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
舒歆感觉到一个宽厚的手掌覆上自己的额头,她睁开眼,便看到宴珩坐在床边看着她,一脸关切,“不舒服吗?”
她连忙坐起来,“没有。”语气里带有几分疏离。
宴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过多询问。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两套衣服,然后回头看着她说:“今天老宅有个家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你跟我一起回去。”
舒歆突然有些后悔,她刚才干嘛不说自己不舒服?宴珩的爷爷奶奶以及父母都健在,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父亲上头还有个哥哥,育有两子,这样一算这个家宴人口众多,想起这个她就头大,更何况他们的婚礼当天还发生了那样惹人非议的事情。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宅,然而事情并没有舒歆想得那样糟糕。晏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对她依然热心,没有人提起婚礼上的风波,几位长辈还问她在那边住的习惯不习惯。舒歆万分感动,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宴珩,他的表情始终平淡如故,礼节周到。
他是晏家长子,身上寄托着晏家的厚望,底下几位兄弟跟他的关系都很要好。其实舒歆非常羡慕这样的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和谐。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宴珩面前表达出这种感觉时,宴珩对她说:“嫁给我不就好了吗,我有的你也全都会有。”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一年多,宴珩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更不喜欢拖泥带水,对于感情这方面更是如此,爱了那就是爱了,便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而舒歆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对宴珩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她敬重他,感激他,却没有心动。但是不可质疑是她无比向往宴珩那样的生活世界。
今天晏家上下对她这样和善的态度,定是宴珩事前为她说了不少好话。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坐在舒歆另一旁的宴琳忍不住调侃道:“嫂子,你就别看我哥了,他又跑不了。快尝尝今天的芥末鱼片,挺好吃的。”说着夹了一块放进她的碗里。
舒歆脸上一热,还未说话,宴珩已经把她碗里的鱼片夹走一口吃了。
宴琳的瞪着眼睛看他,“哥你怎么回事啊,你想吃自己不可以夹吗?干嘛要抢嫂子的?”
宴珩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对芥末过敏。”
在座的人都有些意外,宴珩妈妈立刻让保姆记下来舒歆这个禁忌。
宴琳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对舒歆道:“对不起啊嫂子,我不知道……”
舒歆笑了笑,“没关系的。”她再次扭头看向一边的宴珩,他依旧一脸平淡地吃着饭,似乎刚才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舒歆的眼眶莫名酸涩,她突然站起来歉意道:“我去下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舒歆清楚地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了。她自嘲地笑了下,用清水洗了洗脸。
出来的时候,听到宴琳正兴高采烈地跟宴珩说话,“哥呀,你和嫂子什么时候有个孩子啊?你不知道奶奶天天嚷着让我去相亲,我才多大?她就是想抱曾孙呢,刚好我也想有个小侄儿,一定特别好玩。”
这话刚好顺了一桌长辈的心,于是桌上的人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导起来。
舒歆突然不敢出去了,只听到宴珩冷淡淡地回道:“我们的事你们别管。”宴珩在家里说的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而且晏家的长辈其实不太喜欢管着孩子们,凡事都由他们自己做主,所以宴珩这样一说果然就没人再劝了。
回去的路上,舒歆有些心不在焉,两个人似乎都有满满的心事。舒歆回想起她和宴珩自相识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她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呵护竟如此细微。也许他说得对,自己真的不懂他啊。
下车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一不留神,脚崴了一下,舒歆疼得抽了口气。宴珩见状,连忙把她抱起来就往屋里走,嘴里喊着吴姨,让她去楼上拿棉签和药水。
舒歆大气不敢出,任由他把自己放到了沙发上,脱了高跟鞋,脚踝处红红的已经肿了一块。
看着宴珩皱着眉头为自己仔细涂抹红肿的脚踝,舒歆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最近变得如此敏感多愁的原因——是因为愧疚。宴珩对自己的好是坦诚的,真心实意的,而自己占有着这种无微不至的爱,心里却放不下另一个人,最终伤害了两个人,这叫自私。
宴珩抬起头时,就看到舒歆一脸心事神游天外的样子,压抑了一天的情绪似乎被点燃,手中的药瓶被他“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舒歆惊了一下恍然回神,才发现宴珩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深沉、幽暗,让她不由得心慌。
过了不知多久,他突然道:“你忘不了他。”他的语气那么笃定,又那么失落和无奈,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哪对夫妻像我们这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不知进退的人,既然在我身边会让你那么难受,我就给你一个选择机会。”
“你若选择离开,出了这个门,你和我宴珩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绝对不会干涉分毫。可你若选择留下,别怪我自私,我要你跟他断得一干二净,我要你给我一颗完整的心。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
宴珩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舒歆呆坐在那里,似乎过了很久才消化了他的话。
“太太。”把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的吴姨忍不住开口叫她,其实这些天她一直觉得俩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心里不免担心,毕竟宴珩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见舒歆疑惑,她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和先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可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又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先生他真的很在乎你。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似乎不太好相处,但其实他心思很细腻,什么事都明白,所以不管什么事,他都做得滴水不漏,让大家都很满意。这些年老爷夫人几乎没对他操过什么心,可他依旧把晏家上下包括产业打理得好好的。”
“你刚来的时候,他就把你所有的喜好、忌口一一跟我说得很清楚。还有上次他出差,可能他知道自己会去很久,所以提前做好了手上的工作,想回来多陪陪你,可偏偏那天你一直没回来,我看他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说到这里,吴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出了客厅,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一个花瓶进来,里面插着一大捧玫瑰花,“这是那天先生买的,不过后来他让我扔掉。可我看着挺好看的,就一直没扔,现在都枯萎了。”
舒歆接过吴姨手中的玫瑰,有些失神地看着,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
见舒歆这样,吴姨知道他们两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又继续道:“太太,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偶尔会有些小矛盾,但夫妻哪有隔夜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其实先生出差那段时间,经常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有没有按时吃饭,心情好不好啊?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会对你的事情这么上心呢?他做这些事,你肯定不知道,他也绝对不会说,可我这个中间人却很清楚……”
“吴姨。”舒歆突然哽咽着打断了她,“别再说了,我都懂……”
“哎。”吴姨轻轻应了声,便保持沉默了。
再说宴珩从家里出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开车到了公司,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现在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只要自己想,就一定有办法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舒歆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一个人,更不喜欢欠别人,这也是她久久无法做出决定的一个原因吧。可留在自己身边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心始终不在这里,或许五年前就不该让她走的。
五年前舒歆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她本来就不是个活泼的人,这次回来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发呆。宴珩猜想,她大概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曾尝试着问过她,可是每次她都摇头说没事。宴珩也不逼她,他想只要舒歆愿意,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自己的。
而这个埋藏在舒歆心底五年的秘密,在他们婚礼的那一天昭然若揭。就在宴珩向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去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人,他上前直接抓住了舒歆的手腕,让她跟他走。
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情绪似乎很激动,不断用极快的语速跟舒歆说话,完全忽视了周围的一切人和事。
即使极力想要屏蔽,宴珩还是清楚地听到他对舒歆说得每一句话。
“阿歆,你不能结婚,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和别人结婚呢?你结婚了我要怎么办……”
“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怕过,可我今天怕了,我不能接受你成为别人的新娘……你跟我走好吗?”
“我知道我以前很幼稚,不懂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我可以改呀,我什么都能改,只要你今天不结婚……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现场的情况有了一丝混乱,人群中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位陌生男子的真实身份。几个身材高大保安很快赶了过来,他们强硬地掰开陌生男子紧紧抓住舒歆的手,把他们分了开来。
可他依旧不愿意放弃,一边挣扎一边对舒歆喊:“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舒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是不是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你一定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啊,阿歆……”
直到保安将他拖离了现场,他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耳际。舒歆面色惨白,身形微颤,感觉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幸好宴珩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半靠在了自己身上,才不致让她倒下去。而她的左腕上,红红的一片,还有被抓伤的痕迹。
那一刻,宴珩纵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她,也都卡在喉咙里。在所有人看来,从意外发生到结束他都是那么镇定自若,沉稳淡定,可没人知道,他其实有多么嫉妒,心里有多疼。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伤心,从那个人出现那一刻起,她的惊慌失措,伤心无奈都源自本能,没有任何掩饰,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感情流露。
“刚才那个人很喜欢你。”宴珩忍不住说道。见舒歆沉默,他又继续问:“你也喜欢他吗?”
舒歆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却只是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可是你哭了。”
舒歆这才恍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她抬起手慌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水,故作轻松道:“只是有些感动罢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即使在那个时候,她依旧说着可以让人一眼看穿的谎话。
宴珩这两日没怎么回家,或许是害怕自己跟她离得太近,忍不住想要反悔。只是没想到自己两天后回去,她居然不在,虽然吴姨告诉他,舒歆出去时只带了一个随身小包,没有行李,让他不要担心,可他还是隐隐不安。
虽然早就做好了接受所有结果的准备,可一想到她可能会和另一个人——,说不难过都是假的。毕竟七年了,放弃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所以当舒歆晚些时候从外面回来,刚进卧室,就被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也许是因为宴珩用力过大,舒歆在靠近他的时候,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宴珩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他颓然地放开了舒歆的手臂,苦笑道:“我已经让你这么害怕了吗?”
舒歆连忙道:“没有。”但这句话并没有让宴珩的心情有丝毫好转,他拉开了与舒歆的距离,用自己也不敢相信地平淡语气问:“我说的那件事你想清楚了吗?”
舒歆刚要回答,宴珩的手机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按了接听。不知道电话里里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面色有些忧郁。很快他回了句:“好的,我马上就去。”便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舒歆见他要走,急忙问。
宴珩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宴珝病了,你知道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我要去医院看看他。”
“我和你一起去,我……”
“不用了。”宴珩直接打断了她,“你要是选择离开,行李收拾好就可以随时走,不用再告诉我了。”
本以为宴珩这一走,又要好久不回来。没想到他后半夜就回来了。尽管他的动作很轻,舒歆还是醒了,只是她依旧闭着眼睛。她能清楚地听到洗手间里的哗哗水声,宴珩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他窸窸窣窣地脱衣服穿衣服的声音。
不久之后,床的另一边深陷下去。沉寂了几秒,舒歆突然觉得陷下去的位置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有微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颊。即使没有睁开眼,她也知道,宴珩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舒歆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装睡。就在她做思想挣扎的时候,一个轻浅的吻落在自己眉心,只一下,宴珩已经彻底退到床的另一边,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微微调整了一下睡姿,便不再动弹。
舒歆终于敢睁开眼睛,她侧过头,在微弱的光线里,只能看到宴珩模糊的身体轮廓,背对她沉睡。或许他还没有睡。
舒歆咬了下嘴唇,似乎下了决心一样,整个身子朝他横移过去,在靠近他的地方,她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熟悉的味道让宴珩的脊背僵硬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是我有事想跟你说,我已经想好了,我选择留下……”尽管舒歆声音不大,但听在宴珩耳中却无比清晰,他激动地转过身来看着她,“你说什么?”
舒歆不再逃避他的视线,再次重复道:“我说我要留下来,我不会跟李瑾然在一起。”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宴珩还是无法相信。
“是,我今天已经去见了他,他不会再来找我了。从此之后,我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舒歆这句话,宴珩心底有惊喜,有感动,也有不安,只是现在他无法清楚地看到舒歆的表情,可他知道在舒歆说出她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时,她心里绝对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宴珩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紧紧拥抱着,“会后悔吗?”
舒歆只是轻轻摇头,她庆幸有黑暗做遮掩,不至于让她看起来那么难堪。
“宴珩,我知道其实你都明白,或许现在我还没办法彻底忘记他,我会努力,我需要时间……”
宴珩只是捧起她的脸,用一个深吻来代替自己想说的话。已经足够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
在婚礼风波后,有些媒体对舒歆的背景以及那个陌生男子产生极大兴趣,为了防止他们捕风捉影,宴珩不得不停了舒歆的工作。如今风声已过,舒歆要求继续原来的工作。
宴珩前几次一直推脱,直到今天才松口要给她换个地方,舒歆其实是不情愿的。自己的那个店铺已经开了好多年,早已有了感情,她有些舍不得。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那里竟然是一个很大的花圃,里面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花草。舒歆记得自己曾在宴珩面前说过,自己的愿望就是要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圃,倾尽心血把它打造成最好的样子。
“喜欢吗?”看到舒歆一脸吃惊的模样,宴珩忍不住问。
“这,是礼物吗?”舒歆侧头问。
宴珩笑道:“当然,只不过以后要麻烦宴太太多多打理了。”
“谢谢你。”舒歆这句话绝对不是客套,是从心底由衷地感谢面前这个人,她何德何能可以在犯下错误之后获得这样的宽恕。哪怕是李瑾然,在得知她的选择后,虽然悲愤,虽然在那一瞬间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祝福你,我不会祝福你的!”
可是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依旧听到他喃喃祈祷:“阿歆,一定要幸福……”
宴珩自然知道她在谢什么,所以只是浅笑安然。不料舒歆几步走到他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宴珩又惊又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问:“是什么?”
舒歆似乎有些羞赧,犹豫了几秒,才慢慢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说:“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去过医院,医生说我有了……”
宴珩看着她先是震惊了几秒,而后那种震惊又转换成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流淌,由于激动他的声音都变得不太正常,“这是真的吗?”
看到他这样,舒歆也深受触动,她点点头肯定道:“是真的,已经一个多月了,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一个多月?宴珩怔了怔,突然想起那不正是自己疯狂蹂躏她的那个晚上?愧疚自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宴珩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他伸开双臂紧紧抱住她,一边叹息一边不住地自责,“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
舒歆又怎么会不懂?他有多爱自己,就会有多自责,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敢告诉他关于这个孩子。
“我早已不怪你了,我们谁没有犯过错,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重新开始。”
玫瑰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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