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彭雷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彼时,他正在做一个享受美味大餐的好梦,所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瞅了一下只需要伸一下手臂就能够到的电话,硬是动也没动。
好在电话只响了一会便消停下去。彭雷换了个姿势继续他的美梦,虽然办公桌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但对于一个刑警而言,有得睡就不错了。只是,他刚刚沉进梦里,电话又响了。
靠!彭雷哗啦一声站起身来。他在心里咒骂了句,如果让我知道这次又是谁家的狗被碾死了,谁的车子占错了位置,谁谁因一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我一定狠狠地罚,罚的他倾家荡产!
只是他还没拿起电话,办公门突然被推开了。苏楠拧眉看着他“你怎么回事?电话响了那么久怎么不接?”
彭雷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里三分祈求“你来。”
这两天局里大事没有,小事是一波接一波,个个不好惹,搅得人心烦意乱。
警察当多了,什么人都见过,就在昨天晚上,一大婶因为收银员算账时少给了一块钱,竟与他理论不休,争吵了一晚上,最后还找来了警察。很不巧的是,这苦差事偏偏落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好说歹说也理论不过大婶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这事折腾到午夜一点才算结束,彭雷在心里默默地哀叹:想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惊叹四座,而今看来也没什么稀奇的,现在一个大婶也顶个诸葛亮啊!
经过这事,彭雷明白一个道理:路边的大婶你不要惹……
苏楠一只手拿起电话,一边不满地说“他俩这一走,你就学会偷懒了是吧?”
“什么叫我学会偷懒了?我这叫养精蓄锐,我需要充足的精力来应付接下来一堆破事,我……”彭雷还想说什么,被苏楠一个手势打住。
“你有事干了,石峰区度假村附近有旅客失踪了。”
彭雷眉头微皱“你确定这不是恶作剧?现在是五一放假期间。”
彭雷话音刚落,苏楠一瓶水便砸了过去“彭雷,你够了啊。什么坏毛病?几天没事干脑子秀逗是不是,还不快去!”
彭雷倒是笑了起来,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开个玩笑,别太认真。唉呦,我终于可以干点正经事了,整天跟那些大妈大婶周旋,心累啊。那个孙华,走啦。”
苏楠叹了口气,她低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彭雷再次从外面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手里还拎着两盒泡面。他刚进办公室就拆开泡了起来。
“人找到了?”苏楠忍不住问。
“嗯”彭雷鼻子里哼了一声“找到了尸体。”
“怎么回事?在哪找到的?”
彭雷为自己倒上开水,才抬起头来“崖底。目前判断,死于意外坠崖。”说完又不忘长叹几句“现在的人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放假旅游是一件挺让人开心的事情,可每到这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要出点意外。”
“你怎么那么确定是死于意外?说不定有人故意谋害呢?”苏楠反驳。
“如果你去了现场并且听了他朋友的一些口供,可能你也会这么认为吧。这名死者名叫徐诚,24岁,老家就在上海,富家子弟。这不五一小长假,就和自己几个朋友组成旅游团在度假村游玩。五月二号也就是昨天,他们攀登了附近一带的山。昨天下午六点左右登上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崖。大家都比较累,徐诚提议,因为天有点晚,不如在那座山崖上搭帐篷别去什么小旅馆了。当时还有人不同意呢。”
“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并非是别人的预谋,这完全是徐诚个人的心血来潮。而且据他朋友所说,徐诚之前对山崖璧上长得一棵桃树特别感兴趣。当时他朋友还很不屑,说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见了桃树也这么稀奇。而就在昨天晚上大概十点至十一点期间,徐诚便死在了那棵桃树正对的崖底下面。”彭雷耐心地解释。
苏楠还是将信将疑,彭雷忍不住调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你要是实在不信,可以再去问问他那帮朋友,为防万一我把他们都请来了,在派出所里候着呢。对了,他女朋友也在里面,挺伤心的,你也可以劝劝,我对这个实在不擅长。现场的照片我也已经让孙华去洗了,你再对照一下。”
苏楠白了他一眼“不早说。”说完便拿起记录本走了出去。
彭雷摇了摇头“不信我啊不信我……”
经过再次询问,苏楠了解到这个旅游团共十个人,其中一个人是这个旅行团自请的当地导游,另外还有六男三女,都是在二十至三十之间的小青年。在除了徐诚以外的五名男生中,有两名男生是徐诚大学时的同学,三名则是他毕业以后才认识的朋友。徐诚的女朋友名叫姜欣悦,也是他大学时的同学。
苏楠终究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现场照片及徐诚朋友的口供都更进一步确定了徐诚死于意外的事实。大概真是自己多疑了吧,苏楠心想。
2
然而让苏楠和彭雷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切才只是开始。午夜两点左右,彭雷被公安局里一通电话吵醒,电话里说度假村的一处旅馆发生命案。
彭雷一骨碌爬起,脑子还迷糊糊的。到了案发地点他才知道,死者竟然还是这个旅游团中的一个,更加诡异的是这名死者是死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现场无任何打斗痕迹,那把插在左胸口致命的刀子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看起来更像自杀。
如果说之前他还一直认为徐诚死于意外坠崖,两起意外放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简单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两起案件都是同一个人的预谋。能制造出如此扰乱断案思路的现场,可见凶手绝非等闲之辈。
再次录完口供,天已经亮了。刘局长也开始关注起这件案子来,一大早便赶到局里开会。一见到刘局,彭雷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俩啥时候回来?”
苏楠忍不住调侃“怎么,平常见你挺厉害的呀,一遇到棘手的案子就想起他俩了?现在承认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彭雷挠了挠头“对对对,我是头脑简单,可我起码四肢发达,我只负责抓捕犯人,这破案的事啊我还真不在行。”
“行了你们俩,有时间斗嘴赶快把案子理一下,他们今天上午九点应该就回来了。”刘局打断二人的谈话,沉声说。
“行行行,这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彭雷信心顿时饱满。
“我还不知道你,你还不如孙华让我放心呢,一股子毛躁劲。”刘局叹了口气。苏楠正要笑,他又继续说“还有你,苏楠。也不让人省心。跟他较什么劲。”
“哦”苏楠应了一句便认真整理起来。彭雷也不插嘴,对案件的所有疑点做了标注。邱云皓从外面进来时彭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楠见他进来正要说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苏楠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案卷递给他,又小声说“你们就是太惯着他了,才会让他上班还睡觉。”
“是吗?我倒不觉得。人只有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能高效率地工作。对于一个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的人来说,有点困难。”
“你怎么知道他睡了多长时间?”
“门口的垃圾桶告诉我的。”
“垃圾桶?不是,啥意思?”苏楠一头雾水。
“我看到了面包袋和饼干袋。昨天晚上吃的吧?上午是不是吃了泡面?”
“是,不过这跟他睡觉啥关系?”
“我们局里的人除了他都不喜欢在这吃东西,面包和饼干只能是他的,而他又特别讨厌吃这两样,却偏偏吃了,说明那时候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吃了。他中午吃过一次泡面,以他的习惯不会一天吃两次。我们附近的几家餐馆关门时间大概在晚上十点,也就是说彭雷吃饭的时候餐馆都关门了,只有小超市。他离开局里的时间在十点以后,再驱车回家需要四十多分钟,除去洗漱时间,那么睡觉是在十一点以后。午夜两点接到报警电话,到局里已经过了六点。因为昨天的垃圾没有倒掉,清洁工在凌晨六点之前收垃圾。发生了这么个案子,刘局必定先给你们开个会,分配一下任务,彭雷虽然不会断案,可越难解的案子他越兴奋,所以必定先完成他那份任务。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就睡着了,恐怕是撑不住了吧。”邱云皓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测,苏楠忍不住咂舌。
“邱大侦探,你这么厉害猜猜我早上吃了什么?”苏楠又问。
“包子和八宝粥。”
“怎么看出来的?”
“彭雷桌子上还有俩包子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帮他带的?”
“额,这……”
“今天的情况你们肯定是开完会才有时间吃早饭。你去吃饭彭雷不会捡个方便吗?而那种包子我们楼下只有一家,这家店恰恰只有两种粥,八宝粥和小米粥,你不喜欢小米粥,那只能是八宝粥了。当然,在手头上有那么多工作的情况下,你有闲情逸致一顿早饭跑两家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好吧,我服了。没想到你居然把我们的个人习惯都记得这么清楚。”
邱云皓摇了摇头“不,这些东西我都是无意识中就记得了,并没有刻意。”
“真厉害。哎对了,你们怎么十一点才回来,不是说九点吗?陈辰呢?怎么没和你一块?”苏楠疑惑。
邱云皓一边翻开关于此次案件的记录,一边说“我们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看了一下第二个案发现场。陈辰已经去看尸体了。”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陈辰便走了进来。随后是刘局和孙华。
彭雷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见到他们俩个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你们俩可算回来了,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折腾死了。怎么样,那边的案子?”
陈辰笑了笑“已经告破。”
“我就知道,你们一出手疑难杂症靠边走,还有那啥来着……”
“行了行了,你是睡觉睡过头了吧。”刘局忍不住打岔,大伙也被他逗乐了。
“这么想他们,等这案子破了可要好好请他们搓一顿。”苏楠接下话茬。
“一定一定,现在咱开始干正事。”彭雷已经压抑不住心中渴求真相的小细胞。大伙围着长桌坐下来,刘局对苏楠说“苏楠,你来说。”
3
苏楠点了点头,才慢慢说“死者徐诚,死亡时间五月二号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死亡地点石峰区度假村附近的一座山崖下面。从徐诚朋友的口供中得知他的年龄是24岁,是上海人,他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商人,家境富裕。徐诚大学的时候学习园林设计,毕业以后因为父亲的意愿学习经商。在案发当晚,徐诚曾对悬崖边上的一棵桃树很感兴趣,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徐诚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棵桃树才不小心失足落崖的。我们推测,徐诚常年生活在大城市,基本上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很少体验过纯粹的自然的魅力。就连他吃的水果也不过是从市场上买来的现成品。所以见到长在山崖上的野果难免新奇,有想亲自体验摘取果实的欲望……”
“不,让他感兴趣的不是果实,是果树。”邱云皓突然打断了苏楠的话“你刚才也说了,他学习的是园林设计,一个有艺术细胞的人却去沾染商人的铜臭味,他应该是有些不甘心吧。”而且你看”邱云皓举起手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那棵崖边的桃树“这棵桃树很特别,大概是成长的过程中受到很多外在因素的阻挠,它的主干出现多次盘旋折叠,两条大的分枝也有扭曲变形。如果移栽在盆里,很有盆景的特色,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可这依然无法排除徐诚死于意外呀。”孙华忍不住说道。
“你别急,让苏楠继续说。有什么疑问大家随时补充。”刘局抬了抬手,示意苏楠继续。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死者和案发现场的一些情况。我们对徐诚身上的伤口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发现除了高坠以外的其他伤痕,他身体内的各项指标也均显示正常。这一点想必陈辰也已经确定过了吧?”见陈辰点了点头,苏楠又继续说“我们还发现案发地点的那个桃树上有枝条折断的痕迹,同时我们的工作人员也在崖底找到了折断的树枝,但是很难提取到指纹信息。但这也足够证明徐诚死于意外坠崖。”
苏楠说到这里,陈辰却摇了摇头“不,不能证明。”
“为什么?”大家都疑惑起来。陈辰也拿起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依然是那棵桃树。只是角度不同。
“这棵树上的树枝折痕太多了。这棵桃树的枝干最近距离崖顶一米多,徐诚不可能同时用两只手触到它的枝条,但他一只手却抓不住那么多,可他却同时折断了多根对于一只手来说较远的枝条。而且,这几个折痕也不像是由下坠的力量拉拽断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敲断的。”陈辰解释。
“没错,用一根木棍之类的东西直接对较细的枝条敲击也会导致枝条折断。”邱云皓补充说。
“你是说有人故意伪造了徐诚意外坠崖的现场?就凭这几个树枝折痕也太不靠谱了吧?”彭雷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就算没有这些树枝折痕,逻辑上也说不过去。徐诚就算再怎么对这棵桃树感兴趣,也不至于三更半夜跑去观赏,就算他真的要观赏,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用手拉拽枝条吗?”邱云皓又继续说。
“我没去看徐诚坠崖的现场,我想知道那个山崖的大概地势和高度。”陈辰也觉得光凭折痕似乎远不够说明什么。
“是这样的,那个山崖东高西低,西面是坡度较缓的山坡,他们当时就是从西面登上的山崖,东面应该是由地层断裂形成的陡直的峭壁。峭壁的高度大概四五百米吧”孙华描述说。
“你说徐诚坠落的地方崖壁是陡直的?”
“是呀,基本上垂直地面了。”
“徐诚的尸体距离崖底多远?”陈辰又问。
“应该有四米左右。他的头部因为撞击在底部的岩石上,导致头骨碎裂,所以当场毙命,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
“那就对了,是谋杀。”陈辰肯定地说。
“啊?这就是谋杀了,怎么看的?”彭雷瞬间蒙了。
“我们应该从事件发生的结果去推算它的过程。陡直的峭壁基本上不会对徐诚坠落的过程产生什么影响。如果徐诚真的是因为意外失足落崖,那么他就应该做近似自由落体运动,可现场的情况告诉我,他在做近似平抛运动。也就是说从他的身体离开崖顶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一个水平初速度。这个速度只能由外界施力产生或者徐诚自己产生,如果是徐诚本身产生的,那他就不是意外坠崖而是自杀了,只有自杀的人纵身一跃才会产生初速度。而现场的树枝折痕如果是徐诚留下的,那他属于意外坠崖而非自杀。这就出现了两种互相矛盾的结果。自杀的徐诚不会无故留下那些折断的痕迹,意外坠崖的徐诚不会在那么远的距离处落地。那么这些折痕也只能是凶手留下的,他故意伪造了现场,也恰恰说明这是一场谋杀。凶手也许没有想到,他的画蛇添足为我们带来的两种结果却指向了他杀。”
“别,等等,我有点迷。”彭雷仍旧不太明白。
邱云皓又接着说“陈辰的意思是如果徐诚意外坠崖,那么他的尸体应该在非常靠近崖底的地方,可实际上他的尸体与崖底的距离达到了四米,很可能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使他有了一个水平速度。之后他又故意伪造了徐诚意外坠崖的现场。”
“没错。”陈辰点了点头,大家顿时都明白了过来。
一直沉默的刘局这时也发话了“既然已经确定了是谋杀,依你们看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
“目前我只能推测出是熟人作案。”邱云皓回答说“徐诚出事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这个时间段他本应该呆在帐篷里睡觉的,可是徐诚却跑出来了。从记录的口供中我了解到他们临时搭起的帐篷距离徐诚出事的地方五六百米。那天没有月亮,却有满天繁星。山崖上大部分还是比较空旷的,徐诚睡不着想看风景大可以呆在原地,没必要跑那么远。而且当人们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他本身的防护意识会变得尤为强烈,更何况那时还是晚上,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徐诚不会独自离开帐篷太远。但若有人和他一起,那就不一样了,他的安全感会增高,除此之外还会对身旁的熟人放松戒备。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在一个并不拥挤的公交站旁等车,这时突然有一个陌生人站在离你很近的地方,不管这个人是否有不良企图,你都会下意识的远离,这就是人的防护本能。它会减少周围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危险因子。”
苏楠点点头“也就是说徐诚可能和一个他熟悉的人一块散步什么的,后来他们一起来到了那个山崖边,徐诚对其毫无防备,然后凶手利用这一点把他推了下去。”
“嗯,目前我们也只能这么想。”
“既然这样,咱们先把徐诚这个放一下,讨论一下今天刚发生的案子,看看这俩案子有没有什么联系,然后再去确定凶手。这个就由彭雷接着说吧。”刘局将目光转向彭雷说道。
彭雷听了脸上立马放出光彩,他清了清嗓子才慢慢讲起来“这个第二名死者名叫罗俊义,年龄25岁,是徐诚毕业后认识的朋友。他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以后十一点之前。案发当天下午,苏楠因为不放心所以就对他们这个旅游团做了二次口供,但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徐诚死于谋杀,所以六点以后就让他们离开了警局。我们也曾明确告诉他们,因为徐诚的这个案子还没有彻底解决,他们还不能够离开市区。于是他们就在度假村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晚上的时候罗俊义独自呆在租下的旅馆房间里,在门窗都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死在了里面,使他丧命的是一把尖锐的水果刀,当时就插在他的左胸口,他的一只手还紧握着刀柄。”
“那其他人呢?”陈辰问。
“都出去了。”
“为什么出去?怎么能确定他们都出去了?”苏楠忍不住问“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找他们中的人详细讲一下当晚的情况,彭雷也只是听说,描述难免有差池。”
“我同意苏楠的看法,咱就找这个旅游团的导游。他对这些外来旅客情感态度基本上一致,所以主观描述上不会有偏颇。”邱云皓接过苏楠的话说道。
“那万一凶手是那个导游呢?”彭雷反问。
“那正好,让他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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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大家意见一致,刘局让人把导游请了过来。这名导游名叫李登峰,刘局看他个头一般,剪着寸头,有几分紧张。便和气地对他说“这出了命案总是要问明情况的,所以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太过紧张,我们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恶人。那,你就跟我们说说昨天你们离开警局后都发生了哪些事,越详细越好。”
李登峰缓了缓神才说话“那天下午我们录完口供就一起返回了度假村,我带他们去了附近几家不错的旅馆。但是这放假期间旅客太多了,前几个旅馆都爆满了,直到最后一家,才算找到空闲的房间。不过说是空闲的房间,也都是过时的,新建的旅馆客房早都满了,剩下的这几个也都是准备拆了重建的。昨天徐诚发生了那样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也就没挑剔。”
“之后呢?”陈辰问。
“我们要了两个房间,三个女孩住的是二人间,我们六个住的是六人间。安排好以后已经八点了,大家从徐诚出事到那时都还没吃饭,所以我就问他们要不要出去吃。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李登峰讲起当时的情景。
“吃什么吃,发生这么个事吃的进去吗?”说话的是孟彰,似乎有一肚子火气。
“你这是什么话!徐诚出事了关人家导游什么事,你冲人家发什么火?”刘志林听不下去,便回了句。
“就是啊孟彰,人家导游也是好心,咱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也该吃点什么,总不能徐诚出了事咱们都当饿死鬼吧。”宋成宇也接过刘志林的话说。
孟彰不再说话,但脸色依旧很难看。
罗俊义看到软绵绵的床便再也走不动了,一边往床上一趴一边囔囔“不就吃个饭吗,你们吵什么,谁想去谁去不就得了。反正我是累了,你们谁出去帮我捎一份。”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自从进入旅馆一直都没说过话卫东恒开了口“我觉得咱们确实应该出去吃点,就算不吃也应该出去走走,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心情都不好,出去散散心反倒好些。”
“我同意,他们不想去咱俩去。”刘志林率先说。
“谁说不想去了?”孟彰一听便不乐意了。
“刚才是谁说吃什么吃的?既然这么不乐意还去干嘛?”刘志林也不忍让,语气极其不善。
“哎我说,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你是闲的蛋疼了吧?”孟彰顿时来了火。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刘志林也恼火了,那架势眼看就要跟孟彰打起来了。
卫东恒急忙拉住了他,宋成宇也赶快拦住了孟彰。“好了,都别吵了。这么点小事至于吗?我看咱们真应该出去走走,让你们呆在屋里恐怕也睡不着吧?”卫东恒一边拉着刘志林一边劝说“咱们可以让导游带我们转转,放松一下,顺便也叫上她们三个。干嘛非要弄一肚子火气。”
大家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也都同意了卫东恒的意见,只有罗俊义不想出去。他站起身来,有些嫌弃地看着旅店里的单人床“这破旅店还真特么热,床铺得这么厚,怎么睡得着?”他一手掀掉了厚厚的被褥,只在上面盖了两层薄薄的床单。
“这是折叠床,你铺这么少,也不嫌硌得慌。”导游好心提醒。
“没事,也比热着强啊。”罗俊义不以为意。
李登峰没再说什么,大伙也都去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出去。
李登峰讲到这里,邱云皓忍不住问“所以你们都出去了,只剩下罗俊义一个人?”
“没错,他说他累,洗个澡就先睡了。还说要是回的早顺便给他带一份面吃。没想到回来他就……”李登峰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出去的时间大概是几点?”
“那时候应该是八点多,我没看表,觉得是那个时间。”
“那你们出去期间有没有人半路回来或者有人单独离开你们。 ”
“那倒没有。虽然刘志林和孟彰吵了一架,但并没有太大影响。我给他们介绍了一些有名的小吃还有放松玩乐的场所,他们最后决定去酒吧,在那玩到十二点多才回去……”
“你继续说。”
“我们回去后让罗俊义给我们开门,叫了很久里面都没动静,旁边的客人都说我们太吵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便打电话给客服让他们帮忙把门打开,进去之后罗俊义就已经死了。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是那个叫卫东恒的小伙先明白过来,急忙给你们打了电话。剩下的就是你们看到的情况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这时候刘局对李登峰说“那就这样,你先回去,我们有什么问题还会再向你询问的。”
李登峰听了又说“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凶手。我当导游这么多年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给他们干下去了,早点结案我也可以早点脱身,谁也不想惹上什么是非。”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刘局承诺,李登峰这才离开。他走后刘局便问大伙“咋样?听了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
5
彭雷率先说话了“我觉得这个罗俊义死的太过蹊跷,旅店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而房间里的窗户也都完好无损,凶手是怎么进去把他给捅死的?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罗俊义更像是自杀。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罗俊义仰面躺在床上,下半身只裹了一件浴巾……”
“说明他是在洗完澡之后才遇害的。”邱云皓接道。
“难道说在罗俊义洗澡期间有人潜进了他们的屋子?哎不对,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就算凶手进去了,在门窗完好的情况下又是怎么出来的?”彭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在此期间没有人进过那间屋子。”苏楠接着说“我们调查了旅店的监控,从罗俊义的朋友离开到他们回来,没有任何人进入或靠近那个房间。也就是说罗俊义始终都是一个人呆在里面。”
“难道说这罗俊义真的是自杀?可他为什么自杀?杀人有杀人的动机,那自杀也要有自杀的理由吧。”孙华插了一句。
“要说起自杀的理由也不是没有,如果徐诚的死跟他有关系呢?他也许会害怕也许会愧疚,还可能若无其事。”邱云皓回答。
“你的意思是罗俊义可能畏罪自杀?怎么证明啊这?”彭雷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能证明,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陈辰,你有什么发现?”自从李登峰离开,陈辰就一直在翻看现场的照片不发一词,刘局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觉得不像他杀,首先凶手无法进入一个密闭的房间,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连他洗完澡后的拖鞋也都脱在床边,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也不像是自杀,我在罗俊义的床上发现两处较多的血迹,分别在他尸体的两侧。左侧的血迹是从伤口处流出的,可右侧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怎么留下的。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从左胸口流到右下方的血痕,这个只有在斜翻身的过程中才会发生。也就是说罗俊义在受伤的当口有了一个翻身的动作——没错,翻身。”陈辰似乎想到了什么“罗俊义右侧的血迹应该是在他翻身之前留下的,那他是趴着的?”
“趴着?什么意思啊?罗俊义的伤口在左胸,趴着怎么弄的?”彭雷不解。
“你的意思是说那把水果刀很可能在事先放在罗俊义的床上,他在睡觉的时候没有发现,刚好趴在了那上面?”邱云皓问陈辰。
“我只是猜测罗俊义可能是趴在床受的伤,鲜血迅速流了出来,在右侧留下血迹,而后他又翻过身去,在翻身过程中势必会让鲜血顺着身体往右下方流,之后他才正面朝上,死在了床上。不过你说的刚好提醒了我,也许真的是有人事先把水果刀放在了他的床上。”
“哎等等,等等。你们说这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可实际上也太离谱了吧,刀子放在床上它怎么能插进胸口啊?”彭雷又继续问。
“你忘了刚才李登峰说的了,他说那床是折叠床,今天我和云皓去看了一下现场,我发现那间客房里的床都是铁质的,我想应该是弹簧折叠床。这种床上面一般都是床网,而罗俊义恰好把床上那层厚的被褥掀掉了,上面铺了几层床单。那把水果刀的刀柄又比较细,所以竖直卡在里面也是可能的。但究竟怎样我还需要再去确认一下。”陈辰说完便站了起来,准备去现场,孙华也站起来说“我和你一块去吧。”陈辰点了点头。
俩人走后,彭雷又按耐不住心头的疑云了。他正要问些什么,邱云皓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罗俊义怎么可能那么傻,床上有把刀他就看不到?”
“对对对,我是想问来着,还是你了解我。”彭雷笑起来。
“一般来说,床上有把刀,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凶手既然是想杀人必不会让别人那么轻易发现,他可以选择床单之类的东西稍稍做一下掩饰。比方说在卡住刀子的地方使床单隆起。”
“但凶手怎么知道罗俊义一定会趴着睡觉呢?”苏楠问。
“罗俊义之所以不愿意出去,是因为他觉得累,很想睡觉。一个极度疲乏人在看到床的时候往往忍不住想直接趴上去。这跟个人习惯也是有关系的,凶手也许了解他。”邱云皓回答。
“看来凶手必定是他们当中的人了。”刘局皱起了眉“但我们依然不知道凶手是谁,这两个案子究竟有没有关联。”
“从作案手法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擅长利用人们的思维定式,让我们误以为死者死于意外或者自杀。而且他在作案现场从不留下关于自己的任何痕迹,总引导我们朝错误的方向判断,说明他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可是再怎么缜密的手段总是会有一些漏洞,说明他的反侦查能力不成熟。”
“那我们要怎么查啊?他们还有八个人。也就是说我们有八个嫌疑人。而且我们也无法排除同伙作案的可能。”苏楠无奈地说。
“那三个女的先不要管,不管怎么说罗俊义的死跟她们没有直接关系,她们没有作案时间,我们就先从剩下的五个男的查起。苏楠彭雷你们俩接触过他们,现在你们跟我说说你对他们五个各自的印象。”邱云皓对苏楠说。
“那就先说这个导游吧,他给人的感觉蛮实在的一个人,我问他一些问题他基本上有什么就说什么。据我了解,他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从二十一岁就开始干导游这一行,经常给外地的旅客作指导。对人还算热心,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谋杀外来的游客。”彭雷本能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邱云皓却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什么。而且只有他自己是这的人,对这一带的地理人文环境最为了解,所以他想在什么地点杀个什么人,直接把他们带过去,再制造一场意外,简直易如反掌。比方说徐诚坠落的山崖,还有罗俊义死亡的旅店。”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彭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想的太简单。
彭雷说完苏楠又接着说“那个孟彰,就是跟刘志林吵架那个,我觉得他脾气真挺差的。问他问题,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典型的性格暴躁症。而且还一口一句脏话,说什么旅游也特么晦气之类的,最后我实在不想问他了,就让他一边去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装混呢?以为这样便问不出什么来了。”
邱云皓却否定了苏楠的看法“应该不是装的,如果真要装,他在你面前装装也就算了,可他在旅店里对导游和其他旅伴也是那个样子,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说明他性格本就那样。这也恰恰说明凶手很可能不是他,以他这种狂躁的性子是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谋杀计划的。”
彭雷又继续说“还有刘志林,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性格也不像孟彰那样暴躁,总体来说很一般,而且挺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的,听说大学的时候他和徐诚是同学。徐诚出事那会,徐诚的女朋友蒋馨悦很难过,他也积极劝导安慰她。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吧,到现在还没有排除,会不会刘志林喜欢蒋馨悦,所以对徐诚痛下杀手?”
“你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有一点你忘了,如果刘志林真的喜欢蒋馨悦,他杀了徐诚就可以了,那罗俊义的死又怎么解释?难道这是毫不相关的两个凶杀案,作案人其实不是一个人?”听了邱云皓的话,彭雷顿时头疼起来,邱云皓又补充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刘志林的确喜欢蒋馨悦,并且为了她杀了徐诚,这一幕恰好被罗俊义看到了,只是他没敢或者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就被刘志林用计除掉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实情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苏楠继续说。”
“哦,那个宋成宇是徐诚毕业后认识的朋友,他父亲也是从商的,所以他平常和徐诚的关系很不错,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很会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在商人的圈子里活跃,自己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所以也变得圆滑世故了,说话总有几分客套却又有几分亲近,挺会察言观色。要说心思缜密他倒是挺符合。”
邱云皓听了略一沉思才说“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宋成宇的父亲是是商人,而他又是一块从商的料子。那么他的前程本是一片光明,他若是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简直是自毁前途。作为一个商人,对某事发生的风险评估总是很敏锐,他应该很清楚蓄意杀人毁掉他后半辈子的风险有多高。无论他杀人的手段有多高明,都难免有疏漏。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他拿出自己的半辈子来赌呢?如果他和徐诚之间的仇恨有这么深,那他们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一块旅游?不过宋成宇的嫌疑也是无法排除的,听你的描述,他应该比较擅长掩饰自己真实想法。”
刘局接道“之后我会让人多加留意一下宋成宇,剩下的还有谁?”
“最后这位叫卫东恒,是徐诚的大学同学。长得挺清秀,高高瘦瘦的。他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似乎不太喜欢跟人过多交流。我们问他的时候他就回答,不问他他基本上什么也不说。不过这人态度很好,很和善,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的不耐烦。当然,这些都不能说明他没有作案的嫌疑。”
彭雷话刚说完,苏楠就接着说“我觉得他不太可能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会杀人的样子,而且据我所知,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认为他这人除了喜欢安静外,特别好相处,做什么事都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呦,你这么了解他。怎么,看上人家了?”苏楠话还没完,彭雷就忍不住打断了她。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事论事。”苏楠不悦地看着彭雷说。
“我怎么没看出来?咱俩跟他们的接触的时间基本上一样,我怎么没你了解的多?”
“多聊了几句不可以啊?就不会说你自己对案子不够上心。”
“行行行了啊,你们俩个咋回事?这讨论嫌疑人呢,你们又开始了是吧?”刘局蹙起眉,又对邱云皓说“你对卫东恒这个人怎么看?”
“苏楠的描述明显带有个人情感倾向,什么叫看上去不像会杀人的样子,人不可貌相你忘了?”邱云皓沉声说。
“我——”苏楠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闭口不言。
“不过你与卫东恒初次接触,就对他的评价这么好,说明他这个人的确不错。彭雷的描述也恰恰应证了这一点,但是他人好不好与案件并无太大关系。他不喜欢多说话也许是出于谨慎,怕说多了露出什么马脚,他喜欢安静,安静的环境能让人更专注地思考,每一步做什么如何做?”
“但如果卫东恒是凶手,罗俊义的死是解释不通的,因为在这次旅游之前,罗俊义与他根本不认识,他们接触的时间也就这两天,卫东恒有什么理由害他?”苏楠又补充说。
“光凭这些我们是没办法确定谁是凶手的,我之所以让你们把对他们的印象讲出来,就是讨论一下他们可能的作案动机,从而确定接下来我们的应对措施。”
“那你的意思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彭雷问。
邱云皓只说了句“静观其变。”
“啊?就那么看着?这算什么主意嘛。”
“目前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掌握,甚至连受害人的死都是推出来的,所以我们只能观察他们的举动,并在此期间找到能暴露真凶的线索。我们要做的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就是要稍微限制一下他们的自由,但是又要保证给他们充分的自主权。现在徐诚和罗俊义的案子还没完结,他们谁也不能离开这,你们可以以此为由多和他们接触,你们对他们的了解越深,就会有越多的东西浮出水面。我想这两件案子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事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6
邱云皓说完,刘局就发话说“行,那今天就先到这,盯梢的事就交给彭雷去安排,还有就是苏楠就按云皓说的,多和他们接触交流,有什么问题就问,越细越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都去吃个饭,打足精神。”
苏楠和彭雷同时点了点头,大家也就散了。下午,陈辰回来证实了上午的猜想,大家心里又一阵唏嘘。
接下来两日,彭雷带人在暗中密切观察着几个人的行动,苏楠则常以徐诚和罗俊义的案子为由向他们询问。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孟彰常向苏楠抱怨,什么时候才让他们离开,这破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而且他的父母知道了他这边发生的事,都很想让他回去。
苏楠只能宽慰说很快,让他们别着急。
但是孟彰毕竟火爆性子,有一次差点跟苏楠急了,为了尽快查到真凶,苏楠也只能忍着脾气尽量不惹他。
五月的天气,异常炎热。这日,彭雷和孙华在车上呆了半晌,已是满头大汗。彭雷远远得看见孟彰、宋成宇、刘志林、还有卫东恒一块走出了旅馆,便不远不近跟着。他们几人边走边聊着些什么,不多会便走进一个凉饮店里各自点了凉饮,几人刚坐下,卫东恒便玩笑着说“咱们坐在这倒是爽快了,委屈了外面的俩人,闷在车里,多难受。”
孟彰正一脸疑惑,宋成宇接着说“哎,你也发现了?他们把我们看的也太严实了吧。”
“我靠!这也跟着?我都快烦死了。”孟彰拧着眉“还说什么凶手在我们中,我看徐诚和罗俊义的死跟我们没半毛钱关系。你说,咱们平时都相处的好好的,怎么可能害人呢?现在倒好,家也回不去,天天在这呆着!”
“那人家警察总要找到凶手吧,而我们最可疑啊。”刘志林接着说。
“都别想了,只要没做亏心事,警察再怎么查,也是无用的。所以只管我行我素,有没有他们都一样。”卫东恒忍不住劝说。
“那怎么能一样呢?”孟彰依旧难以消气。
卫东恒又说“你看咱们要不要给他们两位也要点?”
宋成宇附和说“是要给,不能委屈了人警察。”说着便多要了两瓶饮料出了门便向车前走去。
当宋成宇笑着敲开彭雷所在的车门时,彭雷脸都青了,果然这几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彭警官,这大热天的还劳烦你跟着,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在店里喝凉饮,顺便给你们也带一瓶。”
彭雷也不客气,伸手便接了过来“唉,说什么辛不辛苦,干警察的。不就这样嘛。总不能让真像被掩埋。”
宋成宇便笑了起来,就又多聊了几句。彭雷感觉跟这人说话是在太累,敷衍了几句便不想再多说,如今已经被发现,他也不能做的太过。
宋成宇返回店中,却不见了孟彰“哎,孟彰哪去了?”
“他呀,说什么这冰激凌他不喜欢吃,出去买了。”刘志林回答。
结果三人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他回来,宋成宇忍不住抱怨“这家伙会不会先回去了?”三人便商量着一起回去看看。
只是当他们回到旅馆,孟彰并没有回来。宋成宇认为他可能在外面玩上瘾了,所以暂时没回来,卫东恒却提议大家一起去找找,毕竟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刘志林与孟彰本来就不和,所以并不感兴趣。
最终,大家还是分散去找了。这可让彭雷为难了,他们这么多人分头行动,他却不知道要怎么监视了。但他转念想想,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孟彰,其他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彭雷没想到他这一决定,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失误。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大家也都没找到孟彰,拨打他的电话也关机。彭雷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当彭雷把这个消息告诉邱云皓他们时,邱云皓顿觉头疼“失踪?你说孟彰这个时候玩失踪?”
苏楠说“就他每天都跟我抱怨回不了家,估计这是趁彭雷不注意逃回家去了。我们可以跟他家里打个电话问问。”
邱云皓只说不急,明天再打,五一期间客流量这么大,他想弄到票也不容易,说不定他还在株洲市区,并未离开,可以通知各车站机场售票口的警察,留意一下,同时让苏楠去调一下监控。然而他却想不通以孟彰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彭雷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呢?
彭雷不得不把白天的事告诉邱云皓,邱云皓听了反而脸色凝重,难道说作案人不是一个,而是同伙?从白天的情形看,分明是宋明宇有意引开彭雷的注意才让孟彰有机会离开。坐在店里的卫东恒和刘志林是真不知道孟彰的意图还是有意隐瞒?这一切为什么就像谋划好的一样?但是若以同伙作案来看,有一点却又说不过去,就算孟彰性子粗暴做事不计后果,那宋成宇和卫东恒难道不知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很有畏罪潜逃的嫌疑?他们怎么会让孟彰离开呢?
越往下想,邱云皓越觉得事情复杂起来。他总感觉似乎有一双手在背后操控事情的发展方向,而他们正在陷入一个误区,却不知道如何退回。
第二天苏楠跟孟彰家里联系,却得知孟彰并未回去,而各售票口的警察也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事情陷入僵局,彭雷坚决认为孟彰是畏罪潜逃,他既不想着回家,也不让警察跟他联系上,明显罪犯的行径,说不定现在早就乘坐汽车什么的离开了株洲,躲到哪旮旯里去了。
邱云皓仍然持怀疑态度,却也不得不认为找到孟彰是解开谜底的关键。刘局只好对孟彰下了逮捕令。接下来的几日,大家伙都在因为孟彰的事情四处打探。宋成宇却也开始厌倦呆在这破地方,假期已经过去了,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便请求离开株洲。
刘局也知道一直让他们留在这说不过去,他们手中没有证据,孟彰又毫无消息。同时上面也在催着尽快结案,竟左右为难。邱云皓认为,这个案子宋成宇的嫌疑也很大,但是让他留下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让他先回去,再派人暗中调查就好了。只是通知还没到,宋成宇便一声不吭地走了。
邱云皓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些人一旦脱离他们的视线,总会有麻烦发生,事实证明,邱云皓的不祥预感是对的。
7
宋成宇在五月九号上午离开旅馆。刘局随即让卫东恒跟他通了电话,电话也打通了,宋成宇接了电话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说明了自己的行踪。下午三点,彭雷来到宋成宇所说的地方,却没见到他,再打电话就没人接了。彭雷怀疑宋成宇欺骗了他们,他根本不在这里。
直到下午六点了彭雷还找不到人,正打算跟局里汇报,局里却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宋成宇死了。彭雷心急火燎地赶回去,直到看到宋成宇冰冷的尸体他才相信这不是个玩笑。
“怎么回事?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彭雷难以置信地问。
陈辰点点头“没错,他上午的确挺好,因为他的死亡时间在下午两点至三点之间。”
“What?你们在哪找到他的?怎么死的?”彭雷简直想骂人。
“就在他跟我们说的地点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致死凶器是一根电线。这次凶手没有再刻意伪造意外凶杀现场。不过他选择的地方却是监控的死角。”
“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妈的,这什么意思?公然挑衅?”彭雷如今已被点燃一肚子火气。
邱云皓的脸色也很不好“已经死三个人了,孟彰也不知所踪。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厅长,我们却没有抓住实质性的线索,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陈辰叹了口气“这回咱们算是遇上对手了。只是不知道宋成宇的死跟失踪的孟彰有没有关系。”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搞错了方向,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从孟彰失踪开始,我们就变得很被动。我们一直都认为徐诚和罗俊义死了,剩下的就是要找出答案,却忘了这并不意味着凶手的行动便结束了。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究竟有几个目标?宋成宇的死是终结吗?凶手似乎知道我们必须做什么,而这个必须又给他下一步行动创造了作案的条件,他擅长揣摩人的心理,他做事不慌不乱,他能让受害人走进他的计划中,从而有条不紊地谋杀,他是受害人熟悉的人,他就在他们身边。不,不是孟彰,孟彰也许是他的一个目标……”
“你说什么?孟彰是受害人。这……”苏楠难以接受。
“嗯,我也曾想过这个结果。我现在甚至怀疑孟彰已经遇害,只是没人发现他的尸体。”陈辰接着说。
“那依你们的意思,谁会是凶手,现在就剩下三个人,那个导游李登峰、刘志林还有卫东恒,难道说是那三个女的不成?”彭雷问。
“不可能,这三个人虽然没有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她们的一举一动我也基本知道的,今天没人离开我的视线。”苏楠接道。
“去找卫东恒,我想和他谈谈。”邱云皓突然说。
“你说什么?你认为是他?”苏楠和彭雷不约而同地问了出来。
“我没说是他,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彭雷很快把他带了回来,邱云皓这才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小伙。苏楠和彭雷说的不错,卫东恒的确长得清秀,眉毛微浓,面上和善,他的手臂放在腿上露出修长的手指。只是他的眼睛太过深邃,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陌生人一眼看上去恐怕谁也不会把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块吧。
见邱云皓一直盯着他看,卫东恒脸上溢开一抹淡笑“听说邱科长有问题想问我,有什么便问吧。”
“哦,是这样,我想问你宋成宇离开的时候你知道吗?”邱云皓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问。
“不知道。”卫东恒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能说说在上午九点也就是你跟宋成宇打完电话之后去了哪吗?”邱云皓继续问。
“我记得彭队长很关注我们,我去了哪他应该很清楚吧。”
“他今天有事,我想听你自己说。”
卫东恒面上不动声色,苏楠却疑惑地看了邱云皓一眼,感觉他不像在问问题,倒很像在审犯人。
“我去了网吧,闲的没事看了场电影。”卫东恒的回答依旧简洁。
“那你知道宋成宇跟什么人有仇吗?”
“不知道。”
“你不是他朋友吗?知不知道他平时还接触过什么人?”
“我们从认识的时间到今天共九天。我对他不了解。”
“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在案子上遇到了一些难处,对于徐诚、罗俊义和宋成宇的死,你有没有什么个人想法,我很想听一听。”
“我不知道我该有什么想法,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卫东恒不冷不淡的回答终于让邱云皓皱起了眉头“我感觉他们出事你好像并不伤心。”
“那你能感觉到我很开心吗?”卫东恒说完这句话时,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看向他,他又继续说“邱科长其实是在怀疑我吧?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绕那么大弯子呢?”
“你们所有人都值得怀疑,难道我不该怀疑你吗?”
“说的也是,那邱科长有找到什么证据吗?”
“会有的。”
“哦,那还是没有。”他突然站了起来“希望我下次来这的时候,你能找到有力的证据让我无法离开。”说完这句话,他便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楠更加震惊,这与她平时接触的卫东恒判若两人。
“你们看到了吗?”邱云皓突然问了句。
“什、什么?”苏楠没头没脑地问。
陈辰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他在挑衅云皓。”
“怎么会这样呢?之前他不是这样的。他说话一向很和气。”苏楠还是没法相信。
“难道凶手真是他?这也太可怕了,他怎么能这么会伪装?”彭雷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要证据,那我就给他证据!”邱云皓沉声说完便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看来卫东恒真的惹到他了,他已经好久都没这样了。见他准备出去,陈辰上前拦住了他“你去哪?”
“他从哪来,我就去哪?我们要找的原因根本不在这里!”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况且局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我和孙华去。我保证带回你想知道的东西。”陈辰好心劝说。
邱云皓抬头看着他,陈辰又补充说“相信我。”邱云皓终于不再坚持,对于陈辰的能力他向来都不怀疑的。
8
卫东恒回到旅馆的时候,看到周叶茜倚在门旁的墙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才抬头朝他看过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东恒,你,你去警察那里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卫东恒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我,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宋成宇出事了,而你又被警察单独叫走了,所以才来看看。刚才志林说你还没回来,我就在这等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卫东恒似乎不想多说。
“东恒,你……”周叶茜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他看着她问。
周叶茜犹豫了一下才说“今天上午你,去哪了?”
“网吧。”
“可是我和馨悦去网吧找过你,你并不在那里。”
“所以呢?”
“我,我不知道……”
卫东恒听了转身就要走,看样子不想再和她继续下去。
“他们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周叶茜突然大声问出来,只是话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卫东恒没有回头便反问“你认为呢?”
“我希望没有,而且,我愿意相信你……”她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一直以来,这个人都是她心底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疤。
“但愿你的希望能成真吧。”卫东恒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周叶茜,我不需要你的相信,你明白了吗?”
周叶茜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心里早已乱糟糟的。她有那么多疑惑,可是在他面前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她要怎么相信呢?三年的时间真的可以使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吗?可是,如果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她不敢想,与恶魔无异的卫东恒该有多么可怕。尤其是卫东恒最后那句冷冷的话使她怀着希望的心渐沉谷底。
因为思考了太久,周叶茜的脑袋昏沉沉的,然而心中的那个决定却清晰而坚定。
“邱科长,周叶茜要找刘局。”一位年轻的刑警在门口对着正专心看文件的邱云皓说。
邱云皓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你让她进来吧,刘局今天不在,有什么事她可以跟我说。”
“好的。”
不多会周叶茜便走了进来,邱云皓让苏楠给她搬了把椅子,还给她倒了杯热水才说“我知道,你今天是有事想要告诉我们,对吗?”
周叶茜点了点头“没错,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所以有些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说出来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
“你提供的微小细节对我们警察而言都可能是重要的线索,所以,我需要你敞开心扉。我们都需要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不是吗?”邱云皓诚恳的话终于让周叶茜放下防备,不再犹豫。
“我想说的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们听听就好。其实,徐诚刚出事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意外,我也没有多想,后来从你们传出消息说徐诚死于谋杀,我才开始怀疑他。”
“他是谁?”
“卫东恒。”
邱云皓皱了皱眉“为什么怀疑他?”
“因为他是我知道的唯一有作案动机的人,因为他,只有他曾喜欢过馨悦。”
“你说卫东恒喜欢蒋馨悦?”难得安静的彭雷终于忍不住了“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邱云皓也很意外“能详细说说吗?”
“我和馨悦、东恒、徐诚、还有刘志林都是同学你们知道的。但是我们其实并不是一个院的学生,认识的方式也五花八门。我和馨悦是文学院的,徐诚学园林设计,刘志林是体育院的,东恒学的是心理,但是我听说他好像修了双学位。”
“卫东恒竟然学心理,你真是给我提供了又一个重要的线索!”邱云皓更加震惊了“为什么这些你在之前一点都不告诉我们,一直到今天才说呢?”
“因为那只是我的猜测,而且后来罗俊义也出事了,我就没有理由怀疑他了。”
“但这都是很重要的线索,就算跟他没关系,你也可以说出来呀。”
“我,我相信他。”
邱云皓顿时来了气“你相信他,你凭什么相信他?因为他是你同学?那徐诚呢,难道他不是你同学?你不想为他找到真凶吗?”
“因为我喜欢他,这个理由够不够?”周叶茜忽然流出了泪“有谁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变成杀人凶手?”
在场的人包括邱云皓都愣住了,短暂的沉默,苏楠忍不住推了邱云皓一把“你今天是怎么了?”
邱云皓回过神来扶了扶额才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言语过激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就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吧,我不会再把个人感情带进来了。”
周叶茜擦干了脸上的泪继续说“馨悦在大学的时候是一个乐观开朗和热情的女孩,对朋友坦诚相待,还很乐于助人,所以那时候有很多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还有很多男生追她。可是她不愿意这么早谈恋爱,她说等大三大四的时候再找也不迟,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我不知道她和东恒是怎么认识的,那是大三的时候。她忽然跟我说要跟我介绍一个朋友,我也没多想,便和她一起去了,也就是在那时,我才认识了卫东恒。”
“我们初次见面时对彼此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当对方是普通同学,但是后来跟他接触的越多,我便越多地了解了他。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用做任何伪装,也不需要强颜欢笑,他从不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他很安静,但是总能知道你需要什么,他也很细心,不像一般的男孩子总是马虎大意。可是,他却很少笑,后来我听馨悦说他是一个孤儿,没什么亲人,是馨悦让他渐渐打开了心扉与人交往。从那时候起,我没办法阻止自己关注他,我告诉自己,也许那只是同情,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当他拒绝我的帮助的时候,我会不开心当看到他因某些事不顺心的时候,我也会替他着急,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总是想起他。如果连这样的状况我都不能意识到是喜欢,那我的情商也太低了。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只能默默地关注,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大四,馨悦说快毕业了,还没谈过恋爱是不是有点遗憾。她问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我刚开始还遮掩,到后来经不住她的逼问,便说了出来。她很开心,说东恒人最好了,没想到我刚好喜欢他,她还怕他被某个暴戾的女孩拐跑了,若是我她就放宽心了,还催着我去表白。为这馨悦曾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每次他都不回答。馨悦没有办法,便给我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让我趁机告诉他我的心意。”
“也就是在这些相处中我才发现,他心里其实早就被人占据了,他虽然并没有说出来,可我能感觉到那个人就是馨悦,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但我还是想为自己拼一把……”
9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校园的湖边落叶已经铺了一地金黄,踩上去发出莎莎的声响。卫东恒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身后的周叶茜,状似不经意地说“馨悦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把我叫出来她自己却没了影子。”
“可能是她作业多有点忙吧。”周叶茜心虚地说。
“你不是和她一个专业吗?怎么就她天天忙了?”
“哦哦,她不是向来做的慢嘛,你也知道她有点拖延症……”
“哦~”卫东恒应了声,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我还以为她叫我有什么急事,既然没什么事,咱们也回去吧。”
“哎,东恒。”见他要走,周叶茜急忙叫住了他。
“怎么了?”
“我,我有事想跟你说。”闯一把吧,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说。”卫东恒抬眼看着她。
周叶茜顿时紧张起来,踌躇了很久她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喜欢你!”说完这句话,她突然觉得没了什么顾虑,便又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你的过去或许很孤独,但是我希望你的以后我可以参与,我想陪你一起……”
卫东恒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所以,这是她约我出来的原因?”
“不是,不是那样的,是,是我让馨悦帮我的。”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卫东恒的话冷淡淡地说出口,却仿佛在周叶茜心上划了一道。
她的脸色有些泛白,却还是忍不住问“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一个我想用一生去爱的人。”卫东恒离开了,周叶茜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泪如密密的雨遮住眼睛……
“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不再去找他,他在哪里我就远离哪里,我试图用不断地学习把他忘掉,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无用的。馨悦还是会问起我和他的事情,我告诉她我又不想谈恋爱了,毕业以后再说,时间久了她也就不问我。后来我也慢慢地想通了,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为什么要逃避呢?所以我再次站在了他面前,以朋友的身份,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卫东恒喜欢蒋馨悦,但是蒋馨悦最后却和徐诚在一块了,难道就因为这个卫东恒就要杀了徐诚?”要真是这样,彭雷不得不承认红颜祸水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周叶茜却摇了摇头“也许是我的错。想和馨悦做朋友的人很多,但是能馨悦走的很近的却没有多少。能让馨悦推心置腹的也就只有徐诚和卫东恒,他们的关系好的让人羡慕。我记得那天是馨悦的生日,不巧的是东恒要参加一个比赛,不能参加她的生日派对。所以就让徐诚替他把礼物交给馨悦。”
那天,周叶茜从教室回来刚好碰到站在女生宿舍下徐诚。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徐诚,你在这干嘛呢?找馨悦吗?”
见到周叶茜,徐诚仿佛找到了救星“你来的正好,有份礼物你帮忙给馨悦吧,我这有点急事,正愁走不开呢。”他把手中的小盒子递到周叶茜手中就要走。
周叶茜忍不住开玩笑“哎,你这什么东西啊?自己不亲自送给她?”
“我哪知道?这是东恒的,他不告诉我。你问问馨悦晚上去哪,我请客。”徐诚说完便没了影。
周叶茜看着手中的礼物盒,愣了半晌。她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安,会是什么呢?
到下午的时候,周叶茜她们寝室已经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寝室里的另外两个室友羡慕得不得了,吵着嚷着让蒋馨悦都拆开来看看。
蒋馨悦抵不过她们的软磨硬泡,只好顺了她们的意。当拆到卫东恒的时候。周叶茜突然紧张起来,虽然以前他也曾送过蒋馨悦礼物,可是她从来没注意过,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格外在意。蒋馨悦小心地打开了礼物盒,一个温润剔透的紫色水晶项链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室友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项链啊。”
“是天使之泪。”另一室友接道。
“真的哎,为什么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们之前一直在讨论的绝版天使泪吗?”
“对对对,就是这款,当时我还想买呢,可是他们说这是在活动中给有缘人准备的,不卖。当时我还很气愤,没想到居然有人弄到了,馨悦我好羡慕你啊。”
蒋馨悦听了很高兴,但嘴上还是说“不就是一串项链吗,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你们想要有的是男生给你们买。”
“哎哎哎,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哪有你的福气,这年头男生想给你买项链太容易了,可是真正用心准备的却很少人家送的可是心意。”
“就是,要是有个男生也送我这款天使泪,我就跟他了。”
蒋馨悦笑了笑“怎么,一串项链就把你买走了?”
“我的天哪,他都像我表白了,又这么有心,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室友故意做出娇羞状。
“胡说什么呢?”蒋馨悦打断了她。
“哪有胡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男孩子送给女孩子天使之泪什么意思。那是代表他愿意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地爱你一辈子。”
周叶茜的心好像被谁狠狠揪了一把,她突然很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室友的声音再次响起“馨悦,这是谁送的啊?让我们也都做个明白人呗。”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叶茜,我记得这个礼物好像你帮我带回来的,是谁给你的啊?”
“呃——我,我在楼下遇到了徐诚,他让我帮忙带给你的。”周叶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说不出卫东恒的名字,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这份礼物不是卫东恒送的。
“原来是那个小园艺啊,看你们平常关系那么好,原来他喜欢你。”
“什么小园艺啊?你们真会给别人起外号,他明明是设计师。”
“啧啧啧,这还没在一块呢,就开始护着了?以后怎么得了……”
10
周叶茜出了寝室,她们的话也渐渐消失在耳边。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心里却在不断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卫东恒、卫东恒、卫东恒,为什么我还是会在乎?早知道会那么难受,当初为什么还要认识你……
“所以,最后是你骗了她,那份本是卫东恒送的礼物却被蒋馨悦误认为是徐诚,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卫东恒知道他的礼物被当成了徐诚的,他会怎么想?他一定认为是徐诚撒了谎,他的怨恨也只会针对徐诚。”听了周叶茜的回忆,邱云皓对眼前这个姑娘既同情又无奈。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东恒没有送她礼物就好了,馨悦不知道就好了……我,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都不愿放弃,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怕我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周叶茜再次泪流满面。
邱云皓忍不住递给她一块纸巾“那之后呢?卫东恒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他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馨悦真的和徐诚在一起了,可她并没有公开他与徐诚的恋爱关系,这件事只有我们寝室几个女生知道,她说现在学业为要,她还是不给大家发狗粮了,等毕业以后再给他们惊喜。毕业典礼那天下午,我们一块聚餐庆祝,中途的时候却没看到馨悦,也没看到东恒,我就偷偷溜了……”
周叶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公园,她坐在一条长椅上任思绪翻飞。突然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有人不小心撞了那个人一下,只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站了起来,是卫东恒。
“东恒!”她喊了一声,卫东恒回过头来。周叶茜急忙跑了过去,只是当她走近看到眼前的卫东恒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卫东恒的状态很不好,他平时很少喝酒,所以基本上没醉过,可这一次他好像喝了很多酒,看上去醉醺醺的,他的眼眶有些红肿,似乎刚哭过。
“东恒,你怎么了?”
卫东恒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那双深邃的眸子涣散而无神,他忽然伸出手去,似乎想抚上周叶茜的脸颊。
周叶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又向前一步。这次周叶茜没再动弹,他的手指冰凉,缓缓滑过她的脸颊。只是下一秒周叶茜酸涩的眼睛便流出了泪,他叫她馨悦。
“东恒,你喝多了。”
卫东恒仿佛没听到,他说“馨悦,为什么我的爱这样迟?”
周叶茜只是摇头“卫东恒,我不是蒋馨悦,你看看我,我是周叶茜,我是周叶茜!”
卫东恒使劲甩了甩头,似乎如梦初醒,他一边后退一边喃喃自语“周叶茜,你是周叶茜,你不是她,你不是……”
周叶茜见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东恒,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馨悦和徐诚的事了?”
卫东恒闻言情绪有些激动“原来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馨悦她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卫东恒突然苦笑起来,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这样脆弱沮丧的卫东恒,周叶茜以前从来都不曾见过。
“东恒”周叶茜突然向前从背后抱住了他“为什么你心里只有一个她呢?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你有多喜欢她我就有多喜欢你,我哪里不好,只要你说我都改,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卫东恒的酒似乎醒了很多“周叶茜,放开我。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快乐的,找一个爱你的人比找一个你爱的人要好很多倍。别再委屈自己,我也不需要别人来喜欢。”卫东恒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周叶茜突然无法自已的愧疚,如果你知道因为我才使你们有缘无分,你会不会恨我?
周叶茜说完时,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彭雷率先开口了“这么说,卫东恒最后没接受你……”
“彭雷,怎么说话呢?”苏楠打断了他。彭雷只好闭了嘴,苏楠又对周叶茜说“我也是女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在爱情面前总是会有很多人无可避免地犯错。但我不明白的是卫东恒既然能劝你放弃,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放弃呢?而且在三年之后才想着报复情敌,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邱云皓接着说“刚才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眼中的卫东恒好像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如果他真的在乎蒋馨悦,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放手便是对蒋馨悦的成全,伤害徐诚便是间接地伤害蒋馨悦呢?”
“我不知道,因为从那晚开始,大家的联系都变少了,馨悦跟徐诚一起去了上海。东恒好像去了北京,我还在学校读研。”
“那你们这次重聚,你觉得卫东恒或者蒋馨悦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邱云皓又问。
周叶茜思索了一会才说“有一点。他们好像太过陌生,基本上不和对方说话。”
“会不会是因为蒋馨悦曾经拒绝过他,所以他们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才会对彼此如此冷漠?”彭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周叶茜摇头“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东恒为什么还要发起这次旅游?他应该避开馨悦才对。”
“你说什么?这次旅游是卫东恒发起的?不是徐诚吗?”
“我们没说过是他啊。”
苏楠按了按眉心,原来她一直都理解错了口供中他们所说的意思,那个旅游团中一直低调,毫不显山露水卫东恒才是主导。
“你说的我们都清楚了,谢谢你为我们提供的信息。我们需要再理一理,还大家一个真相,你先回去吧。”邱云皓对周叶茜说。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他会死对吗?”周叶茜忍不住问。
邱云皓只说“没有人可以肆意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周叶茜深吸了口气,才木然地转身离开……
11
周叶茜走后,彭雷就忍不住说“这卫东恒太狠了,不仅伪装得好,杀人手段也高,我们都被他单纯的外表给骗了!”
“可是仅凭周叶茜告诉我们的,还是不能说明卫东恒就是凶手。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没有证据他是不会轻易认罪的。目前我只希望陈辰能带回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邱云皓说完苏楠叹了口气“本以为不可能是凶手的最后却变成了最可能是凶手,唉,世事难料啊。”
第三天,陈辰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他告诉邱云皓,他通过调查寻访了解到了卫东恒之前的一些人生经历。卫东恒五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跟另一个男人去了国外。不久后,他的父亲又给他找了一个后妈,他这个后妈对他并不好,但是碍于他父亲的面子,并不是过分苛刻。然而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工作途中出车祸死了,从此,他的后妈便不再管他,觉得他就是一个累赘,所以她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却唯独留下了卫东恒。
在卫东恒饥寒交迫濒临死亡之际,有好心人把他送到了一家儿童福利院,卫东恒就是在那长大的。但是在福利院的时候,他性格孤僻,终日沉默寡言,所以也常受其他小朋友排挤,有人甚至当面称他小哑巴。大多数情况下,卫东恒不理会他们,不过若是太过分了,他会和对方打一架,而且出手特别狠,经常把别人弄得鼻青脸肿的,时间久了,虽然没人敢去找他麻烦,不过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后来在当地政府的关怀下,他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获得了学习的机会,并且最终考上了一本院校。
卫东恒毕业以后,做了北京一家知名医院的心理科医生,主要负责患有心理病的病人的心理问题,而且还颇受赞誉。但是在三个月前,卫东恒突然从这家医院辞职了,谁也不知道原因。院长为了劝他留下,还将他的薪资待遇提高了不少,但是他坚决要离开,院长就没再勉强。
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陈辰又向卫东恒平时常在一块工作的同事询问了很多,大家对他的评价基本一致,安静内敛,除了工作时其他时间话不多,不过人挺好。但是陈辰提供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邱云皓让陈辰去查一查三个月前卫东恒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什么细小的事都别放过。
陈辰再次返回了那家医院,但是问了很多人都没什么结果,就在陈辰要放弃继续在此查找线索时,卫东恒的一位同事告诉他,三个月前有一天,卫东恒一整天都不在状态,好像有什么心事,跟他说话他也心不在焉,还老是发呆。在那之后没几天他就辞职了。
陈辰得到这一信息,又向他的同事问了他的住址。在卫东恒的租住的房子里,陈辰找到了一份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体检报告书。
“转移癌?”邱云皓看着那份体检报告书,依旧难以相信。
陈辰点了点头“没错,根据这份报告书上所说的,卫东恒的癌症已经是晚期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如果还有一线生机,卫东恒都应该呆着医院里接受治疗,可是他却在不以为意地旅游,这只能说明他已经放弃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说他心理没问题,都觉得不可信。”邱云皓又接着说“这份体检报告书可能就是一切问题的导火索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彭雷问。
“可以审了。一个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不会再怕我们找出什么来的。同样,他也不会做无谓的抵抗。”
12
彭雷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卫东恒,他真想看看这个人的心到底怎么长的,自从他进来那一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邱云皓和刘局透过玻璃窗观察着审讯室里的一切。
三四天没见,卫东恒倒是憔悴了不少,脸色也略显病态,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邃,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潭,平静而又难以捉摸。
“卫东恒,在我没有问你问题之前,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很久之后,彭雷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卫东恒回答得干脆。
“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来说,徐诚、罗俊义和宋成宇的死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卫东恒保持沉默。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害死他们的?”彭雷又问了一句,卫东恒仍旧沉默。
彭雷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不说是吧?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你以为你高明的手段真的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卫东恒,别忘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到这彭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将手旁的那份体检报告书丢到卫东恒面前“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不怕的。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还怕我们查出什么吗,啊?”
卫东恒看了一眼面前的报告书,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忽然笑了笑“彭队长可真看中我,连这都查出来了。”
“卫东恒!”彭雷脸上有了怒意“你少给我装了,伪装了这么多天,也该累了吧?你到底说不说?”
卫东恒抬眼看着他“彭队长想让我说什么?我实在不明白。”
“行,行啊。卫东恒你不说,我来说。”彭雷又把一叠资料丢到他面前,才继续说“卫东恒,老家本在青岛。五岁父母离异,母亲跟人去了国外。八岁父亲又出了车祸,后妈抛弃了你。这些都在你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阴影,致使你性格孤僻,不善交际。后来你被人送到了儿童福利院,在那里因为性格问题也常受其他小朋友排挤,你与他们打架斗殴,毫不心慈手软。再后来你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但同样的,你孤僻的性格仍旧没让你交到什么朋友,你始终孤身一人,直到后来遇到了她。”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因为你的性格问题就对你视而不见,反而在背后不断支持你、鼓励你走出阴影,她一步一步地把你带出那个孤独的小天地,让你接触到更多的人,结交更多的朋友。从来没有感受过关怀的你慢慢被她的真诚和善良打动,你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慢慢地改变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变成她所期望的样子。”
卫东恒听到这里抿紧了唇,仿佛在克制什么。邱云皓仍在认真地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她。你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份感情,期待有朝一日能亲口告诉她。讽刺的是,当你终于完全改变了自己,努力成为了她所期望的样子,并且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时,你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原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男朋友……”
卫东恒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手指微颤,又忽而攥紧。邱云皓突然有些担心,卫东恒毕竟有病在身,跟他说这些无异于让他再经历一次那些痛苦的刺激,不知道会不会使他的病情加重。
彭雷又继续说“最后你没能得到她,你心里纵然千般不甘心,但是理智似乎战胜了情感,你决定放弃。可让你没想到的是,即便你什么也没做,厄运还是再次降临。三个月前,一份体检报告书仿佛一份死亡通知,粉碎了你所有的希望,这些年来埋藏在你心中的最灰暗的一面被彻底地激发了出来。”
“你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为什么所有人都比你过得好?为什么别人能拥有幸福的家庭、美好的童年、还有长相厮守的爱人,而你却一无所有?为什么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痛苦,还逃不过病痛的折磨?你感觉这个世界亏欠了你,你不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你要做点什么来弥补你所失去的,你要让其他人也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感受一下失去生命彷徨无措。”
“于是,你发起了这次旅游,把罪恶的双手伸向自己的同伴,你利用自己的智慧制造意外和契机,残忍地害了他们。谁会想到一次旅游竟会要了自己的命呢?他们的亲人在等着他们回去呢,如今回去的只是他们的尸体,你是不是很开心啊?卫东恒,你已经丧心病狂了吗?”
卫东恒没有做任何辩驳,他静静地听完彭雷对自己杀人的推论,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听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被我们说中了是不是?无言以对了是不是,啊?”彭雷大声责问。
卫东恒却突然底底地笑了起来,那声音传到彭雷耳中却是如此刺耳“彭队长,你讲的故事真是精彩。”
“你说什么?”彭雷瞬间怒了,他哗啦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卫东恒跟前一把揪起他“卫东恒,到现在你还在装!你说,你凭什么杀他们?他们究竟欠了你什么?!”彭雷狠狠地推了他一下,卫东恒脚步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停住。
苏楠看不下去,急忙拦住又要动手的彭雷“彭雷,你冷静点行不?警察是不能对审讯的嫌疑人施暴的。”
“这种人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招的。”
13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邱云皓端着杯水走了进来“苏楠,你俩先出去,我跟他谈。”等他俩出去后,邱云皓又对站在墙边的卫东恒说“坐吧”
待卫东恒坐了下来,邱云皓将那杯水放到他面前,才慢慢说“听说你在医院做心理医生,那你自己的心理病,能治吗?”
“我没病。”
“真的没病吗?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就像你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癌症?”邱云皓逼视着他的眼睛又问。
“我说过了,我没病。倒是邱科长,没有找到我杀人的证据,就想屈打成招吗?”
看着卫东恒冷淡的表情,邱云皓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我把蒋馨悦叫过来,她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果然,听到蒋馨悦的名字,卫东恒的眼神顿时晦暗起来“不,别让她看到我。”
这是自卫东恒坐在这里说的最软弱的一句话了,邱云皓吸了口气“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在乎她的。可是你却杀了她的男朋友,毁了她的一切。你还说自己心理没病吗?”
卫东恒陷入沉默。
“卫东恒,孟彰在哪里?”邱云皓又接着问。
卫东恒抬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邱科长,你们还没有找到他吗?你们若是再不找到他,他恐怕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你说什么?”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听卫东恒如此冷淡地说出来,邱云皓还是震惊了一下“你,他的尸体在哪里?”
卫东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听说茶陵又干旱了,洣水也该涨了吧。”
“你什么意思?”
“邱科长明白的。”
邱云皓站了起来,眉头蹙成一团,他快速打开门,对着外面的陈辰说“陈辰,你和彭雷一起去洣水各支流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孟彰的尸体。”
陈辰点了点头,彭雷倒是一愣“啊?”
“别啊了,去吧。”刘局说完,陈辰拉了他一把,彭雷一脸疑惑地跟着他走了。
邱云皓回头看了一眼卫东恒,此刻他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邱科长果然聪明。”
邱云皓突然叹了口气“是我小看了你。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宋成宇是你最后一个目标吧?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是不是?”
见卫东恒不说话,邱云皓又接着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真的是因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想报复一下?”
“我们几个是好兄弟啊,有他们作伴,黄泉路上也就不寂寞了。还有你,邱科长,谢谢你陪我一起玩这个游戏,不过好像我赢了。”
“游戏?你把别人的命当成一场游戏?”邱云皓胳膊一扫,桌上的资料便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别说彭雷,现在连自己都想揍他一顿了。
但是邱云皓自制力一向比较强,所以没多久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又继续说“既然你都已经承认了,就说说你的作案经过。”
“邱科长现在心里跟明镜一样,为什么还要我说呢?不如你来说,我指正,怎么样?”
“你,好我说。”虽然有些无奈,邱云皓还是打算妥协。
“这件事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你从学校毕业以后,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并用存款租了一套房子。可你没有亲人,最好的朋友也都是你不愿见的人,所以你始终独居。你像以前一样,过起了没人关注,更没人理解的生活。你心里有事无人倾诉,你生病了也无人知道,你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可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你又很讨厌自己,你会想到那个曾经很努力地把你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女孩子,你告诉自己你不能变成以前那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这个时候你想到的是,是不是也有很多的人跟自己一样,生活在无人理解的世界里,你不能让她失望,你要改变自己,你还要改变他人。所以你辞掉了那份干了几个月的工作,去做了一名心理医生,治疗自己的同时,也治疗别人。因为你有和那些病人一样的感触,所以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他们,更懂得如何打开他们的心扉。你做到了,因为大家都认可了你,就在你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时候,命运再次给你开了一个玩笑。”
“三个月前,你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去其他医院做了一个检查,那份报告书,好比一份死亡通知。你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你却无法放下她。就算自己要死了,总该见她一面吧。所以你借着旅游的机会希望能和她相处几日……”
“别再说了!”卫东恒突然打断了他“你不是要说作案过程吗?为什么要说这些?”
“怎么?被我说中了,觉得自己的内心暴露人前,所以受不了了?”
“姓邱的,你真的以为你什么都明白吗?我以前怎样不需要别人知道!”
“卫东恒,你别忘了,虽然我主修犯罪心理,可我一样可以看到你的内心!”
审讯室顿时陷入死寂,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外面的人更是动也不动,紧盯着里面的一切。
过了很久,卫东恒终于又说话了“邱科长,人全都是我杀的,你可以把我抓起来关到任何一个地方,我已经累了,不用再审了。”
14
当卫东恒被戴上沉重的手铐带走后,刘局进来拍了拍邱云皓的肩膀说“好了,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这个案子总算有了结果,你也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别太累了。”
邱云皓再次叹气“就是很少人能理解他,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下午陈辰果然在洣水的支流下游找到了孟彰的尸体。当他被带回警局的时候,大家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陈辰解释说“尸体在河水里泡了大概十多天了,所以全身浮肿,因为天气炎热,大部分都已腐烂,呈现白骨。现在已经无法断定死者死亡原因,不过死亡时间恰好与孟彰失踪时间对应。另外尸体很有可能从上游漂下来的,在此过程中与流水中的阻碍物发生碰撞摩擦,致使尸体多处呈现擦伤蜕皮。”
陈辰顿了顿又继续说“为了证明这一点,我还沿着那条支流察看了一下,发现河流中上游有闸门。听说下游干旱,昨天很多河流的闸门都打开了,我想,孟彰的尸体之前一直没人发现,可能是因为他的尸体在闸门上游,被滞留在那里,昨天开了闸门之后才顺流而下。”
“嗯,说的很有道理。”刘局应了声又说“现在死者的尸体都已找到,罪犯也已抓获。审讯完毕,就该结案了。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太久,不能再拖了。云皓,他既然是学心理的,你来审他比较合适。”
“我明白。”
只是审讯还没开始,周叶茜突然来了。她见到刘局就问“刘局长,我能见见他吗?”
刘局还没说话,邱云皓先开口了“为什么还要见他?你明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当然知道,可我欠他一句道歉,我欠他……你们让我见见他吧。”
刘局思考了一会才说“好,但是不能太久。”
周叶茜透过玻璃墙看着已经穿上一身囚衣的卫东恒,拿着对讲机的手竟止不住发抖,她本想好好与他说话,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进周叶茜的耳朵“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失望?我说过,你不该相信我的,我没那么好。”
“东恒……”虽然极力忍耐,周叶茜还是没忍住在他面前流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馨悦吗?”
卫东恒摇了摇头说“别多想了,跟她没关系。你回去以后,不要让她来这里,我和她还是别再见面了。过了今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忘了这个假期,开始新的生活吧。”
“东恒,我,我对不起你……”
“不,跟你没关系。”卫东恒说完就要放下对讲机。
“别,别挂!”周叶茜急忙喊道“东恒,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道歉。你还记得吗,大四那年馨悦的生日,你让徐诚替你把礼物交给馨悦……”
卫东恒犹豫了一下,把对讲机放在耳边“怎么了?”
“其实他又委托给了我。我骗了馨悦,她一直以为那份礼物是徐诚给她的,她,她不知道是你……”
“你说什么?”卫东恒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卫东恒没再继续下去。
“东恒,你在说什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好后悔……我今天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你……”卫东恒重复着这句话,突然觉得无比悲哀“周叶茜,你走吧。”
“东恒,我……”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卫东恒放下对讲机,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东恒,东恒……”无论玻璃墙外的周叶茜如何叫他,卫东恒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时,邱云皓走了过来“周叶茜,你怎么了?他——”
“他不肯原谅我,他不会原谅我了……”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周叶茜泪流满面,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警局。
再次坐在卫东恒对面,邱云皓依旧感慨万千,他轻叹了口气才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就算她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她一直很愧疚,今天也是诚心向你道歉的,你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卫东恒冷哼“你是不会明白的。”
“好,我们不说这个,今天你就别再编故事了。”
卫东恒感觉很可笑“我什么时候编过故事,一向都是你们给我编故事。”
邱云皓没再反驳他,直接问“五月二号那天下午,我听说是徐诚提出的在外搭帐篷,晚上他就被人推下了悬崖,那个人是你?”
“没错。”卫东恒丝毫不否认。
“这件事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还是你的心血来潮?”邱云皓继续问。
“我来这的时候没有任何计划,所有的事情都是心血来潮,想干就干了。”
“你撒谎!”邱云皓打断了他“你敢说自己没有筹划过?这些案子看似没什么关系,其实环环相扣,都是你设好的局。”
“邱科长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提出在外留宿的是他,提出在山崖上散步闲逛的也是他,当我们一起站在悬崖边上,他跟我说起那些前尘往事,还有他和馨悦这三年的……我很不开心,我看着山崖下无尽的黑暗,就像我曾经走不出来的万丈深渊。我想,只要我轻轻一推,这个人就将永远从我面前消失了,他也将堕入黑暗,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所以,你真的对他动了手。”
“没错,你看,他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就算你恨徐诚,那其他人呢?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怪只怪他们都比我活得快活,罗俊义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却有一帮臭味相投的兄弟,孟彰性格暴躁,惹是生非,却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伯父,而宋成宇前途坦荡,靠的也不过是家财万贯的父亲。他们哪一个人不比我过得好?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比我快活,所以我要把这一切终结,啊哈哈哈……”卫东恒说完竟止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邱云皓怒视着他“疯子。”
“对,我就是疯子,跟疯子对话有什么感触呢,邱科长?”
邱云皓不理会他的调侃“短短几天的接触,他居然对他们了解这么深。”
“我卫东恒虽然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但并不代表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同样的,我也知道你,邱科长——犯罪心理学的精英,你与法医学的陈辰一起破了不少匪夷所思的奇案,被称为警界双雄。你们最擅长根据犯罪现场留下的微小细节推出事件全过程,从中找到线索然后抓获真凶。对你们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听完卫东恒波澜不惊地叙述,邱云皓才真正感觉到面前这人的可怕“所以,你利用这一点,让我们总是朝着错误的方向判断,你先制造了徐诚意外坠崖的现场,看上去是想让我们误以为徐诚死于意外,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实际上你并不认为这能瞒过我们的眼睛,它只是暂时扰乱我们的思维,于是你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了第二起凶杀案。”
“罗俊义离奇的密室之死不得不让我们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意外,自杀,凶手的作案思路似乎相同。这两个案子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同一个人作案?还是合伙作案?两个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两起案件时间距离之短让我们措手不及。当我们想的越多,破解一个案子就越困难,我们需要一一排除这些可能性。”
“我们没有证据,只能暗中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你深藏不露,我们自然一无所获。可是你却趁机慢慢消磨掉孟彰的耐心,他性格暴躁,做事有些不计后果。时间越久,他越不耐烦,便越想着回去。在你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故意在彭雷眼皮子底下走动,并且刺激孟彰滋长他对我们的怨气。同时你还故意让彭雷知道你们已经发现了他,你一面撺掇宋成宇引开彭雷的注意力,一面又暗示孟彰可以趁机离开。孟彰当然不知道这是陷阱,正如你所说,他有他的伯父给他撑腰,这件事又与他毫无关系,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机会来了,他一定会离开。”
“孟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后,你心里明白他去了哪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直到大家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你才站出来让大家一起去找,而这正是你筹划中的一部分。你趁机去追孟彰,我想他回家的路线一定是你帮他选好的,你告诉他走哪条路到哪下车不会被后来的警察追上,同时你还为自己选了一条最快追上他的路线。”
“有一天,我去了你们租住的旅馆房间,我发现你和孟彰的床竟然是挨着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口中喜欢安静的你愿意和一个性格暴躁的人睡得那么近,其实,就是在这段时间,你取得了他的信任,而这份信任,却送了他的命。”
“你追上他以后害了他,并且把他的尸体丢在了闸门进水端,你知道短时间内那的闸门不会打开,他的尸体会一直滞留在那里,而且那里很少有人去,尸体不容易被发现。这样,孟彰就光明正大地失踪了。你也知道,因为孟彰的离开,警察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你们身上,在此期间你消失的几个小时,也就不会有人过分留意。就算被问起,大家都会以为你去找孟彰了,只是没有找到,所以又回来了。”
“孟彰失踪,他也就有了畏罪潜逃的嫌疑,恰恰又给我们的案子浇了一盆浑水。可怕的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连环杀人案,我们在找徐诚和罗俊义的死的关系,我们在找失踪的孟彰,却没想到孟彰已经死了,你还有下一个目标。你把我们的视线引向死去和失踪的人,我们一直都没去想过活着的人。”
“案子长时间不破,连宋成宇也急了。你再次成为他的说客。他是一个理智的人,走之前还不忘向局里问一下,可是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答复的时候,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有他的电话号码?因为你告诉他,留下电话号码,只要让我们和他随时保持联系,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边真有什么事,你会让局长跟他通电话。可是有了这个,他的行踪你也会一清二楚!”
“宋成宇死的那一天,你消失了几个小时,作案工具换成了最简单的电线。被我叫来谈话也充满了挑衅。那个时候你已经无所谓了,你彻底暴露了自己,因为你杀完了自己想杀的人,不怕被我们查到了。可是,你兴犹未尽,而我,就是你最后一个挑战目标。你不是说这是一场游戏吗?你就是想在游戏终结时告诉我,你赢了。”当邱云皓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推测,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说,他的确输得很惨。
15
卫东恒突然为他鼓起了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邱科长,很久之前我见一本书上说,出题的人比做出题的人厉害很多。可我认为那不对。每个人都可能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无尽创造的潜力,但是没有人可以毫不出错地复制别人的思想。”
邱云皓不置可否,他站起身来“卫东恒,如果你没有走错路多好,你很聪明,心却扭曲了。”他转身要走,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邱科长,案子结了,就让剩下的人都回去吧。”
邱云皓头也没回“不用你说,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卫东恒站起身来,却叹了口气“是啊,我赢了。”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却已苍白的没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东恒是凶手?”刘志林到现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导游李登峰也一脸震惊。
周叶茜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蒋馨悦自听到这个消息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呆滞无神,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流,仿佛没了魂的娃娃。
很久之后,周叶茜看不下去,她晃了晃蒋馨悦的身体才说“馨悦,你别这样,你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你一定无法接受,你说句话或者你哭一顿也行啊,馨悦……”
刘志林也过来劝她“馨悦,没事的,你别为难自己了,这几天你一直都不好过,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
和她们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她到现在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死了好几个人,她已经快受不了了,如今也只想快点离开这。
“馨悦,你还去见他吗?”周叶茜小心地问她。
蒋馨悦突然站了起来,她口中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回家,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刘志林安慰她。
“不,我自己回去……”她推开了面前的人,脚步踉跄地跑出了旅馆,身后的呼唤全部被抛到脑后。
穿过水泥砌成的林荫道,转弯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朱漆大门,蒋馨悦颤抖着双手推开那扇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闻声抬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一声轻唤便脱口而出“姐。”
“小轩。”
小男孩突然站起身来扑到她的怀中“姐,你终于肯回来了,小轩很想你,咱爸咱妈都想你……”
“姐也想你……”蒋馨悦似乎终于承受不住那重担,泪如泉涌。
“馨悦。”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蒋馨悦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父母都站在门前,她慢慢放开了怀中的男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馨悦,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跪下了,快起来……爸妈没让你跪,你起来……”
蒋馨悦不断地摇头“爸,妈。女儿不该不听你们的话,女儿不孝……”
蒋明轩起床后,刚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饭香。他站到厨房门口看到那个忙碌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挂起一抹笑“姐,又起这么早,不过我很怀念你做的饭。”说完还不忘咂咂嘴。
蒋馨悦回过头来得意地说“小馋猫,等着吧,一会就好。”
只是蒋明轩刚走开,蒋馨悦的眼睛里就泛起一层雾气,切菜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内心深处的苦涩。
蒋明轩一直认为,既然姐姐已经回来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会很快地被忘记,他们生活也会慢慢重归于好。姐姐这几年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否则她怎会那般憔悴?又怎么会在回来的那一天就跪在父母面前呢?
蒋馨悦绝口不提这几年她在外的生活,她的父母也不敢贸然问她。他们和蒋明轩一样,希望馨悦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日子,平安快乐的生活。直到蒋明轩看到那封留在书房里的信,他们才明白,馨悦此次回来并非重逢而是告别。
信不长,只有寥寥数语。
爸,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出一趟远门,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我很不孝,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不能报答,就当你们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令我欣慰的是,小轩已经长大了,他懂事了不少,他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爸,妈,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再想我,也别去找我,无论到哪,我都会好好的。
爱你们的馨悦
蒋明轩抬起头看着愁容满面的父母,忍不住问“我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蒋明轩的妈妈一把搂过自己的儿子,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16
列车快速地行驶在无限延伸的长轨上,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仿若绵延铺展的秀丽画卷,让人感受到一种普通而又特别的美。然而蒋馨悦无心欣赏这些,随着列车的渐行渐远,她的心也沉痛得似要窒息。她曾经拥有那么多快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好像置身于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每时每刻感受着那逆流成河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痛苦。
每每闭上眼睛,涌入脑海中的不是希望,也没有光明。只有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点一滴将自己吞噬殆尽。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错,如果自己不曾固执,又怎会落得如此结局?
她的耳边突然又响起那个人的话来“馨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你也可以的对不对?”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她终于忍不住掩面呜咽,东恒,你说是我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可同样是我,使你堕入了地狱。
第一次见卫东恒,蒋馨悦大二。作为一个文学系的学生, 泡图书馆自然少不了的,所以蒋馨悦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抽出三四天在里面搜寻自己喜欢的书。她这个人虽然很活泼,但是一旦到了看书的时候,就非常讨厌有人打搅,所以找个清闲的地方看书自然也费了不少劲。
她在图书馆一角为自己选了个好位置,每次都早早到来选中它。刚开始她也没去注意身旁的人,直到某日她偶然发现,无论自己来得有多早,总有一个人已经坐在了她旁边那个固定的位置上。她很纳闷,难道这个人跟自己一样,选中一个就不放手了?
蒋馨悦没有猜错,事实正如她所料的那样。可气的是,为什么他总是比自己早?哪怕自己在图书馆刚开门的时刻就过来,他还是会比自己提前一步。她不由得对身边这个男生产生了兴趣。只是搭讪的第一句却如此尴尬“嘿,同学,我们好像已经做了好长时间同桌了,你有什么感想?”
卫东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就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这件事让蒋馨悦很受挫,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后来她又用了很多其他的搭讪方式,事实证明,都不管用。蒋馨悦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哑巴,所以才会把自己忽略的如此自然。
直到后来,学校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参与其中的同学都被叫到的学校的教导主任办公室接受批评教育。骗不巧,那天蒋馨悦因为一些私事去了趟行政楼,回去的时候,看到主任门外站着五六个受批思过的男生,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中的卫东恒。
蒋馨悦再次在图书馆那个位置见到他,已经是一星期以后。那个时候,她实在想不通,这样安静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呢?
“你,和别人打架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蒋馨悦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卫东恒写字的笔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写了下去。
蒋馨悦又继续问“我听说是五个男生和一个男生打架,你不会就是那一个吧?”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一个啊?”卫东恒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哎,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会是哑巴吧?”蒋馨悦依旧不死心地问。
卫东恒还是充耳不闻,这下馨悦急了,她伸手去拿他正在写字的笔,没想到却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了长长的一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蒋馨悦一脸歉疚,她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惊得她不由得远离。
卫东恒半句话没说,他有些愤怒地收拾好了东西,转眼消失在蒋馨悦的视线。蒋馨悦长吐了口气,被吓个半死,还以为他要揍自己一顿了呢。
只是从那以后,卫东恒再也没来过那个位置。蒋馨悦非常不安,都怪自己太鲁莽,干嘛要去惹他,说不定人家心情不好呢。也不知道他学什么,哪班的,名字是啥,连道歉都没地方去。
蒋馨悦又一次见到卫东恒,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那天晚上,她从图书馆出来,天上竟然下起了不小的雨。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经过上一次没带伞的教训,她每次来图书馆都要带着伞,看着别人无奈地等候,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只是她刚拿出伞准备走,却看到卫东恒从图书馆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正下着雨的天空,眉都没皱一下就直接走了出去。蒋馨悦想起自己还有个室友没走,她也带伞了,就连忙跟了上去“哎,同学。”她叫了一声,把伞递到他面前“伞借你。”算是道歉吧,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想到卫东恒只看了一眼,就面不改色地绕过她,并没有接伞的意思。蒋馨悦终于火了,她对着他大声吼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想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竟有些湿润,连她也不明白,在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想哭,是因为这些天被他完全忽视的委屈吗?还是因为自己善意的帮助他从来不屑一顾?
最终,卫东恒没有接伞,蒋馨悦也淋了个湿透。从而导致蒋馨悦回去以后就得了感冒,一星期上课都昏昏沉沉的。她告诉自己,以后再见到那个人她绝对看也不看他一眼。
然而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却是另一回事。蒋馨悦还是会经常见到他,有时候是在校园的路上,匆匆擦肩而过,有时候是在操场的跑道上,他一圈圈的奔跑,有时候是在自习室,他奋笔疾书……
但是无论在哪里,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蒋馨悦不明白这样一个人到底怎么生活的。一段时间过去,她对他的好奇不减反增,她很苦恼。难道他没有朋友吗?他是不是有孤僻症啊?想到这里,蒋馨悦心里有了一个决定:无论用什么方式,她一定要让这个人走出自己的世界,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做朋友。
所以再次和他见面时,蒋馨悦不再视而不见,而是主动和他说话打招呼,就好像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有一次和她一起的女同学见到她和卫东恒说话,竟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馨悦,你居然和他认识!你不知道,他和我同班快两年了,我们班上的同学基本上没人和他熟,他对我们来说,简直太陌生了。”
“啊?他是你们班的啊,那他叫什么啊?”
“好像是叫什么卫东恒吧,哎呀,这不是重点,你还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你没听说吗?上一次他还和别人打架了,听同学说他有人格缺陷,在学校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每年学校放假他也不回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说这么多,你离他远点就行了……”
“哦。”蒋馨悦似懂非懂得应了一声,然而心里的那个决定却更加坚定起来。
这天,她刚下了自习,路过操场就看到卫东恒正在那跑步,她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等他。卫东恒跑了很久,直到汗流满面才停下脚步。看到他半曲着身子站在那喘气,她跳下栏杆,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来递到他面前“累不累?给你的。”
卫东恒抬起头来,蒋馨悦嘴角带着一抹和善的浅笑,白净的脸上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他直起身子,额角的汗水便顺着脸颊滑过他坚挺的下巴。
他依旧不说话,转过身就要走。
“卫东恒!”蒋馨悦突然叫了出来,她拦住他即将离去的脚步“和我说一句话,真的会死吗?”
“让开!”卫东恒终于开口对蒋馨悦说了第一句话。
蒋馨悦无比惊奇“原来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干嘛整日跟个闷葫芦一样?”
卫东恒皱起了眉“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怎么样?打我一顿?”蒋馨悦扬起脸,毫不畏惧。
卫东恒一把推开她,口中还说“我打人从不分男女。”
蒋馨悦依旧不甘心,她在他背后大声说“你以为拳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你以为你很勇敢吗?其实你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个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缩头乌龟!”
卫东恒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已有怒意“你说什么?”
蒋馨悦心里有些惧怕,但还是强装镇定,说话的语气顿时也平缓下来“我,我是说你不该把自己限制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应该走出来,没有人会害你的。”
见卫东恒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蒋馨悦又继续说“你不相信别人吗?其实有很多人他们真心想帮你的,你在怕什么呢?如果你不信,那就从我开始,我愿意和你做朋友,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绝,好吗?”
卫东恒脸上出现浓重的哀伤,他的声音里也满是失落“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我愿意啊,只要你愿意打开心扉,不再排斥我,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17
之后卫东恒不再说话,但是蒋馨悦知道她已经离成功更近了一步,至少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自己了。
蒋馨悦猜的没错,卫东恒果然不再对她视而不见,虽然他们之间的话还是很少,但这对几乎不说话的卫东恒真的太不容易了。也是从那天开始,蒋馨悦总是以各种理由粘着他,还有一大堆学习上的问题问他。
卫东恒的内心似乎被打开了一个小口,眼前的女孩从此处照进了光明。
“东恒,听说学校不久就要举办运动会了,你参加吧。”蒋馨悦突然对一旁认真看书的卫东恒说。
卫东恒抬起头,半天才说“我……我不想……”
“别拒绝了,一年才这么一次,你就参加吧。”蒋馨悦打断他的话劝导。
看着蒋馨悦一脸期待的表情,卫东恒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好。”
蒋馨悦脸上顿时漾开一抹笑“太好了,我一定会为你加油的。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卫东恒果然没让蒋馨悦失望,分别取得了四百米跨栏第一和八百米长跑第二名的成绩。对于这个运动场上杀出的黑马,大家暗自称奇。比赛结束后蒋馨悦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和另外两个男生认识,这两个人便是徐诚和刘志林。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个陌生人,卫东恒心里不排斥是不可能的。所以等他们一离开他就告诉馨悦,自己只想和她一个人做朋友。
蒋馨悦明确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接受另外两个人,她也会离开,没想到卫东恒居然不再拒绝他们,并且很快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东恒,你知道吗?你已经改变了很多,愿意走进这个世界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和正常人一样,不再排斥身边的人。”蒋馨悦突然对他说。
“馨悦,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也不知道,每次看到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现在我知道我做对了,没让你埋没。你看,你运动会都夺冠了。其实你这个人挺好的,之前你只是把自己困住了,只要走出来不就好了吗?”蒋馨悦笑了笑,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我见过和你一样困住自己的人,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应该让他过去,我们总要往前看是不是?”
“馨悦,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温暖的人。”
“以后会有很多人的,东恒,你还会怕陌生人吗?”
卫东恒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心头拂过一种异样的情绪,他坚定的说“再也不会了。”
现在是卫东恒被关进监狱的第十一天,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差,可是精神状态却始终饱满。在这里的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他和馨悦大学里的点点滴滴,她是怎样改变着自己,而自己又是如何走出了泥潭。
卫东恒觉得或许蒋馨悦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要不然她怎会如此美好,就像一个天使,不断为他指引前进的路。他不能让她失望,他必须要改变自己,努力变成她所期望的模样。为此他又专门修了第二学位——心理学。
他会努力做好每一件她喜欢的事情,他不再冷漠,慢慢学会了用轻松和气的语言和别人交谈。只是,卫东恒也渐渐明白自己做这一切的动力来源,他对她已不单单是朋友之间的情义,还有深入内心的喜欢。她的喜怒哀乐会牵动自己每一根跳动的神经。
有时候他看着她甜美的笑脸,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问,馨悦,我已经贪恋上了有你的时光,怎么办?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也是为什么在很久之后,周叶茜闯进他的世界里时他会那样无措的原因。当他明白蒋馨悦将自己约出来只是为了撮合他和另一个女孩子时,说不难过都是假的。她可以不接受自己,可为什么要把别人放到自己身边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失望的时候。为了不耽误她的学习让她为难,他默默地隐藏起这份爱意,对她百般呵护,只是想在毕业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以为她会等他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一切都迟了。
她已经将她的爱给了另一个男生,而自己却还傻傻地毫不知情。她简短的一句“东恒,对不起,我已经和徐诚在一起了。”却仿佛让他的心遭受了一次凌迟之刑,千疮百孔。
没人会明白,他有多爱她,有多想永远陪着她。那一刻,他很想哭,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了一句“馨悦,祝你幸福。”
“东恒,我们还是朋友吗?”她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卫东恒不敢回过头“当然了,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原谅我,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勇气看你。
那一天,他喝了有生以来最多的酒,亦止不住泪流。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一个叫蒋馨悦的女孩,不会再有人那么关心自己了。
但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回到那一天,他绝不会轻易放手。他好恨自己,为什么相信徐诚真的就会让她幸福呢?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懦弱,连自己的爱都不懂得好好把握?
18
“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打在车窗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蒋馨悦睁开了眼睛,原来下雨了。豆大的雨点很快打湿的车窗,外面的景物顿时模糊起来。天空一片灰暗,火车上也开始变得暗淡。
这场景不由得让蒋馨悦窒息,似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将她生生撕裂。她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久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她以为她会和徐诚一起创建美好的明天,没想到这却成了噩梦的开始。
徐诚的父亲本就从商,而徐诚是他的独子,他自然希望徐诚能学好从商之道,将来继承他的产业。可徐诚偏偏喜欢艺术,想搞园林设计,这是徐父绝对不允许的,硬逼着他放弃自己的爱好,学习经商。
同时,徐父非常不喜欢蒋馨悦,他觉得就是蒋馨悦把他的儿子带的不入正道,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娶一个国内有名企业家的女儿,他心里也有了中意的人选。因此更加不喜欢来自小镇上的蒋馨悦。不过为了不让徐诚太过反感,并没有逼着他们分开。
蒋馨悦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都劝她别再和徐诚来往了,既然他的父亲不喜欢她,她以后就算嫁过去了也不会幸福的,可是蒋馨悦不愿意离开徐诚。为此他的父亲曾和她吵了一架,一时说了气话,说她不与徐诚分手就别再回来。蒋馨悦性格倔强,因为堵气就真的一去不回了。
徐父为了让徐诚尽快学好经商,他给他介绍了很多学习榜样,宋成宇便是其中之一。徐父给他制定了很多目标,但却不给他充足的资金,目的就是让徐诚学会在商人的圈子里与人周旋,既结交商友为自己以后铺路,又借的资金获得足够的利润。
刚开始徐诚总是心力憔悴,常常无奈地叹气。蒋馨悦知道他心里有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在身边给予他鼓励和支持。
后来徐诚慢慢摸着了一些门路,他结交了越来越多的朋友,渐渐有了一些名气。但是总少不了饭桌上的应酬。
为了更多地帮他,蒋馨悦主动当起了他的助理兼秘书一职。但是为了不让人背后议论,同时兼顾起公司声誉,徐诚并没有把蒋馨悦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蒋馨悦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为了徐诚以后的发展也没有过分反对。
即便是这样,蒋馨悦对徐诚一好,还是会有人私底下议论,好像她和徐诚的关系有多不正当一样。倒是徐父口中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孩,常被大家和徐诚一块提起。这样看仿佛她是一个扰乱别人关系的小三,人们口中所不齿的办公室恋情女主角。
只是徐诚没有想着封住那些人的口,反而怪她对自己太好了,所以才会遭人非议。蒋馨悦一肚子火气“你还要我怎样?我们本来就是情侣,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馨悦,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诚,为什么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好像我在和你偷情一样。”蒋馨悦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不行,现在还不行。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任何一点差错都会前功尽弃的。馨悦,再忍忍好不好?”
蒋馨悦终究是妥协了,只是她没想到几天后有一笔生意,徐诚说告诉她,只要这笔生意谈成他就可以正式入股,他们就不用在再外面受苦受累了。
那天,天空也是昏沉沉的,中途便下起雨来,还伴随着一阵阵雷声。
说是谈生意,不过是徐诚几个来往密切的商业伙伴在一起随意聊。只是中途徐诚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他告诉馨悦他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让馨悦帮忙应酬一会。蒋馨悦本来就不胜酒力,今日更是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去洗手间整个人却晕头转向,眼睛里全是昏暗的光彩。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扶住了她,只是她略一清醒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她瞬间清醒了不少,面前的人她基本上都认识,可是却不是很熟。
“你们干什么?”她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你不知道?”说话的正是宋成宇。
“什么知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蒋馨悦说完就要去开门,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又一个声音响起“装什么清高呢,你不过是徐诚养在身边的情人。”
“我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可是徐诚告诉我们你是呀!”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的女朋友。”
有人轻声笑了出来“他女朋友?我没听错吧?徐诚现在正和林家的小姐一块培养感情呢,你居然说你是他女朋友。”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们骗我,我才是他的女朋友……”蒋馨悦失声喊道。
“在这个圈子里,这都是正常的事,何必太认真呢?”宋成宇一把搂过她的身子“我们难道比不上他?他可是为了这单生意才来的,只有谈成了他才能入股,而他父亲给他的前提条件,他还要娶了林家小姐。”
“不,不是这样的……你放开我!你们滚开,我才不是情人……徐诚……”蒋馨悦的声音渐渐湮没在越来越震耳的雷声中,她亦坠入了无边的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从那个酒店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回了她和徐诚租住的房子。从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再也见不到光明。
徐诚回来的时候,蒋馨悦整个人紧紧抱着自己瑟缩在墙角,仿佛一触即碎的玻璃娃娃。
“馨悦,你怎么了?”徐诚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肩膀。
蒋馨悦如同受惊的兔子,尖叫起来“别碰我!你走开,走开,走开……”她的声音凄厉而悲伤,脸上早已泪雨如磅。
接下来的几日,她就一动不动地呆在那,不吃也不喝,任徐诚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也绝不让徐诚碰她一下。
直到第六日,徐诚再次回来,就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蒋馨悦,她的手腕上被刀子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徐诚这才吓坏了,他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抱起她就往医院赶。
幸运的是,来的还算及时,蒋馨悦保住了性命,只是她醒来看到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为什么救我?我死了你不就可以和林家小姐快活了吗?更何况我……”事到如今,她怎能不怨恨?
“馨悦,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他们……对不起……”
“徐诚,我要报警,……你去报警好不好……”
“馨悦,告不了他们的。他们哪一个人都有人撑腰,不是有权就是有钱,就算告了没几天也出来了。”
蒋馨悦失望透顶“这么说,是我该受这些,徐诚,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我恨你,我恨你……”
这件事终究不了了之,徐诚虽然表面上依旧对蒋馨悦如初,而实际上心境早就不同了。蒋馨悦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即便多伤心多无奈,她也无力挽回。对于徐诚长时间不归,她不敢过多质问他,因为她怕没有了徐诚自己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她觉得自己没脸回去见自己的父母,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她的前路变成了万丈深渊,她坠入其中再也出不来。
19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熟悉的声音竟让她泪流满面,电话里卫东恒问她放假的时候想和她一起旅游,她和徐诚能不能一起来。
她极力压住呜咽的声音,答应了他的提议。这三年,她也好想他。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人居然也非要和徐诚一块去,蒋馨悦真想回头不去了,可是一想到卫东恒,她终究没忍住。
列车终于到站了,蒋馨悦下了车,看着那个写着株洲的牌子,再次泪湿眼眶。东恒,我回来了……
“刘局,蒋馨悦找。”彭雷从外面刚走进来就说。
邱云皓抬起头,一脸疑惑“蒋馨悦,她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候,蒋馨悦已经走了进来,她见到刘局便直接说“我是来认罪的,其实把徐诚推下悬崖的人是我,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
卫东恒所呆的这小小的监牢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即便抬头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他看了一会,便垂下眼眸轻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初次见到馨悦时,虽然她极力化妆掩饰过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憔悴的面容,黯然的神态。
“馨悦,你瘦了好多。”他忍不住说。
蒋馨悦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这是在减肥呢。”
“这三年,过得好吗?”他又问。
蒋馨悦依旧浅笑“挺好的,别担心。”其实说完那句话,她都忍不住要哭了,卫东恒不是看不出来,所以在此之前赶快转移了话题。
他本想再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聊的,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却听到了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天,繁星满天。他觉得天气不错,他也睡不着,就想着和她一起在山崖上随意走走。只是当他去找她的时候,蒋馨悦却不在,他四处找了找,看到她和徐诚正站在悬崖边上谈话。他神色一暗,就准备转身离开,耳边却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也带过来,你明明知道,他们是我的噩梦。”蒋馨悦的声音。
“馨悦,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就算你放不下,可是我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提出想一块来,我能拒绝吗?”
“可你有体会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得吗?徐诚,你真的爱过我吗?”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父亲本来就不同意我们在一块,现在更加不可能了。我们还是都放下吧。你的事除了他们还有我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恋情,但那个人不可能是我。”
“徐诚,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如今你却这样对我,其实你一直都很介意,难为你还强忍了这么多天。”
“我怎么能不介意呢?被那么多人碰过。”
“你……”
“蒋馨悦,你应该庆幸当初没有报警,大家还不知道你被强奸的事情,你还是忘掉这件事情吧。找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还能过得有尊严。”
徐诚顿了顿又继续说:“哦,对了,我记得东恒很喜欢你呢,大学的时候你不是也挺喜欢他吗?而且他这三年都没有找对象,说不定还对你念念不忘,不如你和他在一起啊,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徐诚,你混蛋,你不是人!”蒋馨悦终于被点燃一腔怒火,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没想到徐诚脚下不稳,整个人便掉了下去。
蒋馨悦呆呆地看着那黑不见底的悬崖底,恐惧漫上心间,她后退了几步想要转身逃离,却看到出现在几步之外的卫东恒。
“东恒……”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只觉得四肢软弱无力,瘫坐在地上。
卫东恒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心里却如此沉重,他要如何相信,这如晴天霹雳一样的事实?他颤抖着声音问出口“馨悦,刚才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蒋馨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掩面哭泣,整个人却如死灰般的绝望。
卫东恒蹲下身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馨悦,原来这几年你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蒋馨悦只是不断地摇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放开她“不行,馨悦,你不能呆在这里。你听我说,你赶快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快走……”
蒋馨悦抬起头来“可是,东恒……”
“没有什么可是,你回去,什么都不要想,明天不管警察问什么,就说你不知道,明白吗?”
“东恒,我不能……”
“相信我,馨悦,快回去。”他把她扶了起来,推着她离开,又忽然拉她过来,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馨悦别哭了,记住要保持平常心态,走吧。”
直到蒋馨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卫东恒才从一旁捡起一根木棍,狠狠敲断了崖边上那棵桃树的枝条。他的眼睛如同正在发怒的豹子,猩红的诡异。他随手把那根木棍丢下悬崖,紧紧攥起拳头,那是他最爱的女孩子,却毁在一帮畜生手里,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设计害了罗俊义,又想方设法取得孟彰和宋成宇的信任,当事故接二连三地发生,蒋馨悦才明白是自己把卫东恒带上了绝路。从罗俊义出事开始,她就曾私下问过卫东恒是不是他干的。
卫东恒毫不否认,他看着蒋馨悦的眼睛狠狠地说道“馨悦,都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的,他们该死。”
“不,东恒,我不要你这么做,如果你因为我走上不归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打断了她的话“馨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也可以的,对不对?等这个假期过去,就忘掉那些让你痛苦的过往,重新开始,也忘了我吧……”
“东恒,是我的错,求你别再继续错下去了,我去自首,我可以告诉他们徐诚和罗俊义都是我杀的,我……”
“你哪有机会杀罗俊义?别傻了,邱云皓和陈辰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信你?馨悦,听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出真相,我能让你摆脱嫌疑。”
“不,东恒……”蒋馨悦依旧摇头。
“馨悦!”卫东恒突然大喊了一声,他伸手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水又继续说“答应我好不好?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所以从今天开始,别再来找我,也不要和我多说话,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听到了吗?”
蒋馨悦的心纠结成一团,那个好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她才哭着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20
监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邱云皓走了进来,卫东恒听到声音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邱云皓站在他面前神情阴翳地看了很久,卫东恒终于不自在起来“邱科长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原谅周叶茜了。”邱云皓丢出这样一句话,“卫东恒,你真的很爱蒋馨悦,爱的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可是你爱错了方式,你没办法替代她的。”
卫东恒站起身来,脸色有些阴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替代,我……”
“别再编了,蒋馨悦已经来了,她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邱云皓无情地打断他的话沉声道。
“你说什么……”卫东恒的表情更加阴沉,他突然冲向前去扑在了邱云皓身上,门口的刑警听到声音急忙跑了进来拉开了几近发狂的卫东恒,他口中怒吼“邱云皓,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为什么还要逼她……”
这时,蒋馨悦也走了进来,她轻轻叫了一声“东恒。”
卫东恒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时,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他不断地摇头“为什么要回来?回去,你回去啊……我不要看到你,回去……”
蒋馨悦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东恒,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我自己造的孽,就应该我自己来还……”
卫东恒痛苦地捂住脑袋,面色惨白“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来这的,馨悦,为什么要回来……我救不了你,我还是救不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因你欢乐,因你悲伤,可以为你生,也可以为你死,我不怕下刀山,亦不畏下地狱,我所有的痛苦跟你相关,所有的快乐与你绚烂,我可以忍受世界上所有的诋毁谩骂,辛辣嘲讽,也可以接受所有的曲解误会,怨恨诅咒,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因为那一句,那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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