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小姐的努力

作者: 汪德尔 | 来源:发表于2017-09-20 22:26 被阅读0次

           晁小姐十分高兴,她刚刚意外地成功了。他的好友们现在都把关注放在她去了酒吧这件事上——她也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去酒吧,并把这件具有纪念意义的事件传到了QQ空间里。晁小姐已经成为了她的朋友的话题的中心;一提到酒这个字,有一些朋友的话就多了起来:喝得怎样啊,酒量大不大啊,灌了多少杯啊——奇怪的是“酒吧”这个词的出现并没有把“鸡尾酒”“龙舌兰”“长岛冰茶”这样的名字给引出来,话题始终紧紧地围绕着“杯”,就好像晁小姐不是去了酒吧而是去了地摊烧烤。但是晁小姐丝毫都不在意,此刻,朋友簇拥者她,让她感觉如众星捧月一般——如果她知道这个成语,她绝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感觉。

           成为了话题的中心,这对于晁小姐可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她的室友们该多羡慕她啊!等到自己回了寝室,她们一定会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她有理由为自己感到骄傲,她可是寝室里第一个去了酒吧的人。晁小姐回想起自己在酒吧里独坐独酌的情景,那时的她如清莲一般,仿佛从浮世中抽离开来,俨然成了不需要自赏的孤芳。多让人仰慕的景象!她的朋友们因此围了过来,她的室友也会因此围过来的。一想象到这种多重的众星捧月,连她自己都要仰慕自己了。这不,已经有室友问她“你在哪喝的酒”了,这份悠然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晁小姐满怀兴奋地盘算着应该如何让她身边的人按自己的意愿仰慕自己,一兴奋起来什么都忘了。

           然而众星捧的是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什么东西就能被捧的。在朋友圈里获得成功还很容易,但是在卧虎藏龙的寝室里,她这一套就没那么吃香了。除了那个在QQ里问她的室友,其他人都是一脸冷漠,说着:“哦。”看起来见怪不怪的。她的朋友能捧起她来,为什么在寝室里她就没法被捧起来?晁小姐心中十分不平衡。所幸的是她的热度在朋友圈子内依旧不减,还是有朋友打电话过来问她最近在酒吧的情况。室友都在寝室,机会来了。

           “没事!我吹了四瓶都没事!西北人能喝酒丝毫没问题!”晁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自信,好像她吹了四瓶再吹四瓶也没问题,不知道她在放着爵士乐的酒吧里吹的是老雪还是简岛。在摆出咄咄逼人的威势的同时,晁小姐的也密切地关注着室友的反应,两只眼睛中不可抑制地折射出急切的目光。同寝室的室友也不迟钝,她们不用仔细瞧就能接收到来自晁小姐的针刺一样的目光。

           于是想扳回一城的晁小姐又被室友巍然不动地扳走一城,心中的天平猛一晃荡差点翻下来,晁小姐慌了。这该怎么办呢?她又回想起了那天在酒吧里喝酒,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独酌的她。那个清高的她,那个沉静的她,那个可以暂时抛却一切杂事,静静品味一杯……瓶装啤酒的她。当时的沉静与淡泊在一瞬间似乎又笼罩了她,使晁小姐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果然俗人就是不能和一个独酌之士相提并论,在酒吧里喝酒这种高雅的事,这群一次酒吧都没去过的人一下是不可能明白的。这就相当于……相当于……相当于什么来着,啊对,对牛弹琴!晁小姐对自己花了一阵工夫从自己混沌的脑海里拽出来的词很满意。腐草之荧光,怎能比起天空之皓月?自清归自清,这种遥远的东西需要那群女的用时间和灵魂来理解。等她们理解之后,她就能成为她们关注的中心。晁小姐并没有失去信心,她还想再尝试一次。

           晁小姐心事重重,她刚刚意外地没成功。他的好友们现在没都把关注放在她去了酒吧这件事上——她也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去酒吧,并把这件具有纪念意义的事件传到了QQ空间里。这回“酒吧”这个词依旧没带出来酒名,但是那些多话的朋友话也没那么多了,同时,多话的朋友过来凑热闹的也少了。晁小姐不在是众星捧的那个月,而是薄于西山那个日。晁小姐想破小脑瓜都没想明白:怎么自己第二回就过气了呢?这下她不但没获得室友的仰慕,甚至还失去了朋友的仰慕——果然都是一群俗人!和这一群无趣的灵魂在一起,晁小姐感觉她自己也要变得没有生机了。晁小姐稍加考虑,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这群无趣灵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恬淡安宁,既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她们又怎会仰慕一个这样的人呢?在这么一群人中间,静谧幽邃的她是不会成为话题中心的。这种凡夫俗子还不如没有的好!

           但是凡夫俗子还不能没有,不然她可能会作为相关人受到警方的盘查。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晁小姐把她们都抛弃了,可就没有人再关注她了,她又上哪去成为话题的中心呢——真正的问题在这里,怎么成为话题的中心呢?成为不了话题的中心,没人会闲的没事来关注她。晁小姐的脑袋尽其所能地努力转动,终于找到了可能的症结所在:这些无趣的人是需要感化的,而她需要的,则是持之以恒。虽然心中对于前景一点都没个把握,但是晁小姐自认为问题将迎刃而解。

           于是晁小姐做了第三次尝试。某种意义上,这次已经不属于尝试了。晁小姐这回喝的有点多了——她的男神这次好像要离她而去了。这事无疑是让晁小姐本来就不乐观的现状雪上加霜。啤的现在不管用了,晁小姐需要用一些更有效的东西来抚慰她的心。她喝得多点是没问题的,她毕竟失去了男朋友——没有了男朋友,她可就没有东西来跟她的室友比对和显摆了,她可就散发不出一点光芒好给别人看了。她败了!她的男友先出局了!她养的斗犬被别人家的战马给撞飞了!没了男朋友,她真的是没有跟别人比较的条件了——她在与室友在引人注目的角逐中丢盔弃甲,最后一无所有地落败。如果没有什么天降的好机遇,晁小姐也无计可施了。于是她这回头一次没在酒吧里点啤酒,而是点了几个没见过但是听起来可能很烈的酒。酒名?她可记不住,杯子拿到手里就忘了。出了酒吧,晁小姐也没心思显摆了,但是她依然想从这一系列事情中留下一些东西,就好像自己败得并不彻底一样。她在QQ空间上写了一些伤感的文字,不忘让自己看起来沉静而孤独,然后收起手机,慢慢地走远了——招摇撞,一点也不像是在骗。

           晁小姐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来这个酒吧第四次,第三次已经证明了来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来找她搭话的人屈指可数,晁小姐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在面对一个在酒吧里品味时间与生活的人时丝毫不肯给予持久的关注,就像看戏一样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们能看的也就只有戏了吧!歌剧她们一定是看不了的。虽然对歌剧没有什么具体形象的概念,但是晁小姐的脑中十分肯定这一观点。

           这次过来就是喝闷酒,所以晁小姐这次的目标很明确——酒精与恍惚。烦心事太多了,她现在可不想再让自己摊上什么事了。可惊喜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值得引起她注意的男子。这个人穿的不好说是八分裤还是修身裤短一大截,身上的黑色西装式小夹克看起来也像是小了一号甚至是几号,一身黑衣服,脚踩的鞋却白的扎眼,头发一看就能看出抹了一堆发胶,但是这摸了一堆发胶的头发全都圆滑地倒向了一边,看起来一点也不难受。晁小姐默默注视了他一会,这位可算是一位有风度的人呢。

           那个男的在之前也注视了这位好一会,在晁小姐抬头注视他一段时间后,男子也抬起了他的头,目光相接了。晁小姐马上就低下了头——她的心中又产生了悸动,希望的火苗蓄势待发地燃烧,好像马上就要引燃了什么似的。男的一笑,起身走到了晁小姐身边,找了个挨着晁小姐的位置坐下了。晁小姐心中激动万分:她或许马上就能从失去前男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可能马上就能带着她的新的斗士重返战场,为了关注与仰慕再次与室友进行一场关注的角逐了。有趣的灵魂,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晁小姐满心欢喜地倾诉着他乡遇知己的惬意,使得她周围三米内都余音绕梁地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那男的只是一脸笑容地听着,有时候能附和两句,但是总是侧耳静听。晁小姐越来越喜欢他,越来越迫切地想拉近和这位男的的关系,而今天的事情进展一反往常,简直是惊为天人的顺利。晁小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吧,昂首挺胸,斗志昂扬,果然,一个有趣的,丰富的灵魂,是不会不被上天眷顾的。回了宿舍就跟室友她们说吧,让她们对自己的吸引力感到叹服吧——我失去了一个男朋友,我马上就可以再找一个,你们能吗?你们不能吧!

           抱着这种想望的晁小姐落空了她的计划。她把自己的事迹撒了出去,结果只收回室友冷漠的目光。“那个是我现任的男神!衣服的搭配既有品味又有个性,穿着奔放,行为儒雅,真的,我找不到比他还适合我的人了!”晁小姐痴醉热情的声音像墨水一样在寝室里肆意泼洒,不过从室友的反应来看,她们关注的重点不是那个晁小姐的男神,而是一件事:这个姓晁的又开始在这里没完没了地发情。不过也无妨,一群庸俗平淡的狗尾草怎能接受大丽花洋溢而热烈的绽放呢?不管她们理解不理解,现在全寝室都知道了晁小姐马上就有了一个新男朋友,这就够了,甭管她们是什么反应,晁小姐的威名已经掷地有声,随着新男神的结伴而行,角斗场上的晁小姐回来了!晁小姐的心中乐开了花,新的篇章已经开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晁小姐为了原来的目标格外的努力。寝室已经变成了她和她男神的舞台,她和他的事迹从QQ空间到学校寝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那些喜欢热闹的朋友们现在恨不得围到她和她男神的身边,二十四小时看实况转播。众星再次把晁小姐捧了起来,但是她不满足完成那些曾经已经完成过的目标,她要星星们把她捧得更高,越高越好。随着粉丝的增多,晁小姐和其男神的亲密度也与日俱增。她不仅仅经常去酒吧与男神会面,她们还经常一同吃饭,一同出行,最后甚至像是真正的夫妻一家过日子一样,开始共用起二人的财产了。二人的关系越拉越近,而晁小姐在舆论战场上的优势也越来越大。晁小姐在她的朋友中已经成了明星一样的红人,随随便便就有近十个人来嘘寒问暖,晁小姐觉得就算寝室里的人不能像她的朋友那样理解并仰慕她,她也已经成为了话题的中心。成就感就像野火一样烧遍了心中的草原,晁小姐春风得意,逐渐趾高气昂。

           不久,晁小姐就昂不起来了。受到二人共用财产的影响,晁小姐的生活水平先是短暂上升,之后就迅速下降,跌了之后再也不涨了,她现在连去酒吧买啤酒都要考虑考虑买几瓶了。问题是晁小姐花的钱并不多,找到男神之前她花的钱不多,二人相交之后她花钱也不多。为了不使自己从话题的中心变成笑话与闲话的中心,她认为有必要去找男神一趟了。

           找人之路并不顺利。晁小姐费尽周折才找到他人,等议论到钱财问题时,男的要么是闪烁其词,要么就是搬弄是非,有的时候甚至直接引开话题,这一切都在挑战晁小姐的耐心。导火索再长也有燃尽的时候,晁小姐最后终于开始要大动干戈了,而男的也毫不示弱,一场唇枪舌剑的战斗就这么在酒吧里打开了。这时晁小姐才领略到流氓的技艺:论不讲理,流氓的自成逻辑的套路比自己乱拳打死老师傅似的方法强得多,一个女人再不讲理,也不一定能胜过一个流氓。晁小姐恼羞成怒,为了给对方沉重打击,她搬出了最后的王牌:“我当初当你女朋友就是为了让那帮娘们知道我有多能耐,吹了一个男票就能找着另一个男票,不然就你这种垃圾玩意还想攀上我?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但是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晁小姐的意料。对方本应目瞪口呆,然后手脚发软,瑟瑟发抖地转身离开,起码她自己是这么想的。不想对面的男的反而挺直了身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一口气怼了回来:“我当初当你男票就是为了让自己摸清你有多少钱,好好地抠一把油水过两天小日子,不然就长成你这样的,哪个傻子瞎了眼能去找你?啊?”话还没说完,男流氓狡黠地一笑,“你以为你的眼睛真跟正常人似的一般大吗?”

           毁灭性的打击。晁小姐手足无措,语塞难言。男流氓一看晁小姐这样,嘴里火车跑得更快了:“脸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又肥又大,五官却跟没钱找好地方似的全挤一起去了,整个脸跟包子似的,你成天就顶着这么个垃圾堆一样的脸出去见人?还想着找男朋友?你的脑子是不是也是跟你那俩眼睛一样,左边小右边大,完了还长歪了?”

           晁小姐目瞪口呆,然后手脚发软,瑟瑟发抖。接下来那个流氓的话她全都没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机能仿佛也一下子停止了。她就像是被麻绳捆住了手脚放在案板上又挨了一大棒,跟杀猪的前戏一样一样。但是抹脖子的刀子最后也没落到她身上——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面前的流氓已经不见踪影,他趁着晁小姐愣神的时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晁小姐被自己的斗犬咬了一口,这一口直接把她咬了个半死,又把她咬出了舆论角斗场。成为不了话题的中心还不算最糟糕的,就这么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反而更糟糕:如果这事传出去了,人人都会知道有一个不长脑子的女人跟前男友分了,好死不死跟了一个流氓秀恩爱;人人都会知道这个女人跟着流氓鬼混,还被骗走了大部分的生活费;人人都会知道她长什么样,还有一双不对称的眼睛……

           突然,晁小姐如梦初醒。她的眼睛里溢出不对称的愤恨,捏着手机的力道也比平常重了三分,手指敲打在触控屏上啪啪作响,以此响亮地流露晁小姐的疯狂。不一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晁小姐对那个流氓的谩骂与诅咒已经跃然于QQ空间之上,晁小姐的手指甲重击了屏幕,“咔”的一声,一大段文字就作为晁小姐的最新动态出现在了空间内。

           “这个狗娘养的可别想坏我的好事……”晁小姐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些话,“一个该死的流氓,骗我的感情,骗我的钱,这反倒是吸引人们关注的好机会!”即使事情演变如此,晁小姐的努力依然坚定不移地朝向最初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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