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色渐暗,服务员打扫扬起来的尘土在金色阳光下打着旋儿飞到我脸上,张扬无比。
我喝着奶茶,咬破一只有些涩的珍珠,极其不开心地写罗同学要求的资料。白花花的纸反射的光芒极为刺眼,连我最喜欢奶茶都挽救不了。
祝愿你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我愤愤地想。
02
罗同学是一个讲逻辑的助教。
这里的逻辑不是普通的逻辑,而是那种有课本有老师有学生的逻辑。
又称,逻辑学。
一般来说,逻辑学的学生大多是被调剂来的,但罗同学不是。据他上课时说,他当初是铁了心地要上逻辑系,因为他的偶像是福尔摩斯。
于是有一个侦探偶像的罗同学来到了逻辑系当助教。而每当他镇不住场(不是每当,其实每堂课都是这种情况)时,他就会拿他的偶像说事。
我并不是逻辑系的学生,只是一条中文系咸鱼,死咸死咸还没有梦想的那种。那天替我闺蜜来报到,不过课上到一半时我捡了根笔,发现我再也看不懂了之后,就开始感叹人生。
具体方式是,感叹人生苦短,看不懂就随它去鸟。拿出耳机拍拍袖子,开始边听音乐边睡觉。
脸一直白白的罗同学终于看不下去了,把我叫起来,跟我讲人生,不,他偶像的故事。
我一阵懵逼:“你喜欢福尔摩斯你去学刑侦啊。”
我打了个哈欠又说:“而且据你的描述,那不是福尔摩斯,那是缺爷的夏洛克啊。”
罗同学也一脸懵逼,不知道是因为我回嘴还是因为他不知道缺爷是谁。
那节课下了之后我就忘了这码事儿,直到闺蜜抱着我大腿哭唧唧地说她要因为这件事儿挂科了,我才想起来罗同学。
“不至于啊,怎么会那么小心眼呢?”我吃着闺蜜狗腿来的零食问道。
闺蜜伸出两根手指:“这两周的零食我给你包了。”
我冷哼一声:“我是那种人吗?”
闺蜜又说:“一个月。”
我瞬间春风如面:“成交!”
于是闺蜜狗腿完了我,我开始狗腿罗同学,学校外一条街的小吃我都送了一遍。倒不是因为我对罗同学有多愧疚,而是借着职务之便我终于尝遍了小吃街。
在罗同学第N次收到我都快吃完的残羹剩饭时,终于等不下去了要和我探讨探讨人生,约了一个逼格很高的奶茶店。
当他一本正经地说“X同学”时,我一句话把他给噎住了——
“啊,助教,我不是X同学,我是替我闺蜜来打卡的。”
罗同学一脸惊诧,估计是没有想到这种操作。我点了一杯看起来逼格也很高的奶茶,准备开始我的重头戏——撒泼打滚求学分。
谁知道罗同学的逻辑不同反响:“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两个福尔摩斯的区别吗?”
我噎了一下,收收眼泪跟他讲:“柯南道尔的呢,温和谦逊又有礼,BBC的呢,嘴炮毒舌爱华生。你的描述啊,应该是后一种。”
罗同学点了便宜一点的奶茶:“可是我只描述了他是我的偶像啊。”
“对呀,偶像就是BBC的特征嘛。”
“……”
“BBC的脸帅,当然是偶像了。”
罗同学默默点点头,开始喝奶茶。
最后结账的时候,我看着罗同学,罗同学看着我。别想太多,真的一点也没有粉红泡泡。至于我们对视的原因,是谁付钱的问题。
罗同学拿着账单皱眉:“我是拿了一点钱,厄,你这个奶茶——”
“怎么?”我凑过去,罗同学很为难地说:“太贵了。”
我呛了一口奶茶,哆哆嗦嗦摸出手机呼叫闺蜜救驾。罗同学在一旁一脸懵圈,半天才拿出手机,于是我给了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别了,我来就行。
罗同学欲言又止,一脸纠结地点了点头。
03
从奶茶店里回来,我就想虽然很尬,但我完成任务了不是?在我准备美滋滋享用闺蜜的包月套餐时,闺蜜又抱着我的大腿哭爹喊娘——
好像罗同学回过味儿了,他不再纠结我迷迷糊糊怼他的事,而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我违规替闺蜜上课打卡。
我狠狠咬碎了棒棒糖,心想这回要凉。这可已经不是闺蜜一人的事,还掺上了我的学分。
去你的奶茶店,我一边骂奶茶店一边骂着罗同学。
不过罗同学学聪明了,这次他没去奶茶店,而是约在了烧烤摊,你把摊上的小吃全吃一遍也不会超过一百大洋的那种。
隔着氤氲的雾气,我开始不要命地往面筋上撒辣椒,立志要吃过一百元,气死罗同学。
罗同学的脸在雾气中模模糊糊的,我除了能看到他鼻梁上一闪一闪亮亮的金丝眼镜外,看不到其他表情。
估计被我吓着了。我有点莫名其妙地开心。
罗同学清清嗓子,灌了一口果啤:“那什么,我们系缺一个跑腿的,你来干一个学期,我就不给你们减分。”
我吃的迷迷糊糊,一听这话一激动,把我呛了一下,我立马灌了一口啤酒——
气死罗同学的大业还未完成,我可不能身先死。
我把红油一抹:“成交成交!不过,这次不用我付账吧?”
罗同学没有管我调笑的语气,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了老板,:“我相信你能吃过两百块。”
我嘴角一抽,看着老板一把一把地给我加扦子,罗同学笑地一脸灿烂,还给我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我错了我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学术派也能这么腹黑!
04
接下来一学期,我每天苦兮兮地往教授办公室跑。教授一开始还比较好奇,毕竟在这个系里这么积极的学生屈指可数。后来看到我一脸愁苦而罗同学一脸雀跃,便对我没了兴趣,又对罗同学有了兴趣起来——
据我猜测,教授的眼神大概就是你小子真行的意思。
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我还在像条狗一样为罗同学搞资料搞PPT,没有时间也理解不了教授透过金丝眼镜,好像看穿一切的眼神。
不过可苦了母胎逻辑就不行,文科数学都没及过格的我,对着资料常常面临字都认识但就是读不懂的境地。这么熬了一个月,我发现我的逻辑可以吊打闺蜜之前,我就已经吊在单杠上躲避罗同学的前后围堵了。
我抬头一望,就是极蓝极蓝的大片水彩,空空灵灵的。正在我作为一个文艺少女开始酝酿情绪正色其邪也的时候,色彩忽然被人挡去——
我看着我头顶白花花的资料,不太开心:个子高了不起啊?!
我从单杠上下来,决定管它学不学分,这事说啥也不干了!不过等我转过头去,发现罗同学的脸还是红红的。
罗同学的脸上有一层金金的柔光,带了滤镜似的。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让我把这摞儿资料研究一下,研究出来,我就可以不用来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坐在电脑旁边涂涂改改,最后搞出来一串乱码。我对着这一连串鬼画符想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小学学的奥数都用上了,还是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心情不甚美丽地开始给罗同学打电话。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铃声快断掉时才传来罗同学低低的声音——
“喂?”
“那个,我在电脑室,对,左边那个,我弄不出来,你帮我看看。”
罗同学的声音沉了下去,半响回道:“好。”
于是我欢欢喜喜把资料扔掉一边,准备提前享受没有逻辑干扰的米虫生活,然而大约十分钟之后罗同学来到了我的电脑旁,他看起来心情却不甚美丽。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串乱码给他,做好心里建设,接受离职前的狂风暴雨时,罗同学却没有反应——
甚,甚至还有一点欣喜?
罗同学把代码输到一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的程序里,电脑忽然黑屏——
“作为一个讲逻辑的学生,在一个伪文青漏洞百出的逻辑面前,我没有反驳,那时我就发现你对我而言真的有所不同。知道你喜欢文学,我就用渡边君的一句话吧,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就像春天的小熊一样喜欢。”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心底一阵酥麻。罗同学难得有些慌乱,用纸巾把我的粉底擦的花花的,我吸吸鼻子,还带着哭腔
“我是不是不用扣学分啦?”
罗同学愣了一下,嘴角忽然扬起很大的弧度,肩膀一耸一耸地把我一把抱进怀里,我踹他一脚:“不许笑!”
罗同学点点头,但嘴角还是弯弯的。我吸吸鼻子:“我也不用跑腿啦?”
罗同学再次点点头:“不仅你不用跑,我还天天给你跑,把你当初贿赂我去的那条街吃到破产,”罗同学清咳一声“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他睫毛下的阴影随着眨眼影影绰绰的,嘴还弯着,但没有一丝敷衍的意味。
我应了一声,罗同学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还以为你在电话里叫我来是方便拒绝我,没想到你是真傻。”
我不满道:“有这么说女朋友的嘛?”
罗同学用脸颊蹭蹭我的发梢,又点点我的脑门,笑容很欠扁:“委婉一点?那你很傻傻哦!”
要命的是,这么大一只男生撒起来娇来,我有点抵挡不住。
“咦?怎么了?”罗同学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上,上火了。”我颤颤巍巍拿起一大包纸巾擦脸上的鼻血,维持着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
看男朋友看到流鼻血怎么破?在线等,很急。
罗同学促狭地笑笑:“那你还去不去吃美食街了?”
我慌忙点头,也不顾脸上挂的彩。
毕竟有罗同学这种调料在,那一定是人间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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