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转(一)

《流年转》（一）

北方的夏天，雨从檐角落下。

风在窗外。

屋里有些凉。

六十岁的华姐披着儿媳妇买的真丝披肩，望着窗上路边的柳树，看那柳叶，像年轻女孩子的眉毛一样，弯弯的，在雨水晕染下，显的格外青翠。

流年转(一)

她回忆起四十五年前，那个天气炎热、人心狂热、社会躁热的夏天。

那时家里生活条件不好，只有老父亲一人上班，要供一大家人的吃喝用度。

小妹才六岁，她看到邻居家的孩子手里拿着冰棍，看起来凉快又香甜，也吵着要吃。可是，一根冰棍要三分钱，家里是不会拿出这个钱来给她买冰棍吃的。

华姐的头脑灵活，看到哭啼的小妹，心思一动。她跑回家，躲开爸妈的视线，把烧水的水壶拿出来，在自来水龙头里接了满满一壶水，又从家里拿出一个搪瓷茶缸。

她把水壶和茶缸都递给小妹，带着她，来到离家不远菜市场入口的一棵大榆树下，她告诉小妹，一会要大声喊，“凉水，凉水，一分钱随便喝啦。”

小妹听话地喊起来，“凉水，凉水，一分钱随便喝啦。”

华姐觉得自己这么大姑娘，在这卖水有点难为情，再一个，她也想锻炼一下小妹的胆量。于是她站在远处，观察着小妹。

小妹倒是大大方方的，奶声奶气地喊起来。过往行人们正在热得冒火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树下叫卖“凉水”，倒也没客气，拿出一分钱，倒了一茶缸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会功夫，小妹卖出去五六茶缸水，一壶水差不多空了一半。

她回头看了看华姐，华姐朝她竖了大拇指。

小妹高兴地继续叫卖，日头还在头顶热辣辣地照着，水都卖光了。这一壶水，她赚了一毛五分钱。

华姐牵着小妹，买了三根冰棍拿回家。小妹把一根冰棍给了爷爷，一根给了爸妈，一根留给自己和大姐二姐。剩下六分钱，她藏在自己的宝贝盒子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妹每天都在姐姐的陪伴下，来到大榆树下卖凉水。虽然后来也有别的小孩跟她们学，也提着水壶出来卖水，但是小妹甜甜脆脆的叫卖声，还是有很多人来卖她的水喝。

一个暑期下来，小妹赚了十二块钱。

姐妹几个先拿着这笔钱去了新华书店，买回几本小人书，和一本新华字典，又给七十岁的爷爷买了两斤白糖，给爸妈买了两块蓝黑色的粗布，留做衣服。

华姐想起当时，爷爷和爸爸妈妈收到白糖和粗布时高兴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没留意有泪水悄悄湿润了眼角。

当年这次卖水，也许就是她们姐妹几个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吧！如果，没有当时小妹看到别的孩子吃冰棍的吵闹，也许他们还不会那么早的唤醒心里的经商意识，也不会激发起她们后来创业的决心，更不会壮大后来的医药事业。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柳树下，有一株蒲公英，嫩黄的花蕾上沾着雨珠，在风中轻轻摇曳，或者，是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