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提到我家十岁的儿子，我的心情可谓是错综复杂，一言难尽。它酸中带点甜，甜中带点苦，苦中还有乐，一如少女的初恋。
没错，从他出生的那刻起，我就沦陷在了情绪的过山车里，纵情体验着情绪颠簸带来的快感和酸爽。
有时候，我爱他爱到命里头；有时候，却恨他恨到骨髓里。爱他的时候，仿佛世界只为他存在；恨他的时候，巴不得他立马消失到天外。
这样说吧，在有些人眼中，他是熊孩子无疑；可在另一些人眼中，他又的确乖巧懂事。
正所谓，千人一面，一人千面。矛盾又统一。
那在我眼中，他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01胆小VS勇敢
儿子自小怕黑，长大再加一怕：怕幽灵。导致他而今眼目下还得像个小婴儿般，在我为其量身打造宇宙无敌的优美故事声中，才能安然入睡。
据目测，我的故事声，大略是世界上最奏效的催眠曲。老母亲我因此是既欣慰又挫败。
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半夜醒来，他必大声叫醒我们，我们站在洗手间外，他才敢进去，不然宁愿一直憋着。
儿子生性胆小，所以，在外的警惕性也极高。
一次，我带他旅游，进驻一家酒店。我与他坐上电梯，电梯门关了大概一半，一壮硕无比的大汉硬生生地扒开电梯门，挤了进来。我和儿子瞬间被包在了巨人投下的阴影里。可怜两个小矮人，压力陡增，空气变得凝重。
"妈妈，快点，爸爸在房间里都等不及了，快点把东西给他拿去吧。"
我愣神半秒，看着儿子的眼睛，非常默契地说："别着急，儿子，我们马上就到了！"
瞧，一个胆小如兔（如我家队友所说）的妈妈，如何成就了一个机灵如鼠的儿子？
酒店里点外卖。外卖小哥敲门，儿子总是虚张声势，一声吆喝："爸爸，快开门！"然后再自说自话："哎呀，爸爸在厕所，我去开！"
这出戏，简直演得天衣无缝，精彩绝伦。演技之高，着实让我这个胆小而木讷的老母亲，膜拜得无以复加。
说他胆小吧，他的胆子有时又肥得很。
他们班，有个孩子特别捣蛋，专跟老师对着干。父母老来得子，极尽宠溺，导致那孩子专横跋扈，成了班里的小霸王，老师的眼中钉。
每每他在课堂上捣乱的时候，儿子就会站出来，帮着老师严厉批评他，警告他。
因此，与他结下梁子。一次，那孩子当着我面诋毁我儿，弄得我这个老母亲差点信了他的话。
又一次，我儿又因小事与他发生矛盾，她妈妈跑到学校对我儿子大骂加威胁。
当时，她对着我儿子指指戳戳，满口污言秽语。儿子在我身后左躲右闪，才躲过了她的九阴白骨爪。
最终学校出面，训诫，教育，警告，她才鸣金收兵，回了家。那阵仗，看得我半天腿都还在筛糠。
以为从那以后，儿子会变"聪明"，不再管闲事。哪知，儿子继续不管不顾，忘记了那孩子妈妈的淫威，继续维护"世界和平"。只要那孩子在班上破坏课堂纪律，他必站出来批评他，讨伐他。
老师几次发信息或当面向我表达对儿子的欣赏与感激，感激他的仗义执言。我嘿嘿笑着，表面装作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的样子，但手心在捏汗，内心在焦虑：胆小的儿子，怎地就忘了上次之事？难道你一点都不畏惧？忒让老母亲担心啦！
02熊孩子VS小皮袄
儿子生来好动不好静。小时候，除睡觉，动不停。不会走路时，大人怀抱，婴儿车里，脚蹬手打。四个月大的时候，因为在婴儿车里手舞足蹈，动作太大，头差点拱出车子。大热天里，惊出我一身冷汗。
会走路了，更不消停。爬椅子、沙发、桌子，蹬墙壁，跨门，各种冲跑跳，看得我们是胆战心惊，他却乐此不疲。
真巴不得这个充电几小时，耗能一整天的皮大王能快快缩小，重新回到我的肚子里。
我们家的沙发，柜子，墙壁无一幸免，全遭殃，被无情踩踏，被画得花里胡哨，划得伤痕累累，呻吟之声可闻。
满墙壁的信手涂鸦，诡异地张牙舞爪。每个到我们家来的客人，在进门的刹那，那面露的惊讶之色，总是让我们倍感刺激。
蹦蹦跳跳，打闹不停的我家儿子，被多人误认为有多动症。有人建议，带他去医院看看。虽说我天生愚钝，但我在这事上却格外智慧，我相信我儿子百分之两百的正常。
要不是我涵养够高，早就给说这话的人一耳光。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就凭他搭积木，拼拼图，看书时候的专心致志，我就笃信，我的儿子只是生性好动而已。你只见他动如脱兔，没见他静如处子啊？
好动的孩子，就有多动症，那岂不是好静的孩子就有少动症？孩子们没病，有病的是你们，是你们看待孩子的思想，该治治啦。
多亏我这个智慧母亲，才让儿子免遭一劫。
我承认，外人看来，他就是妥妥的熊孩子一枚嘛！可是，他是我的小皮袄，霸道里蕴含着丝丝温情。你信吗？
我家队友，历来对生活无甚仪式感。所有节假日，纪念日，对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仅仅用来苟活而已。因此，我这个苦苦追寻浪漫的中年妇女，总是气急败坏。所有的日子，都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人生还有什么盼头呢?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话不假。你瞧，我儿就是上天派来为我开窗的天使。他对生活的仪式感，让我见识了窗外的山花烂漫。
每每节日来临，他会密谋着给我送礼物，给惊喜。比如围巾，比如丝巾，比如漂亮衣裙。所谓投其所好，他知道老母亲我，就喜欢这些俗物。妥妥滴小皮袄。
何以解忧，唯有儿子。
有儿如此，此生足矣。
如果你认为他只暖老母亲的心，那你就错了。爸爸再怎样不待见他，瞧不起他，数落唠叨他。在他心目中，爸爸最帅，最值得爱。
我家队友常常自嘲，说他是家里的垃圾桶，他吃的，用的，都是脏乱差。一次，他又端着一碗陈菜来吃，边吃边说，我只负责吃陈菜，新鲜的菜，你们吃。一副大义凛然，无私奉献，豪情满怀实则猥琐的样子。
儿子立即叫停爸爸的行为，给爸爸夹了好些菜，说，不许爸爸一个人吃剩菜剩饭，我们大家分着吃。好个护爸的小神兽。
向来喜怒不轻易行于色的队友，脸上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我家队友，估计此时内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每每遇到，我欺负他爸爸的行为，比如，气急了，作势要打他爸爸，儿子往往也要跳将出来，保护他爸爸。对我说，一家人，和为贵，有事好商量。说得我和队友破颜而笑，烦恼顿消。
家庭和平，军功章里，有他的多半。
03羞怯VS出众
家里来陌生人，他总不好意思打招呼，目光躲闪，显得羞羞怯怯。为娘自是不好硬逼着他给人家打招呼。
因为，我还深深记得，我小时候，见城里来了亲戚，居然害羞得躲到外边儿，连饭都不敢回来吃。
想想儿子并没躲得好远，还敢待在屋里，毕竟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欣慰至极。
很奇怪的是，对于上台表演朗诵之类的事，他又毫无畏惧之心，权当小菜一碟。面对泱泱几千人的集会，他可以在台上随意发挥。气场之强大，无人能敌。
自小交友积极主动。三四岁时，一到小区里玩，他必定想加入小朋友的队伍。
遇见比他大的小朋友，也毫无畏惧之色，冲上前去，问："我可以跟你玩吗？"得到应允，欣然加入；遭到拒绝，也不难过，跑一边儿去，享受独处的快乐。
后来，随我们远游。所到之处，会撒丫子地交朋友，临时朋友信手拈来，遍地开花。
每到一处风景区，他狼一样的一双眼，总能很快捕捉到与之相龄相仿，性格匹配的孩子。
很快地与人搭讪，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在等待购票的过程中，便天南地北地聊开了。
从天到地，从古到今，再从学校到宇宙。最爱还是谈游戏，什么九八K，什么吃鸡，什么"我的世界"。
关系迅速升温，和人家形影不离。进景区，眼里只有朋友而没有风景。人家走哪儿，他跟哪儿。分别时，互换纪念品，互留电话号码方才依依不舍离去。难舍难分，缠绵至极。
当然，所有的电话无一不成了僵尸电话，那是后话。儿子对此定位说，这些朋友，只是临时朋友，所以，再见再见，意味着再也不见。
04粗糙VS细致
队友常说，儿子粗糙。
必须承认，儿子大条。经常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上学忘带书，忘带作业本，忘带钢笔之事，时有发生。
他整天乐乐呵呵，不知道什么叫忧愁。别人对他的不好，他转瞬即忘。
说他大条吧，他很多时候，又心细如发丝。他总能精准捕捉大人内心所想。哪怕你经过层层包装，说出一些貌似干净体面的话，他也能闻出你层层掩盖下的屎尿屁味儿。
最近闭关在家，他不但在厨艺上精进不少，蒸了包子，饺子，炒了回锅肉，做了一些自创的新菜品，他还无师自通练就了新手艺——给玩偶狗缝制伤口。
话说，这些萌宠狗狗的累累伤痕也全拜他所赐。高兴了，找它们来甩，来砸，来打；不高兴，还是找它们来摔、踢、打。甚至为了巩固针线活手艺，故意拿剪刀将狗狗们剪得伤痕累累，然后一针一线将其缝合。
看着他，一丝不苟缝合的样子，以及细细密密的针脚，我真想找来队友痛斥：不许给我儿子贴标签！不许说他粗糙！他是粗中有细，该粗糙则粗糙，该细腻则细腻，好不好？
一次，趁我午睡正酣的时候，他居然在我花色睡衣掉了纽扣处，缝了一个毫不搭配的黑色纽扣。一如嫩白皮肤上的一颗黑痣，看着就别扭。
可是又能怎样呢？老母亲我，为着鼓励欣赏，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连连惊叹，声声赞许："哈哈，儿子，谢谢你的巧手，给我缝了纽扣，太好了，我的睡衣从此不再缺牙巴了！"
瞧儿子那成就感满满的眼神，我就心花朵朵怒放。
奇了怪了，我从来就不喜针线活，也从来不摸针线，问儿子从何学来。
答曰：
"小时候，看外婆缝的。外婆不是常常做针线活吗？"
那可要倒数五年。他的的记忆能力与模仿能力，可是惊艳了老母亲我。
05颓废VS向上
儿子时常说自己是颓废之人。为何？因为，他常常不做作业，不认真听课（当然是语文课和他认为无聊的课，全用来看课外书了）。
有时，他做作业又万分认真。可以枯坐书桌前，一坐一小时，只为写得好作文。看着他桌前的剪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我。
如此颓废，不积极写作业的人，成绩如何？好巧不巧，除英语之外，却居于班上上游位置。这不明摆着让我羡慕嫉妒但不恨吗？
当年的我，学习那般刻苦，也才勉强有个好成绩。哪像他，成日里，就是耍的模样，居然轻松获得好成绩！
06幼稚VS成熟
儿子单纯无心机，行为举止显得幼稚，尤其喜欢玩小小孩的游戏。比如，躲猫猫，如若我装作找不到他，他必定信以为真，跳出来，以为吓你一大跳。
他喜欢在教室、学校光滑的地面打滚、爬行，也喜欢在乡间撒欢。凡是外出田边山林，他必一人拎棍，一路打着杂草，一路哼哼哈哈，沉醉在自己世界，就像一个几岁顽童。
他不爱干净。往往一身衣服，不等放学回家，衣服鞋子已然是乌漆墨黑，鼻子眼睛都看不清了。
在家和在外婆家吃饭，他的领地，是控制不住地一片狼藉；到外面与人就餐，他却吃饭夹菜，规规矩矩，妥妥当当，安静得像一只猫咪。
也是服了他。
他行为的幼稚不能阻挡他思想的成熟，往往让我怀疑，他体内是否有个老灵魂常驻？时常爆出的金句会惊掉人的下巴。
比如，我与他爸遇事争执的时候，他会力劝我们在分歧中想办法融合，不要非此即彼，非A即B，要寻求第三条道。
很多时候，我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虚心向他求教，他的答案往往能让我豁然开朗。
遇见他爸给他贴标签的时候，我听着都很扎心，他却淡然回应，你不要给我贴标签，不要夸大事实，预测未来。
他爸竟呛得无言以对。
07灵活VS呆板
儿子灵活起来，异想天开，不按套路出牌。
举个例子，同样抱着椰子喝着椰汁，一行干渴的人都想吃点里面的椰肉，但又都束手无策。
他不声不响，把个椰子狠命往地上一摔，椰子碎裂两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优哉游哉地啃起椰肉来。
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灵活如我儿。但他有时又认死理。
比如，他的好伙伴偷拿小区网球场的网球，并悄悄告诉他，以后可以一起到小区废弃场玩网球。
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一点回旋，硬是将小伙伴的行为向网球场的教练告了密。事后还说，遇到这种事情，告密才是真朋友，才是真的帮助他。
我们的对话：
“你不怕他们报复吗？”
"报复我什么？我是为他们好啊！"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还是灵活点，不要将人家告了。"
"不，不灵活，我还是要这样做。"
那绝不通融的样子，让我这个胆小又怕事的老母亲自惭形秽，默默一边儿凉快去，猥琐去。
就这样，时而天使时而魔鬼的我家儿子，让我时而欣喜时而抓狂。我在情绪过山车上起起伏伏的同时，也练就了一副古道热肠。
感谢我的儿子，感谢他丰富了我的人生体验，无论他是熊孩子一枚，还是乖孩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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