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候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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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河岩街(18)
第十九章:
新年那天赵拉和楚安歌来找何拉,她们都穿着大红色的棉袄,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三个人去了菜市场。菜市场买菜的地方没有人,旁边的市场还有人,赵拉左边牵着楚安歌右边牵着何拉一路前行。路过一个饰品专卖店,赵拉拉着楚安歌和何拉进去。
三个人一人选定了一条米白色围巾。走出店面,赵拉给楚安歌戴上,楚安歌就侧身给何拉戴,何拉扭着身子给赵拉戴,三个人围成圆圈,路过的人纷纷笑起她们青春年少。
和楚安歌赵拉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何拉回到家已经五点半,妈妈做的饭菜端上了桌哥哥还没有回来。
妈妈让何拉去河边看看,何拉走出院子就看见哥哥在河边跟许敛说话。
许敛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是何拉第一次见他没有穿和白色有关的衣服。穿黑色的许敛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非常精神的在脑袋上,他的神情有点焦急。
何拉慢慢走过去,许敛看见她来就停止了说话。哥哥问何拉干什么,何拉说妈妈的饭都做好了。
许敛开了口:“我跟你哥哥说点事情,你帮忙跟你妈妈说一下,耽误他五分钟。”
许敛说话的声音太过恳切,何拉乖乖点头回了家。哥哥在五分钟之后回了家,何拉悄悄问许敛找他干什么,哥哥言简意赅:“借钱。”
“他借钱做什么?”
“她妈妈生孩子了。”
何拉惊奇,许敛妈妈生孩子不是还有他爸爸在挣钱吗?他不过还是一个初中生,四处借什么钱?
哥哥拍了拍何拉的脑袋:“他爸爸不同意养他弟弟。”
何拉深深皱起了眉头。
新年之后河边的橘树又结出花苞朵,何拉看着那些白色小花朵,想起逝去老婆婆站在门口驻着拐杖的样子,婆婆不在了,可花儿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停止开放。
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何拉很想再一次爬到树上去坐着,婆婆不在她甚至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去,可是她终于没有去,也许是因为害怕,害怕这个橘子田旁边的屋子里住过杀人犯。
初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开学典礼那天阳光灿烂,校园里桂花香味袭人。
校长慷慨激昂地陈词,何拉身体又晕倒了,还是贫血的缘故。爸爸已经习惯何拉每年晕倒两次的频率,他淡定地接何拉回了家之后去上班。
何拉在屋里休息了半天,下午恢复了生龙活虎。她去河边,待了十几分钟之后看见许敛扶着他母亲从橘子树田边的巷子里走出来。
许敛的母亲还是胖,她的头发剪短了,和何拉她们的学生头差不多。她好像很虚弱,满头是汗。
许敛费力地搀扶着她。
许敛和母亲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后,许敛又扶着母亲回去了。目睹场景的何拉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她走下石阶坐到洗衣板上去。
送回母亲的许敛很快又从小巷子走了出来,他在河边站了一会也径直走向洗衣板。他应该是没有看见何拉的,所以当他走下石阶发现洗衣板上有人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
洗衣板分成两部分,中间有石阶隔开,何拉坐在右侧,许敛只好走向左侧。等许敛坐下以后何拉才侧过头去看,发现是许敛,何拉顿时紧绷了后背。
许敛放松得多,他看着脚下的河水,神情一如既往的悠远安静。
他的眉眼中有疲倦和骄傲。疲倦让他渴望松懈放弃,骄傲却抑制着疲倦。
何拉和许敛都静静地坐在洗衣板上,河岩街上空的天广袤发亮,它覆盖着这一方小小的街道,俯瞰着这里的千疮百孔。
河水从两个人的脚下流淌,它吞噬过鲜活的生命,绞杀了河岩街人的岁月。
初三开学不久国庆节汇演,班上表演的节目是合唱张韶涵《隐形的翅膀》。指导的老师说为切合歌词,除了加些摇头晃脑的表演动作还可以折个纸飞机在手上唱到歌词的主歌部分时飞出去。
同学们觉得纸飞机有些幼稚,但师命难为。
节目表演那天,班上的同学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扭来扭去地折纸飞机,折完之后在主歌部分将飞机投向天空,二十几只纸飞机自蓝天白云,青山校服之间划过。
何拉记得那个画面,那是她关于河岩中学印象最深刻的场景。
飞完纸飞机继续唱歌,何拉看见没有表演合唱的班上同学也在座位上跟唱,她的目光跳跃,放在了倒数第三排的许敛身上。
他安安静静的,置身在全校的人群中,依然如同一个人。
在河岩街外地学生心中,初三注定是个颇不安宁的年级。因为班上会迎来很多人转学,转学主要原因是外地不能高考。
家长担心孩子上了高中再回老家会影响孩子,也害怕孩子在高中转学不方便,所以从来习惯让孩子在初三就回老家。
接二连三空出来的座位让班上同学混乱了学习的心思,何拉的同桌在第七个同学走的时候拉住何拉的衣角,他问她会不会也转学,何拉啪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不转学不转学。“
同学欢喜地咧嘴一笑,然后在下一个周一就没有来上课了,何拉看着同桌空出来的座位怅然若失。
他们已经初三了,教室升到了最高层,楼下的竹子长不到窗边了,何拉怀念起初二的时光。
那个时候班级是完整的,不若现在,很多人离开转学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同桌是跟何拉说了再见的,只不过那句再见被埋藏在了同桌家出租房外的一块砖头下。那是一张小小的纸条,除了再见还有一句我喜欢你。
没有说再见的人除了转学离开还有辍学务工的。刘青是辍学务工中的一员,刘青是刘强的什么亲戚。一个有着巴掌大小脸的女生,长的不算特别出众但可以称得上清秀。
她是因为认识了校外同龄男生才趁着转学高峰期辍学不读的。
刘青辍学以后和她认识的那个男生进了同一个厂子,她在同学们准备初三上期末考试的时候和男生同了居,在同学们初三毕业的时候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走过河岩街的菜市场。
浩荡扑面而来的时光里,被命运操纵挟持而不知所措的除了谭玉兰和齐心悦,还有许敛。
他安静地僵持了很久之后,终于成了班上第十三个离开的人。
他的离开是轰动的,在学校组织初三同学到医院体检的时候,他随着班级出了校门然后就没有再回到学校。
体检完毕在医院门口集合清点人数,班长点了四次名都没有许敛答到,男同学们在医院里一楼一楼地找,没有找到许敛。
男生们满头是汗地回到医院门口,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何拉听着同学们讨论,许敛坐在河边洗衣板的样子钻进了脑海里。
王老师带着班上其他同学回了学校,自己驱车去许敛家里。他按照许敛留的家里号码打过去,是空号。许敛家里没有人,王老师站在那处矮小破烂的出租屋前面,沉思了良久。
许敛做了他两年多的学生,他总是安静的学习和努力。但他依然知道,在他的身后一定是满目疮痍。
或许过分懂事的孩子背后是因为有一个让他不懂事就不能生存的家庭。
王老师要托住在许敛家附近的同学给许敛带一封信,刘强大喊着何拉的名字说何拉住在许敛家很近的地方。
王老师将浅棕色的信封交到何拉手上。
何拉捏着信和楚安歌一路回家,楚安歌说要不要她们两一起送。何拉撒了个谎,她说妈妈让她今天早些回家帮忙,她只能先回家然后才能去给许敛送信。所以不用楚安歌陪同。
何拉会撒谎是因为她记着往日积累下来的细枝末节,许敛家里的情况应该是他的伤痛,既然是伤痛,越少人知道越好。
何拉把书包丢到家里就转身下楼,她的脚步踩在楼梯上,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的心跳也突然变得很快很快。
绕过橘子树田走上通往许敛家租房的小巷,何拉看见了路旁在秋季里枯黄的杂草。
许敛家租房也是在一方院落之中,只是这个院落只有四个住家,四个租房两两对面,许敛家的房子在朝阳升起的反方向。
许敛家的门关着,何拉站在院子的入口看着四间租房中央的空地。这空地上杂草比刚才何拉路过的小路边还要茂盛。杂草房屋随风摇摆,秋季的萧条在这个院子里面彰昭。
许敛家的房子是木质的门。门角下方破碎了一个角,蜘蛛网在那个角落上累积了一层又一层。院子里每家人都紧闭着大门,许敛家的屋子没有上锁。何拉走过去轻轻叩了叩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何拉等了一会儿,无人来开门,她转脚准备回去时门打开了,许敛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半探出头来。
何拉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
许敛母亲招呼何拉进屋。何拉摆摆手说不用了,她将信递给许敛的妈妈:“阿姨,王老师说这个给许敛。”
许敛母亲接过信,小声说了句谢谢。
何拉又叫住许敛母亲:“阿姨,许敛成绩很好的,他不读书了很可惜。”
许敛母亲将信放进衣服口袋,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花白睡衣,睡衣明显有些年头了,原本白色的边角泛着米黄。
她身上有为人母的母乳味。何拉受不了这种味道,她小小后退了一步。
许敛母亲的眼泪毫无征兆落下来,她宽阔的脸上泪水纵横:“是我对不起他。我也劝不了他,许敛一直都很听话,很心疼我,还是我对不起他。”
何拉不知所措,她看到许敛母亲怀中熟睡的婴儿动了动脑袋,许敛母亲立刻停止了哭泣。她胡乱牵起衣角擦干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小姑娘,谢谢你了。”
说完以后她就转身进了屋,破了角的门重新闭合,院子里恢复悄无声息。
何拉回身看见依旧晃动的院中杂草轻微了叹了口气。
回到家刚刚写完作业马春研就来了,她拉着何拉的衣角:“外边有个男同学找你。”
何拉随着马春研出去,站在河岸边的人是许敛。
他不再穿着白色的衣裳,是一件长长的蓝色厂服。他手上拿着王老师带给他的信。
见到何拉将信递过来:“何拉。”
何拉第一次听见许敛叫自己的名字。她看着他递过来的信:“这个是王老师要我带给你的。”
“我知道,请你帮我把这封信还给王老师。”
何拉接过信:“你都想好了吗?”
许敛忽然笑了,他眼睛里面亮起一簇光芒然后又熄灭:“还帮我跟王老师说声谢谢。”
许敛说完了就转身,何拉在后面叫他的名字。许敛二字化在何拉的口中,是掩藏不住的关怀和担忧:“你成绩那么好。”
许敛的厂服长到小腿,深蓝色的布衣垂直。他慢慢转过头,眼睛看着何拉的眼睛:“谢谢你,何拉。”
何拉慌忙低下头,许敛早已步伐匆匆的走进了回家的小路。
好一阵之后何拉才抬起头看橘子树田遮盖住的小路,橘子树上的金黄像灯一样明媚,除了不能照亮人们前行的路。
马春研从后方上来挽住何拉的胳膊:“这个男生我见过的。”
何拉侧目。
“他的老家离我老家不远,他的爸爸很可恶。”
关于许敛的事情,何拉想过千千万万个讲述人。何拉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马春研,这个刚刚上六年级的孩子,还稚气未脱,她说起许敛的千转百回。
许敛母亲是家里第四个女儿,她从小身体不好,自成年之后前来提亲的人也多残废。终于盼来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却是个生性暴戾不近人情嗜赌嗜酒的人。
这个人长得矮小,形如猴子,一双眼睛有秃鹰一般的光,他看不上许敛母亲的肥胖但又需要人传宗接代。
所以他还是娶了她。
没有钱做聘礼许敛母亲的娘家人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只是祝福自己的女儿,也同意嫁过去就生是对方之人,死为他家之鬼魂。
没有上过学,且身体不好总是被家人看成最没用的许敛母亲,深深地记住了家人的嘱托,信奉着封建思想的残余,以夫为天。
许敛父亲是家里第三个儿子,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但父母和他哥哥妹妹都商量好了一般,许敛父亲十四到十七岁三年间都死去了。
留下的许敛父亲一个人长大,他住在父母留下的破旧泥土砖头房子里。他也上班挣钱,不过挣的钱全部输给了同事。
在跟许敛母亲结婚以后,他嗜酒嗜赌依然不往家里拿分毫。许敛母亲照顾着家里的两亩田地,青菜土豆勉强供养自己的口食。
在无数个漆黑夜晚,许敛母亲拖着肥胖的身子借助手的力气从田地里爬回家的时候,她想着家人的嘱托:以夫为天。
那么,既然丈夫不归家,丈夫喜欢喝酒打牌,就应该给予支持和不过问。
许敛的父亲总是醉酒之后回家爬上妻子的床,他狠狠地勒着妻子的脖子,感受身体之下的肉体因为缺氧而浑身颤抖。那个时候他兴奋地哈哈大笑。
暗黑之中的许敛母亲听见丈夫的欢愉就迎合着加大颤抖的弧度。
他们结婚半年之后许敛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
有四个月的时光,许敛父亲完全换了一个人般,他停止了喝酒和打牌,工资拿回家一部分交给妻子一部分给妻子买些牛奶补品。
周围的邻居都惊讶于许敛父亲的转变,他站在自己家的泥土砖头屋檐下笑:“都有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许敛母亲欣慰地从厨房端出好吃的饭菜,两个人恩恩爱爱的笑言笑语时常在屋子里回响。
四个月之后许敛母亲的肚子大起来,她行动不方便,呕吐和臃肿齐齐发作。
许敛父亲日夜照顾她很是疲惫。许敛母亲看着丈夫劳累的样子无比心疼,她绞尽脑汁想让丈夫放松一点,丈夫好像是喜欢赌博喝酒的。
她从衣柜的第三层拿出这几个月来丈夫交给她的钱塞到丈夫手里:“你累了吧,这点钱你拿着放松一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敛父亲拿着钱就出了门,他先在村子里的小卖部坐了一会儿,然后走了二十几里的山路坐了两个小时的面包车去了镇上。
许敛的父亲去了三天,那三天晚上许敛的母亲因为孕吐,难过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她滚下床摔倒了肚子,肚子里的孩子生气搅动,她疼得一度晕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丈夫还没有归来。
许敛父亲回家的时候满脸狼藉,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许敛母亲心疼的走上前去问他怎么了。他的巴掌孔武有力:“还问我怎么了?妈的,钱不好好存着给老子。妈的……”
许敛母亲很快知道怎么回事了,许敛父亲去堵了高利贷。三天时间欠下了七万九的债务。
许敛父亲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收拾东西,他告诉妻子老家不能待了,他没有钱,这房子肯定会被高利贷的人收走,那时候他们还有他们的儿子就没有地方可住了。
许敛妈妈也开始收拾东西,东西全部整理好,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跟雨水一起的是电闪雷鸣。
整个村庄的人都躲进了屋子,许敛父亲看着大雨精瘦的脸上有狭隘的笑。
他拖着妻子走进滂沱大雨,雨水分秒将他们浇透,他在猛烈的雨声中大声喊妻子的名字,他说:“我们永远离开这里。”
马春研说,那场连续十几天的大雨造成了邻近村庄的大灾难,很多房子都垮了。
何拉想,许敛家的房子应该也倒塌在了那场暴雨里。
马春研说:“他们家的房子是最先垮塌的,据说声音巨响,村里人都以为是惊雷劈到地上了。”
许敛的父亲拖着妻子经着暴雨逃离了故乡,自他死亡真的再也没归去。
许敛父母并没有一开始就来河岩街,他们在五个月里辗转了很多地方,终于到了河岩街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那时候的河岩街还没有后来那么多外地人,许敛父母是最早到来的外地人。
他们入住后来何拉看见的荒凉院子时,院子还很蓬勃。里面居住的还有两家本地人。
本地房东惊讶地看着许敛母亲硕大的肚子,啧啧称赞这个孩子命真大,母亲这么大肚子,都已经满月还可以跟着四处颠簸。
他们住下了,但是工作并不顺利,最后一点钱交了房租后,两个人连饭都吃不上。
许敛母亲在十点以后趁着夜色去菜市场,菜贩们收摊之后丢在垃圾堆里的剩菜做了他们的食物。
没有营养的日子熬到不能坚守的早上孩子出生了。许敛父亲无能为力地站在出租屋外。妻子在屋子里自己撑着腰剪断脐带擦干净血迹。
因为没有足够的营养,许敛的母亲没有供养孩子的奶水,孩子因为饥饿而发出的苦恼声越来越小。
许敛母亲急得跟着孩子一起哭。
孩子出生的第四个夜晚,同住在院子里的那个本地女人敲响了他们的门。她是个早年丧夫无儿无女的寡妇。她看见许敛父母的悲惨状,直截了当:“孩子我可以出两万块钱买走。”
许敛父亲犹疑了一下,许敛母亲从床上哭着爬到地上,忙忙把孩子往寡妇手里塞:“孩子不能再饿了,会死掉的。”
寡妇给了许敛父母两万块钱,他们签了一张协议后她就带着孩子离开了院子。
突然有了钱,许敛的父亲发懵了好几天才明白,他拿着钱去菜市场点了一桌快餐饭。
足够十个人的分量,饭店老板询问几个人吃,许敛父亲摊开右手然后卷起了四根手指。
饭店老板说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他毫不在意地挥手:“没关系,我有钱。”
许敛父亲在来往客人的侧目里,将一桌的饭菜风卷残云。他喊饭店老板打来一斤白酒,一个人将那斤白酒全部喝到肚子里。
夜色洒满河岩街,他走出饭店歪歪倒倒地回家。许敛的母亲在煮白菜汤,他走过去关掉了火然后一把将妻子拦腰抱起。
熄了灯的出租屋里,两个人的气息都很重。许敛父亲身上的酒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他们俩和衣倒在床上,许敛父亲在黑暗中伸手摸索解开妻子的衣裳,许敛母亲将他的手慢慢上扶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熟悉的动作一下子让许敛父亲回到他们结婚的最初,两个人的眼泪都滚落出来。他用力掐住妻子的脖子感受她在他身下颤抖。
然后他慢慢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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