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河岩街(3)

作者: 候佳年 | 来源:发表于2018-01-11 08:18 被阅读74次
    我不是被留守的那个儿童

    文|候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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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李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打架时注意了一些,她不敢再把男生打疼。而那一次她拿着偷的黄小素的钱回家,面包车司机竟然是他们同村的大叔,大叔只收了她半价车费。

    她站在回家岔路口的山路上,紧紧捏着剩下的一块钱。站了好久,有一只鸟从她头顶飞过发出喳喳的声音她才扭过身子往家走。

    她回家的半个小时山路中间有一家小卖部,小卖部并不正规,只是在一块竹制长两米宽一米的竹篾上摆着些许商品。有菩萨的香烛、死人用的纸钱、男人的打火机、女人的卫生巾,当然还有小孩儿的零食,一毛钱一块的豆制品辣条,一毛钱五个的西瓜糖。

    小卖部老板是李双的家族亲戚,她得要喊个什么伯伯,总之是个长辈,这个长辈大约有四五十岁了,尽管看起来不止这个岁数。他之前是像李双的爸爸一样在煤厂里挖煤的,可一次意外事故让他断了右脚,从此就只能守一个小铺子了。

    李双大喊了一声伯伯,然后在竹篾上挑拣吃的,她买了五块辣条,二十个西瓜糖,还有一毛钱她买了一个泡泡糖。

    李双在山腰间的大石块上坐着品尝这些零食,她想着妈妈常说的那句话:捡来的钱要及时用掉,不然会产生灾难。

    青山在她身后,郁郁葱葱,蓝天在她头上,白云悠悠。空气宁静祥和得无声无息,她吃得骨头都舒爽了,一次吃一块钱的零食啊!这是宿舍里谁都做不到的!

    “捡来的钱要及时用掉,不然会产生灾难。”吃完最后一块辣条,李双把手指伸进嘴里吮吸指尖上沾着的味道,再次嘀咕了这句话。

    也许是那天的一块钱用得太过瘾,也许是因为这一块钱没有让李双受到任何的指责,甚至后来肖静还夸奖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先说出了那句她是李双的灵魂。

    李双记得那个场景,是灵魂出窍的第二天中午。每个人都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和装菜的豆瓣酱盒子,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床上,方便下午放学之后拿了行李直接回家。

    收拾好东西之后所有人都倒在床上午睡,肖静把那把被何拉打到地上的坏伞顺手往床下一丢,脑袋看向李双:“别说,昨天还好有李双,我当时也是忘记了。”

    肖静一开口其他人立刻附和,李双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害羞的样子。

    黄小素也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李双:“谢谢你啊,李双。”

    李双的眼瞳特别黑,脸色愈发红:“没事……啊……没事。”

    李双觉得宿舍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英雄,因为是她开口说自己是自己的灵魂才有了后面每个人都找冯玲要回被偷的钱。

    她是英雄,这个认知在李双心里随着时间膨胀弥散,电视剧里的英雄总是吉人自有天相,很明显她也是。因为她拿的黄小素的钱有冯玲来帮她承担,冯玲帮助了她这个吉人。

    笃定了自己的英雄身份,灵魂出窍后一个月,在无人的宿舍李双再次打开了黄小素的箱子。黄小素还是像上次一样把钱放在米口袋下面,李双像在自己箱子里拿钱一样淡定地拿了一块钱放进口袋,然后下楼。

    舅妈也顺便卖些零食,一个圆形的簸箕,里面摆着各种糖果和辣条。男生女生都挤在簸箕前,舅妈一手捏着钱一手拿着账本子,有些同学到了周三周四没钱了,就会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写上负多少钱。这是何拉最初见到的赊账形式。

    李双下了楼,刚好见到舅妈打开房门允许寄宿学生买东西。舅妈虽然顺便卖零食,但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让学生购买的。她毕竟答应过寄宿学生的家长,不能给孩子们赊账,也要帮忙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吃太多零食,所以她每天只开三次自己的房间门。

    李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房间里拥挤的人潮后,扭过脑袋转身往校门口去了。

    舅妈他们的房子紧邻学校的左边,但学校有着高高的围墙,在学校看不见舅妈家,在舅妈家也看不见学校里。

    在舅妈家住宿的孩子每天要走两分钟靠着围墙的小路然后右转走一分钟泥土公路才能走到学校正门。

    学校正门左右两侧分别竖立着一棵老树,左边的大树底下,有摆售零食的摊贩。他们是附近的居民,多为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因无力外出,故留守家乡帮子女照顾子女。

    在大树底下扎堆的商贩中,最受欢迎的是张婆婆,她也有一个大的圆形簸箕,簸箕上摆放着各种零食。

    张婆婆全年无休地守候在树下,泥土公路上驶过的煤炭车和面包车溅起灰尘覆盖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伸手接过前来买东西的小孩子的钱,笑得眉毛鼻子一齐颤动。有时候车子驶过落在她头发上的灰尘也会在她的笑中从头发上又坠落下来。

    张婆婆会受孩子们欢迎有多种原因,一是因为她也悄悄给孩子们赊账。就算是寄宿孩子在自己寄宿的地方欠帐到一定程度寄宿老板不再让他们赊账买零食了。张婆婆也不会介意,她指着簸箕里的零食小声说:“来来来,我这里可以给你们赊账,只要把你们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写在你们名字旁边就可以了。”

    当然,有些孩子如黄小素,从不赊账。张婆婆对这些孩子的吸引力来自于她这里的零食总是比其他地方更新得快:每两周就有新品零食摆在簸箕上。

    这一次李双也看见了。在簸箕的中央,大剌剌地躺着几代明黄色的东西,包装袋有成年人巴掌一半大小。李双不曾见过,她伸手拿了一包在手中挥舞:“张婆婆,这是什么?”

    张婆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正放在嘴巴里沾口水,她看了一眼李双手上的包装,眼睛一弯,又笑得头发上灰尘掉落:“新品种的糖,虾条,很好吃。”说完她就用沾了口水的手仔细错开手上皱巴巴的两毛纸币。

    虾条?李双可只知道辣条,这个包装明黄的,崭新的,和簸箕上其他覆盖着灰尘的零食好像特别不一样呢!李双咽了咽口水:“多少钱?”

    张婆婆还在认真数钱:“一角一包。”

    真是便宜,李双立刻买了三包,一块钱找回了七角。李双欢天喜地的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在,她很大方地拿出自己的零食给每个人分了一根。

    何拉看着手上小小短短的黄色物体,这东西看起来还不及小指头一般长,而且细,和米粒一样。她把这东西凑近鼻尖闻了闻,是一种从没有闻过的味道,像河水里刚挖出来的螃蟹,又像酥脆的葱味饼干。两者合二为一,又酥又脆还有着朦胧的海鲜味,何拉慢慢把这东西放进嘴里,挨触到舌面的时候她只觉亮光照射她全身一般,她的味蕾世界里忽然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宿舍里的人都还没有吃过这类型的东西,瞬间围向李双:“哪买的?哪买的?”

    张婆婆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但很多年没有那天生意那么好了,明黄色包装的新品零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各个寄宿家流传开来,每个宿舍都以全员出发的形式,就连冯玲那周要还钱的对象都大发慈悲允许她下个星期再还一点,以让她也品尝一下美味。

    张婆婆笑得头上的灰尘全都掉落下来了,她眼睛也看不见了,只剩下横堆的皱纹。她一边从箱子里拿出拿出新品零食,一边假装埋怨道:“哎呀,招呼这些学生都招呼的口渴了!”

    旁边摆摊的刘爷爷本就黑僵着脸,见她这样说话,气得没多少肉的骨头架子浑身哆嗦:“你少沾点口水去数钱就好了!”

    张婆婆不过一米五几不足一米六,六十几岁的样子,浑身都是因为苍老而失去弹性的肥肉,肥肉挂在她的脸上、腰上、腿上。她的脸是圆形的,如同每个月十五的月亮,宽大的无边无际,脸上五官也随了岁月陷进了皮肤里。

    张婆婆听了刘爷爷的嘲讽,夸张地扭了扭自己的腰和屁股,然后抬起左手插在自己腰间,脸以S型在空中摆动,眼神是先向下弯而后上挑的,嘴角和眼神不一样,嘴角是右边上扬左边下弯。

    何拉当时正拿着第二回购买的新品零食往嘴巴里塞,瞧见了张婆婆的动作,手上的零食掉落到地。她浑身一个激灵,她颤粟着折身往舅妈家走,张婆婆的动作太吓人了!

    张婆婆一箱新品零食只要了两个小时就销售一空,她终于迎得了一会清闲。摇晃着身子坐到椅子上整理钱和数赊账本上的名单,她一边清点一边拿出她女儿给她的旧小灵通给女儿打电话,报告这一次的新品零食很好卖,赶快再送几箱来。

    张婆婆的得意洋洋在电话接通之后只保持了半分钟,然后她满脸惊吓和痛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呼一声:“啊呀!这怎么得了!”

    刘爷爷被她的呼叫吓地浑身一颤,然后厌恶的眼神投射而去。刘爷爷看到张婆婆那张肥脸满是惶恐,眼睛也红了。他又有点于心不忍,默默地转过脸假装看不见听不见。

    张婆婆挂了电话,铺天盖地的脏话喷涌而出,刘爷爷实在听不下去了,抱着自己枯瘦的手臂嘟囔:“什么事啊?”

    张婆婆这会全没有了先前的傲慢和得意,双肩无力下垂:“我先前卖的新品零食是五毛钱一包的,我当一毛钱一包买了!妈的,那些小杂碎难怪一来好几回!”

    刘爷爷怎么都没有预料到是这样,嘴边笑意荡漾开来,笑了一会儿之后他给张婆婆出主意:“你去找那些孩子要回钱来呀。”

    张婆婆并不介意刘爷爷掩藏不住的笑容,心急道:“怎么要?”

    “都是些小娃,你凶一点,站在门口吼一声:谁买了你的新品零食。他们还不都乖乖地出来了。”

    这个方法完美地解决了张婆婆的痛心疾首,她立刻拉过堆在地上的旧床单把自己的圆形簸箕遮起来,扭动着宽大的屁股向附近每家寄宿点快步走去。

    在第一家的时候张婆婆还有点不好开口,毕竟是她自己没弄清楚价格在先,孩子们也没钱,这样一包就涨了四毛钱,他们不仅一个星期的零用钱都没有了,还可能会欠上下个星期的零花钱。

    只最终自己的利益战胜了飘闪而过的不忍,张婆婆叉着腰,圆脸盛着凶狠:“谁刚刚买了我的新品零食?”

    孩子们立刻互相推搡指认:“她!她!“

    “还有她!“

    “谁谁谁!“

    六个小女孩和两个男孩很快被推搡出来,张婆婆让自己的眼神再凶狠了一些:“你们都买了几包?”

    一包两包都有,得到了答案,张婆婆露出了得意的笑:“你们都欠我钱啦,那零食是五毛一包的!”

    孩子们立刻目瞪口呆,有两个小女孩直接哭出来:“我妈妈让奶奶只给我一周一块钱零用钱的。”

    “我爸爸也只让伯伯给我一块钱的。”一下用完了一周的零用钱,这真是太恐怖了!早知道那零食是五毛一包,就是打死她们,她们也不可能会买呀!但是现在怎么办?好像眼泪解决不了这件事。

    两个男生没有女生胆小,效仿着电视里小混混的样子抖了抖腿:“张老婆子,你自己不说清楚现在来找我们要钱?”

    “你这种行为可以归为诈骗!”

    女生们看见了希望,五六年级的女生跟着叫嚷起来,喊着老师教给他们的知识:“诈骗是要坐牢的。”

    张婆婆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已经这么厉害了,听到诈骗坐牢这样恐怖的词语,她有点退缩了。不过毕竟是年过花甲的人,虽然时代不同但也不能被一些小孩子吓唬,她必须要维护自己作为老年人的自尊守护自己的利益。

    于是张婆婆拽过面前最矮小的二年级孩子眉头一拧目露凶光:“吵什么吵!”

    张婆婆的吼声像六月天上的惊雷,炸得一排孩子再也不敢说什么,被拧住的二年级孩子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还你钱!我还你钱!”

    有人开了头,后边的孩子都垂下脑袋:“我还你钱。”

    首战告捷,张婆婆心满意足地走向下一寄宿处。

    她是最后一个到何拉舅妈这儿的。

    彼时张婆婆已经有了非常丰富的经验,她肥胖的身子一摆一摆地靠着围墙的小路挪过来。

    何拉当时正站在门口,舅妈他们的房子面前是一块接一块的田地,田地铺开老远,平坦无遮拦。而这时候夕阳的余晖从天边洒落下来,金黄匀称地布满了目之所及的世界,天空高而远。

    何拉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脑海里幻想着妈妈口中的河岩街。

    张婆婆的身子矗立到何拉面前:“诶!你,就是你,你们这里先前有谁买了我的新品零食?”

    李双抢在何拉回答之前从屋里钻了出来,她的手搭在何拉肩膀上:“怎么了啊?张婆婆。”

    “你们这里有哪些人买了我的新品零食?”张婆婆又问了一次,不过她并不介意李双是否回答,自己晃动着身子进了屋,舅妈在厨房往灶洞里加柴火给寄宿的孩子煮饭。

    张婆婆进去寒暄了两句,然后将事情一一陈述。舅妈被柴火燃烧发出的浓烟呛得泪流满面,她用肮脏而又粗糙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心里嘀咕着这群小畜牲竟然去别的地方买零食,嘴巴里却是平淡无味的:“你要怎样?”

    张婆婆的手在肚子上挠了两挠:“这……这不是想请你帮我把那些买了的学生叫到一起嘛。”

    舅妈对寄宿的孩子脸上长年无笑,她也矮,和读六年级的黄小素差不多,黄小素作为即将毕业的小学生在参加体检回来之后高兴地说她有一米五二的。

    舅妈身材倒是不胖不瘦,不过因为常年在田地里劳作和在灶台前加柴火,皮肤蜡黄,脸和手都有深深的皲裂痕迹。何拉有时候看着舅妈的手想若是那双手在她脸上摸一摸,应该会扎人的狠。舅妈的眼泪肆意横流,抹都抹不干,她像平素那样反应很慢:“行。行吧。”

    舅妈不单单是常年面色严肃使人害怕,她更有着第一时间接听到寄宿孩子父母打来电话的机会。她就是《新白娘子传奇》里的阎王爷,随时可以说出孩子的不好,随时掌握着每个孩子的生杀大权。

    所以,寄宿的每个孩子都怕她的,打心底害怕。

    舅妈站在楼梯口,楼下是男生宿舍楼上是女生宿舍,她嗓门很低:“你们所有人,先前谁在张婆婆那里买了她的新品零食?自己出来!去地坝上站着。”

    只一会儿地坝上就站了一排人,何拉站在黄小素旁边,这个时候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个角了,光芒没有先前刺眼。何拉甚至可以直视太阳,它在遥远的山巅上慢慢慢慢地下垂,有两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过。

    舅妈加了柴火的手还没有洗净,指尖全是黑色的灰烬。她冷着一张脸站在队伍正前方,张婆婆站在她旁边,身躯挡住了三个人看见夕阳的视线。

    要钱的过程比张婆婆想象得顺利,每个孩子居然都毫不反抗地点头应答。她乐呵呵地对着舅妈哈腰:“麻烦了,麻烦了。”

    舅妈并没有回话,然后张婆婆又转过脑袋对着所有人:“你们!下个星期统统都把钱给我带来!知道了吗?”

    张婆婆又鸭子一样摆着身子离开了。

    队伍还原地站着,那些没有买新品零食的孩子趴在门口从屋里探出脑袋兴奋地看着一切。

    舅妈在张婆婆走了之后脸色更加冷,她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你们爸爸妈妈给你们零用钱可不是让你们买零食吃,是让你们中午饭的时候在我这里买汤的。”是的,舅妈每天中午都会煮一锅白菜汤,两毛钱一勺,家长们给的零用钱都说是用来买汤菜的。

    肖静接了话:“是啊,她说一毛钱一包我们才买的,剩下的钱就是要留下来买汤的。”

    肖静的不省心和谎话连篇舅妈心知肚明,她往屋里走:“你们活该。”

    天上的夕阳刚好在舅妈这一句话里彻底坠下山崖,黑暗开始袭来,冰凉也袭了过来。

    只这么一个下午,宿舍里所有人竟然都成了欠债户!一些如黄小素一样从不赊账的人尝到这种滋味觉得很不好受,她坐在床上连连叹息。

    肖静也很烦躁,本来她就已经欠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了,这一下又欠上了。她越想越烦躁,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找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引起的这场风波?

    一番探讨之后李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分明是李双啊,就是她!是她先买了三包新品零食回来然后分享给每一个人的!

    探讨到最后成了这样的话语:张婆婆是个恶心的坏人,她故意将五毛钱的零食说成一毛钱骗她们去买。而李双呢?李双是个汉奸,她是张婆婆的托儿,是张婆婆要她回来引诱她们的。

    李双站在门旁边的墙壁前,她今天下午买了足有五包新品零食,已经欠了两块钱了,要多久才能还清的问题已经让她不知如何。而此刻好像又刮起了飓风,风已经有毁灭她的趋势,她摆着手做解释:“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肖静怎么听得进去呢?她的愤怒急切的需要发泄。肖静站起来走到李双面前,手抵着她的鼻尖。

    肖静的这个动作让李双想起了之前被她打得那个男生的姐姐,那个姐姐的巴掌打得她脑袋嗡嗡的感觉还在,李双哇地哭出来。

    在肖静走向李双的同时,黄小素因为担心欠债的事情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看这周回家的车费,希望自己有多留一点可以把欠的钱还了。

    一看,就出事了。

    黄小素将米袋子翻过来翻过去都只找到了一块钱,天地良心早上她还看了的,至少是两块钱,她看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在宿舍,她们都可以作证的。

    黄小素啊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蹲在箱子面前抬头看着室友:“我的钱又不见了。”

    听到这话每个人都忍不住看向冯玲,冯玲本来坐在床沿边,收到众人目光立刻弹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摆手摇头否认的姿势很认真,一霎时其他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冯玲。

    李双还在继续嚎叫,肖静受不了她的夸张,她又没打她,不知道她哭什么!肖静瞪着李双:“你哭什么哭,你说,是不是你偷的?”

    李双忽然不哭了,她的眼珠里还有泪水,浑身都紧绷着。她这变化成功的帮冯玲洗清了嫌疑。

    肖静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我就是天才,我就是天才。”

    李双这个时候才想起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肖静凑近她一点:“你再说一遍?”

    李双张大了嘴巴,胸腔里的气息呼出来,她很想很想说不是她,可是胸腔里的心跳得更快,震耳欲聋,她发现自己说不来话了。

    肖静的手从李双额前划过,是佯装扇巴掌的姿势:“哼!还说不是你!就是你!”

    李双终于垂下了头。

    所有人都后怕的神色,天啊,宿舍里竟然这么多人是小偷!

    冯玲这个时候忍不住了,她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就像当初灵魂出窍后李双感觉自己是个英雄一样,冯玲此刻也感觉自己是个英雄:“上一次,小素的钱也不是我偷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小素疑惑地睁着眼睛,肖静更加来了兴趣,她伸出右手抬起李双的脑袋:“好呀好呀!李双!好呀好呀!”

    宿舍里的人可都没有忘记那一次是李双先说她是自己的灵魂,所以李双不仅偷东西,还借刀杀人栽赃陷害!

    这事实使得每个人心跳加速。她们除了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好像在拍电视剧,也可耻得觉得李双好聪明啊,虽然她偷了东西,但是她竟然懂栽赃陷害,她才四年级啊!

    此刻的李双很想流几滴眼泪出来博同情,她记得上次抓冯玲,冯玲就是用流眼泪的方法博取同情的,肖静还因为冯玲的眼泪而说可以继续跟她做朋友。

    但是,李双努力地挤着自己的眼泪,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收获,甚至先前被吓出的眼泪也干得无影无踪了。而她的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所以黑漆漆明亮亮的,看起来透着执拗的纯真和幼稚。

    肖静心里有一百只狗子在抓挠。她没有忘记灵魂出窍时李双先她那一句是自己的灵魂。虽然说她表面是夸奖李双反应迅速,可心里也仍旧有觉得李双抢了她风头的想法。

    这会儿知道李双的反应迅速不过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肖静怎么都忍受不了了。她的巴掌几度想扇在李双的脸上。可她又担心李双会去舅妈那里告发,强烈的渴望和压抑一起出现,这个一贯焦躁的姑娘慌乱中伸出手掐住了李双的胳膊,然后肖静看见李双呲牙咧嘴地发出了嘶嘶声。

    肖静被自己这个无意间的举动缓解到了心中不满,她左手右手交换着掐住李双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看着李双的脸皱在一块儿。

    黄小素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怎么这人老是偷自己的钱呢?她明明一向善良好说话的。

    所以善良和好说话并不是优势,反而是被人欺负的首要选择吗?

    因为好说话,因为善良,所以坏人下手的时候肆无忌惮。

    何拉默默地从枕头下方拿出来两张纸巾递给黄小素。何拉在宿舍和在外婆家地位差不多,都是隐形人。因为她没有吸引人主动搭讪的优点也不会自己主动去跟别人说话,所以始终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但黄小素和她是一个村子里来的,所以见着她哭了,何拉难得主动做点什么。

    黄小素接过何拉的纸,软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

    何拉对于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很意外的,抓冯玲的时候她曾经有一瞬间相信冯玲没有偷黄小素的钱的,但冯玲脏兮兮的脸让她一点儿都没有想帮她说一句疑惑的话的兴趣。

    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并不是人真的不善良也不是人心真的有多冷漠,而是对方早就在无形中产生了一些条件,促使着人的冷漠和无情,归根结底,无人帮助,该反省的还是自己。

    黄小素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领口处系着好看的蝴蝶结,她皮肤白皙,马尾束在脑后,头发少而软,像她的性格一样温柔。她走到李双面前:“上一次的钱也是你偷的吗?”

    李双还被肖静掐着胳膊,但神情上满是倔强,她闭着嘴一言不发。

    黄小素不知所措,肖静就英雄救美,她左手右手并用着掐住李双的两只胳膊,恶狠狠的样子:“说!是不是你!”

    李双眼睛里迸发出恨意,她像田间劳作的牛一样僵着脑袋忍着疼痛一言不发。

    肖静虽然气急仍旧无可奈何。黄小素伸手像姐姐一样摸了摸李双的头:“没关系,你还给我就好了,我还要回家的。”

    李双的眼泪吧啦落下来,何拉恍惚里听见李双的眼泪落在地方的声音。她的泪水接二连三,头也像眼泪一样垂了下来。她小声说:“对不起。”

    黄小素眼眶也红了:“没关系,还钱就好了。”

    肖静的蛮横和暴躁一点没有逼迫李双低头,所以从那以后李双就成了肖静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李双依旧是她的野小子,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虽然肖静欺负她她奈她不何,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另外一些人面前胡作非为。

    对于自己偷钱的这件事,李双处理的比冯玲毫不在意,她不接受别人对她的颐指气使。

    也许是李双淡然的反应感染到了其他人,竟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指使她去做什么,她们还是故我的指挥着冯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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