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KTV包厢里,朋友们都在热络地寒暄聊天。程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点融入不进去。
大平扭着屁股晃到她身边坐下,问道,“喝点儿?”程筱接过酒瓶,一饮而尽。
“放轻松,别那么紧张!”
“我没紧张。”
“死鸭子还嘴硬!七年没见了,想好和许一飞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程筱伸手拿过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只吸了一口就呛得直咳,她向来是不吸烟的。
“唉!你啊......”大平转头走了,再次融入人群,大抵还是对大伙儿说了些什么,大家纷纷朝着程筱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些灼热的目光里带着好奇,带着不解,更多的是带着看热闹的心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显得那么突兀,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这场好戏,上演了七年,她自己都觉得累了,可看客们却仍旧乐此不疲。
大伙儿处心积虑地张罗这个局,无非是想给他们一次复合的机会。她呆呆地看着大屏幕里的MV,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痛恨。
鲜花备好了,包厢里点的歌,全是她和许一飞曾经一起听过的。
难道她今天必须对着许一飞诉尽衷肠,最后两个人相拥而泣,才能让结局看起来令人满意。
多狗血的剧情!
大平仍是不甘心,代表朋友们再次过来游说,“你知道大家其实都挺忙的,今天无非就是想让你这些年的等待有个结果,你可别不领情啊!”大平笑笑说。
程筱的防备松懈下来,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不识好歹。“我都知道,替我谢谢大伙儿,不管结果如何,心意我领了。”
“对自己有点儿信心!你未嫁,他未娶,这么多年了,两人都还等什么呢?你们两个啊!说到底就是谁也抹不开面儿!”大平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这时候包厢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西装的许一飞大步走了进来。
“许老板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哥们都想死你了......”许一飞的几个兄弟抱着他开始不停地感慨。
程筱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他还是那么瘦,皮包骨头似的。胡子有点长了看起来略显沧桑,黑眼圈严重,估计昨晚上熬夜了......她总是关注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尽管毫无用处。
“还有感觉吗?”她在心里问自己,她也不知道,熟悉和陌生的两种情愫在心底不停纠缠。
许一飞和大家一边打招呼一边瞄了程筱几眼,大伙识相地簇拥着他坐到了程筱的身边。
“你这几年还好吗?”许一飞抬头对上了程筱的眼睛,他的眼神仍旧是明亮通透的,像是曾经那个少年一样。可就这一眼,短暂得几乎没法让人捕捉。程筱的心却已然凉了半截。
“我挺好的。你怎么样?”
“我也还好。出国以后一直盼着回来,回来了又觉得无事可做。除了,想要见见你......见见你们。”
“哦,那还回去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你......愿意让我回去吗?”
音箱里又响起了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每一个句子都不留余地的钻进她的耳朵,刺激她的神经,在她的脑海里勾起从前的记忆。
可她记忆里的画面始终定格在七年前许一飞走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KTV里抱着麦克唱了一整宿的歌,唱的就是这一首,把自己的嗓子都喊哑了。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为了你的承诺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歌放到一半,程筱一直面无表情,许一飞却突然红了眼眶。
“其实今天是我特意叫大家一起过来的,我不敢贸然去找你,怕你不理我。对不起,我很想弥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一直在等着程筱回答。
七年前的那一句挽留,她没机会说。而七年后的这一句挽留,她有机会了,却已经说不出口了。
错过的人还可能相遇,可错过的那些年,还能重来吗?
看着许一飞欲言又止的模样,程筱突然笑了,她从来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可笑,许一飞更可笑,最可笑的是身边这一群热心的“观众”朋友。
她轻快地站起身,朝着大家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走出包厢。
她跑到大街上,伸出双手迎着风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放。
晚上她在群里给朋友们发了一个大红包,红包下面只写了一行字:“谢谢你们的良苦用心,我们不可能了。”
再次听到那首老歌,遇见埋进心里的那个人,她的表情竟然是麻木。她知道许一飞还愿意回来,无非还是对她有所留恋。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丝感概和感触,可也仅此而已。
朋友们纷纷留言问她究竟怎么想的。
程筱最后一次回复说:“抱歉了!辜负了大伙儿特意为我们营造的氛围,可我真的做不出任何表情,也假装不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理解的原因,我只是在大家以为我并没有改变的时候,改变了。”
她的这句“对不起”仍是对朋友们说的,于她自己而言,她恨不能欢呼雀跃。因为她终于再也不用为了任何人而活着,尽管某个人曾经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与其说她等了他七年,不如说她等了自己七年,等到有一天她可以亲口对自己说,我终于放下你了,不是因为不甘心,不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不爱了。
程筱放下手机,轻轻闭上眼睛,她今晚要好好地睡一觉。
因为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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