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我们仨流落各地,但尚算得上相亲相爱。可在我们相依为命的那一年,我们轰轰烈烈地干过不少架。究其原因,也大多是为了食物。
姐姐和哥哥,你们是相互开炮的主力军。我是你们的妹妹,无力阻拦,但也无法做一名安全的旁观者。我像一株墙头草样在你们两边摇摆,看你们脸色行事,偶尔,我也凭感觉判断你俩的是非,选择站在自以为正义的一方。
可正义的一方,力量不一定强大,不一定能保护我不受你们的株连。若不能求全,我干脆选择同弱势的一方在一起。
那一次,你们因愤怒而厮打的原因我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你俩起了争执,要分灶做饭,你们都问我选谁。我看一贯厉害的哥哥这回被姐姐揍得很惨,心疼的很,我选了哥哥。姐姐你很气恼,狠狠朝我小腿肚踢了一脚,厉声说"以后黄明欺负你你不要找我!你不要叫我姐姐!"我眼泪吧嗒吧嗒的,去扶起仍坐在地上哭的哥哥。
我们仨走到那个阴暗的厨房,分两派似的一件一件分割做饭用具。是姐姐先选的,她选了大灶和一个铝制的大盆,可以煮饭蒸饭。我和哥哥就选了那个圆柱体的蒸饭锅和小炉子。
那个傍晚,姐姐在大灶上烧水煮饭火滋啦滋啦烧得很猛烈;我手摇蒲扇蹲在橙黄的炉子前帮哥哥烧火,浓烟弥漫。
我一直想打哈欠。
我们默默地在各自的锅中搅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家中三人,俨然就筑立起一道冰冷的城墙。我和哥哥与姐姐你互不搭理,尽管我们同呼吸着狭小的一方空气,甚至夜晚我们也照常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就是谁都没有示弱,就那样冷冰冰地过了一夜。
夜,真黑,真静呵!怎么连一点哭声都没有呢?我真想喊一声"姐姐"啊,我真想叫一句"哥哥"啊!我们倔强的对峙,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次日早上,我们依旧无言地各自吃昨晚的剩饭。我和哥哥在吃饭前就拿盆子分出了一半,计划留着中午放学后回来吃。简单吃好早饭,我随哥哥去上学。虽然还能感受到那份冷漠,至少相安无事。
中午放学跑回家,我和哥哥取出早上预留的剩饭准备吃午餐。姐姐也回来了,可她的饭已经吃完了。中午匆匆回家扒几口饭还得快点赶回学校午休,短短的时间她根本不可能煮好饭。姐姐过来说她没饭了,我们的饭得分她一份。
我望着盆子里的饭没说话。
哥哥反问一句"我们分开各自做的饭,你的吃完了,我们凭什么要分给你啊?"姐姐说饭都是用家里的米做的,家里的米也有她的一份。
"那缸里还有很多米,你自己量了去做!"哥哥回答。
姐姐这下恼羞成怒了,她说"我没饭吃,你们也别想吃!"说完就过来夺哥哥怀里的那盆饭。
哥哥蹲下身子弓着腰死死护住,我从姐姐后背抱住她大声叫哥哥快跑。哥哥搂着那盆饭跑到了离厨房最近的那个房间并迅速关上门。姐姐尾随其后冲撞着门要闯进去。
门栓是坏的,哥哥斜着身子用胳膊抵住房门,姐姐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我站在门外,没法进入,但也不想帮姐姐。
我觉得她想吃饭就应该先跟我们示软,要好声好气地跟我们说,而不是像强盗一样蛮横抢夺不讲道理。即使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联合起来对付她就是在欺负她,这样很不好,然而因着她的霸道,我又不愿给她。
我看着他们的对峙,心里默默祈祷哥哥要顶住。
姐姐前倾着身子咬牙用力双手推门,门与她倾斜的身子形成一个坍塌的三角形。
很长时间过去了,门里的人体力渐渐不支,门缝越开越大,我能看见哥哥左脚的布鞋因用力与粗糙的水泥板摩擦得变形,脚掌踩歪得快要从鞋帮里跳出来。
但他仍在顽强抵抗。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预知了这场战争的胜者,会是我姐姐。
果不其然,姐姐最后攻进了房间,抢到了放在地上的那盆饭。
她没有吃。她真的快速跑回了厨房一口气将饭倒进了乌腻的泛着酸味的塑料泔水桶。
大战一场,我们谁也没吃上那盆饭。白花花的米饭,就这样沉落在乌黑油绿冒着白色泡沫的泔水中。
哥哥坐在地上哭,我也跟着哭,姐姐随后也大声嚎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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