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道,青年骑青牛,牛角悬书与酒。
青年看罢手里书的小故事,微微点头。
青牛背上青年,青年背上一锈铁剑。
风拂过竹林,惊起飞鸟,林边清泉鱼脊沙石俱清。
这几日,青年倒是放任这牛,牛是清闲走哪吃哪,一路上是沿着水草鲜嫩,连绵树荫的地方。
青年将书收起来,封面略有些破烂,没有名字,封面的画很拙劣,倒是有几分粗狂,不似是关内道儒之派的流风。这是前些日子青年从市井淘来的,书里内容让自己几分欢喜,便一路带着,消得几分闲时。
这夏天,蝉噪,青牛身边的蚊虫烦着,尾巴甩着不停。
青年觉得胯下有几分热,牛的脊骨随着尾巴抖动。
青年下了牛,将书拎了下来,拍了拍牛屁股。
牛躲进了溪里的洼地,人进了竹林荫里。
就这样,蝉声声嘶力竭,日西斜。
斜阳里,竹林的风息了,青年揉了揉眼,那青牛已满身泥巴,没蚊虫叮咬,小憩着。
远处有几处村落,升起几缕炊烟,弯弯曲曲,田边的小道弯弯曲曲,连着炊烟一起弯弯曲曲到了青年这里。田里水气氤氲着,偶尔透着几声蛙叫应着蝉鸣。天气仍似一盆热水泼过留下的闷热。
青年沿着眼前的小道走着,回头看着那头牛还在贪睡,没去打醒,反正醒了满身是泥也骑不得,倒不如让这牲畜休息一会。
青年在屠场看到这牛,觉得很有意思。随后从屠户那里带走了这头牛,买了之后又觉得和自己之前的马更是相似了几分,青年一路向北的时候马死在北上的途中。马临死之前前,青年牵到了河边,老马低着头隐了几口河水,慢慢将身子缩了下去,没了生息,青年将马推进了河里,让浑浊的河水带着老马,漂远。按照青年的说法就是生生不息,死了也不能停止,这才是一匹好马,该一路奔放。
天色暗了下去,晚霞也绵延到山头。
弯曲的小道,飘来湿湿的水草味道,沟渠边狗尾草左右飘摇。
青年从这平常的山间傍晚里的空气里,隐约闻出一丝血腥味道。
几处村庄,几缕炊烟。
唯有一处村庄,动静没有,没有炊烟,也没有田间劳作而归的人,村边绿树都没有鸟飞起,像个伏兽安静躺着。
青牛没醒,青年刚睡醒,心想本也无事,不如前去一看,看清什么情况,何况这样乡间的傍晚,走走也不错。
几本书虽不是什么珍贵物件,青年还是担心那畜生把给弄脏了,自己可不愿意,免得倒时候看书的时候,一把泥土几个字的。回去把书又拿了起来,水里的牛看着主人,眼眸似乎在深思,他怎又去了那个村子。
越是接近村子,两种气味越是浓烈,血腥味屎尿味。这两种气味掺杂起来,青年很快脑海里出现了死亡,人死之前大小便失禁,其中又掺杂血腥味。
没有狗叫,没有鸡鸣,连池塘的边蜻蜓都不停下,斜阳洒落水面,涟漪不起。
村头的茅屋顶长起两三根狗尾巴草,院子看的出来早上是打扫过了,只有刚路头的青草稀拉在院落里,没有动静,有几片卷黄边的树叶落在院子里,水缸才盖了一半儿,水舀漂在上边,从边上还未干的痕迹来看,主人刚离开不久。
落日落到村子头,青年走向村西,像是走进落日里,在这金道上。
到了一块空地的时候,落日已落半,天边晚霞已烧透,一片鲜艳的红。青年转过身,看见了村里的祖祠。
这祖祠像是个炉子,青年能感觉到,里面是堆满了尸体,这血腥味才像是炉烟一般飘出浓烈,像是一堵厚实的墙,挡在青年的前面,阻挡他向前。
青年把书放在一处干净的石头上,从背上把铁剑拿下来,夕阳下,粗糙剑鞘上映着暗红色的夕阳。
门是虚掩的,边上印着一道暗红,要把这门槛锈住。
青年推开了门,刺鼻的气味熏出,祭桌上的蜡烛,还没有熄灭,随着门的打开,摇曳了一下,飘飘摇摇的烛焰,被屋子里的黑暗侵蚀得没有一点光。
青年看见屋子里的景象,还是愣了一下。
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人,整个屋子里的人,身首异处。清晰可见平滑的切面,最让人为之一寒的是,连骨头的切面都是没有翘起的,都是在一瞬间完成。
地上的血迹已经黑了,从青年进入这个村子之后就没有见到一个人。此时外边的树上,飞上几只乌鸦在叫着,不断有乌鸦加入进来。
从地上滚落的透露,都还是安详的,没有惊慌的头颅,有着白发,缠头巾的妇女,甚至是孩子,眼睛都是睁着的,脸上血流已经干了,这血确实很狰狞在脸上挣扎过。房间静的蜡烛噼啪声都炸裂开来,环绕在屋子周围。
如此残忍,无一人幸免。
外面残阳如血,屋内血如残阳。
青年眼睛扫了一圈。
觉得再在此地耽搁,也没有意义,天色已晚,此地不适合暂住,准备离开。
祠堂里面角落里,这时有了细微的动静。青年皱了皱眉。
“是有人在那里吗?”青年试探问道,无人作答,烛光又弱了几分。
青年犹豫了一下,把铁剑放到右手,握紧。断肢,头颅乱了一地,青年往里走去,垫着脚尖,尽量不让自己碰着这些。祠堂的地面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走在上面软绵,走后留过的脚印里,渗出一层浅浅的血水。
青年看到了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孩。
外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牛叫。
烛光影里,虽是接近一片黑暗,还是能看见女孩恍惚的神情,身体有些发抖。
“小姑娘,这是什么村子?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呢?”青年侧过身子,将小女孩眼前的视线挡住,不让女孩看着屋里的血腥。
“我跟我弟弟,捉迷藏,躲到这里睡着了,醒来又不敢出去,呜呜呜,我想去找我弟弟......”小女孩说着额说着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这样吧,这里太黑了,一会什么也看不见了,咱们先出去吧。”原来小姑娘躲在这里睡着了,躲过了这一劫。
黑暗里,青年把手伸了过去。
青年抱起女孩,走出祠堂,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咔嚓一声,青年低头看了一下,一个碎了的风车,旁边一截白白的手。
青牛在路中咀嚼着,身上的泥被水冲了干净干净,青年将书与酒挂在牛角,按着小姑娘说的路线走着。
还没走上几步,小姑娘在青年的怀里便睡着了。
青年察觉到还有村子里不同气息残存,为了不必要麻烦,村子是不呆了,先安顿个地方度过今晚。
祠堂上的乌鸦已经一片,像一片乌云,弥漫着不祥气息。
青年没有去小女孩的家,抱着小女孩原路返回,并向村外走去,牛跟在后面,晃晃悠悠。
天已经黑了下来,村子毫无生气的被夜色吞噬。
村外一棵古树下,一团火燃烧着,小女孩靠着牛睡着。青年仔细端详着女孩。
牛今天被主人眼神闪过了瞬间冷意吓得一哆嗦,那眼神和之前在屠场里看到的屠户杀牛之前一样,不过又很快恢复平静。
青年把那把锈蚀的剑拿了出来,一瞬间整个空气都凝滞了起来,水里的蛙声也弱了下来。火光照在锈蚀的剑鞘上,全部被吸收掉。青年拔出剑,一阵寒光闪过,剑身上面上面凝固着血迹。
火光下的青年把剑毫不费力的插进脸前的地上,没入剑柄,再拔出,来回重复几个动作之后,剑身一片光滑,再无半点血渍。
“这帮刁民,要不是当初有难,也不会把孩子放这里,软硬不吃。”
火光里的牛,又哆嗦了一下。
远处的蛙声此起彼伏,柴火噼里啪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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