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年7月12日 星期四 天气晴
文/芩夏
大梁连夜拉着板车把我送到了镇上医院,等天亮二梁和小梁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生完了。
是个男孩。
大梁乐开了花,把儿子抱在怀里紧紧搂着。
冬日的阳光顺着玻璃照射进来,光线打在他们爷俩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般,温暖柔和。
就这样,也挺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忘了大山的光景吧。
我问大梁给儿子取啥名字,大梁说,叫大宝。
我笑了:“然后呢?再有二宝,三宝。”
大梁挠挠头,沉思了一会,说:“还是叫阿宝吧。”
二梁和小梁也很开心,抢着要来抱阿宝。这是公公过世后,家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欢声笑语。
本来生活慢慢归于平静,大梁能干,阿宝虎头虎脑地很讨喜,可是我慢慢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二梁经常偷看我给阿宝喂奶。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这件事说给了大梁听。大梁不信,说肯定是我多想了。
第二天我给阿宝喂奶,刚掀开衣襟,就听外面扑通一声。我急忙抱着阿宝出去,二梁躺在了地上,旁边站着怒气冲冲的大梁。
“大哥,嫂子,我错了……饶了我吧……我不是对嫂子有歹念,我只是想女人……”二梁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当时也是快三十岁才娶的你嫂子,也没你这么没出息……”
骂归骂,大梁背后还是找我商量确实该给二梁娶媳妇了。
二梁已经二十六岁了,就是小梁,也已经二十二岁了。这在别人家,都早已经娶妻生子了。
长兄如父,大梁自觉有责任为两个兄弟娶媳妇。而眼前,光靠种地和种蔬菜大棚的收入,远远不够彩礼的钱。大梁一筹莫展。
过了几天,大梁兴奋地跟我说,要带着二梁和小梁一起去煤矿上干半年。他算了一下,三个人干到年底赚五万块钱不成问题。这样,二梁和小梁的彩礼钱就够了。
煤矿在隔壁镇上,是外地老板在那开采的。下井挖煤虽然工资高,但是因为之前出过几次事故,死了几个人,这附近的村民虽然贫穷但都挺惜命,很少有当地人愿意去挖煤。
大梁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此下策。
我抱着阿宝,对大梁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和阿宝在家等你。”
大梁把我和阿宝一起环在怀里,他的手臂宽阔结实,被环住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他们兄弟三个收拾包裹走了之后,我便把家里的地托邻居张婶租给外地人了,只留一亩地种些蔬菜瓜果。租期是一年,我想着,一年后,大梁他们就都回来了,地还是咱们自己种。
我在家数着日子等大梁。虽然煤矿是在隔壁镇,也就是四十多里路,但是外地老板管得紧,夜里也要下井。一个月只有一天休息的时间。
每到大梁休息的前一天,我就跟着张婶家的马车去镇上买好些吃食。张婶家种蔬菜大棚,每天要赶早去镇上卖菜。我把阿宝用长围巾绑在我肩膀上,张婶见我这样绑着阿宝,觉得稀罕,她说这边的女人都不这样带孩子,一看我就是外地人。
我常常是笑而不语,我本就是外来的蛮子,这点并不用掩饰。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是从大山里走出来女人。
张婶特别爱唠叨,她说我比刚来时候好看了,不再那么干瘪也没那么黑了。最后还加了一句,大梁就是会疼人。说完就意味深长地哈哈大笑。
我渐渐学会了跟村子里的女人们相处,听张婶开着玩笑,再也没从前那么抵触了,心里反倒生出一些温暖,有时候也跟着笑笑。
大梁他们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吃食都摆到了桌上。大梁把阿宝抱在怀里,一遍遍地亲。许是血缘的关系,一向不喜被陌生人抱的阿宝,唯独不排除大梁。
待到晚上灯熄的时候,我把阿宝哄睡着了,更是满心欢喜。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上,我都接受了大梁。
完事后,大梁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脸:“家里还是有个女人好,这样更得给二梁和小梁娶个媳妇了,不能光我一个人享受。”
我想起阿爹最初说过的话,大梁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想起阿爹,我心下一片凄惶。这一两年来,也不知道阿爹和我阿弟怎样了。
大梁晓得我的心事,对我说:“等二梁和小梁娶了媳妇,我陪你回大山里走一趟吧。”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梁。
“看什么看,眼睛本来就大,还瞪呢,丑死了。”
我把头埋在大梁的胸前,紧紧地搂住他。
这个男人,我曾经厌恶至极的男人。
我恨他把我从大山里买过来,恨他夜夜把我绑在床上强迫我,恨他像贼一样看着我,恨他把我打倒在血泊里。
我从未想过,我们也可以这样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时间啊,它终会带走你所有的仇恨,磨掉你所有的棱角,抚平你心灵受过的伤害。
珍惜眼前,我默默对自己说。我就是在大山里嫁人,也未必如现在这般光景。
日子不疾不徐地过着,秋去冬来,阿宝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大梁三兄弟还是保持每月一次回来的频率,每回来一次,我便觉得大梁更瘦了。
大梁从不跟我讲他在井下的艰辛,有一次小梁无意间说了一句“井下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大梁马上转移了话题。
他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他手上的血茧、胳膊上的伤痕、一双双磨破的鞋子,这些都是他艰辛讨生活的证据,抹不掉,也无法遮掩。
我心里疼着,只盼着时间快快过。
到了最后一个月,马上年关了。大梁很开心,从隔壁镇上回来的时候,特地买了一瓶酒。大梁和我说,煤老板答应了年底结工资,高高兴兴过年,年后就托张婶给二梁和小梁说亲事。
二梁和小梁也高兴,兄弟三人喝了个尽兴。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梁那天晚上特别动情,在我身上动作个没完。
那晚,他说了很多话,都是之前没说过的。
大梁说,他在大山里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喜欢我。那时候,我长长的辫子,在家门口跑得飞快,笑得也好听,如银铃般。
大梁说,如果我们不是以这种方式遇见多好,我多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你知道吗?你逃跑的那天,我真的恨你,我恨不得把你打死了然后和你一起死。”大梁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迟迟不能入睡。我对自己说,都过去了,日子总得往前过。好在,现在明白也不迟。
年关越来越近,阿宝已经可以口齿清晰叫着“爸爸”了。我满心欢喜,跟着张婶的车去镇上置办年货。
我心里想着,过了年,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让我致命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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