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逝与归
阳光下熙熙攘攘擦肩掠影而过的,是南国之境的市井小镇那令人最熟悉不过的温馨和纷扰,那些街坊邻里依稀的模样和不变的热情,连迎面吹来的微风中都几乎是一种令人惦念的味道。晨曦里袅袅然的炊烟,和着泥土芬芳蒸腾起的水雾,哪里都是春天的气息和行迹,山上一大片 鲜嫩的新绿一路芊绵而去,在远山葱葱郁郁,与鲜花交织成锦。
从山上往下俯瞰,镇上鳞次栉比的江南小院内,有争艳而出的花骨朵,古朴的屋舍被星星点点的红花绿叶点缀着,春色延烧出一片幽艳而梦幻的色泽,再深看一眼,兴许你会涌现出许许多多年代久远的故事,小传奇里艳丽又凄绝的尘封往事,如同满院关不住的春色和美丽,如此令人动容,让人想在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间一探究竟。
连日的濛濛细雨总算停了,久未出的日头,正午的阳光好像格外灿 烂而温暖,那么耀眼而醒目。时光如流水,旧街老巷也在风雨中有了些新面貌,一切仿佛都被洗涤一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新生的希望的福祉 。
这一天,却是清明。山上的人深深喟叹了一声,举起左手在胸口做了个祷告的手势,“愿主保佑,愿逝去的,在天堂都能永远幸福快乐。”他的眼神在阳光下看来有些扑朔迷离的悲伤和深情。那些原本绽放着的花花草草仿佛也因了时节和桃林间这片寂静的碑墓而笼罩了一层忧郁 。生命令人惜叹,美丽的一切又是那么容易消逝。任凭周围桃花灼灼其 华,徒增悲伤。
那些命运中痛苦的美好的种种,呼啸绽放又转瞬即逝,每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缘和孽,或无奈或被动或自愿地走向不同的方向,一路哀伤 ,一路缅怀,一路忘却又一路记起,纠纠缠缠,让人心复杂而沉重。
“往事如烟,转瞬皆空,我们能做的唯有活在此刻,好好珍惜当下,在缅怀和记忆中谨记历史的教诲,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怪谁了。”一个穿 着白色开司米大衣的女人过来挽住了他的手。女人姣好的身材裹在里面一条相得益彰的孔雀蓝羊绒连衣裙里,衬得更显窈窕。
她的样貌端庄, 书卷气质,一头微卷的披肩发,耳鬓旁有别致的珍珠发饰点缀,雍容而 高贵。她已并不年轻,眼角眉梢,笑起来的那些小细纹却让她显得有那么些俏皮可爱。她依然动人,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这个小镇上的女人少有 的光辉和雅致。
她叫林韫兰,而她紧挨着的这位身穿着银灰色西服的男子,是她的丈夫辜世邦。她陪着他回乡,也便随丈夫前往这座山上的桃林墓园里来祭拜,又一次追忆起那个叫子茉的早已香消玉殒的可怜女子。
他们是昨天夜里到的,三姐说亲自来接他们。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她来。夫妇俩就在这山上的墓园里散了会步,然后准备去镇上的世新宾馆拿行李,打算叫辆黄包车就去辜公馆。
那可是辜世邦十二年没回的家。林韫兰更是第一次来。
此时山下有人喊他们,来的那中年妇人正是三姐辜玉贞,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佣人吴翠娥,年纪也不大,满脸老相和沧桑,想必定是操劳累的 。
如今世道,他们辜家虽然早已门可罗雀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富庶,祖上和家世再怎么样可还算江城的书香门第,依旧是桃源镇上数得上数的 几个大户人家。三姐辜玉贞倒还是穿金戴银一番。
辜世邦笑着迎上前去,却感叹起了三姐几十年不变的老气模样。本就生得土气,衣服是老旧款式,又不合时宜,上身紫色的印花对襟棉袄显 得有些臃肿,这天气真怕里面是燠热难耐啊。下面一条天青色粗布裙裹 住了两条修长的腿,发式倒是像赶新潮,用老虎钳烫出的卷发松松散散 ,不加打理而有些蓬乱和随意。脸上倒是抹白了,只是过厚的一层霜粉没有搽均匀,嘴上又抹得过于红艳夺目。对于出身名门又留过洋的林家 大小姐来说这个乡下小姑子的品味自然不能再差,胡乱打扮,露出半老 徐娘的窘态和滑稽。她想还好世邦倒不怎么像她姐姐。
“三姐好!没想到世邦的姐姐还这么年轻漂亮!”林韫兰一上来就客套的拍起了马屁,睁着眼说瞎话。
“哎呀,胡说什么啊,你倒才是真的漂亮年轻,又那么有文化!”辜玉贞心里可是听了好话很是受用,喜滋滋的,也由衷地夸赞起了弟媳。
“三姐为何这么晚才来?“辜世邦问道。
“还不是那个贱人!”三姐狠狠说道。
早上刚要出门过来接应他们时,殷夜来的病偏偏又犯了,她就急着和福伯去请大夫了,所以才耽搁了。
辜玉贞是辜世邦的亲姐姐,一辈子都没嫁,也没离开过桃源镇。她在辜家守了一辈子,可以说是旁观了这个封建大家族的起起落落,悲欢 离合。
世邦在外好几年都音讯全无,他在南洋卖洋货赚了第一桶金。婚后 举家搬到了广州,他们的小女儿刚出生不久。大概三年前他才写信来和 唯一的亲姐姐联系,家里的人才得知他结婚了,对象竟是位世家千金。辜玉贞一见之下暗叹小弟媳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觉得她方方面面 都高人一等。虽然在印象中世邦一直是个沉默寡言脾气又不好的孩子,终究还是那么聪明和幸运,娶了一个出类拔萃的贤内助。
“总算让她缓过一口气了!大夫和全府的人都在她房里陪着。到死了 啊,也终于不得不坦然面对所有人了!她这辈子造了多少孽……唉!”
殷夜来是他们的大嫂,年纪却和林韫兰相仿,一个星期以前,辜玉贞在这个小嫂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她当下就骂出了口:“殷夜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没想到你还做了这档子天理不容的事!你对得起谁!怎么不早点死了干净!”那晚上可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她就恨不 得上去勒死那个快不行的贱人,替天行道。
夜灯下, 床上那个女人的侧影在墙头投射下漆黑的轮廓,她的灵魂 也好像仅仅就只剩下这一片黑影。那挺括的鼻子依旧,眉梢眼角都有些 微微下垂,仅留下一点寡淡的美,整张脸多了些必然的忧伤和阴鸷。岁月侵蚀下早没有了昔日的种种少女风韵。她年轻时的脸蛋一定长得玲珑 秀气,如今却苍白没有血色,病魔削弱了她整个人的精神气。床前的人 指着鼻子骂她,她也没有说什么,蹙着眉闭上了眼,这一切罪孽就算她 死了也会继续折磨她的罢!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心里面可是早已默默忏悔了无数遍。
辜玉贞接着骂她:“你真是丧心病狂,不知廉耻,怎么狠得下心?作孽啊!要是……”也说不下去了,她直恨得胸闷气喘手痒,揎拳 掳袖真狠不得将这个半残的贱人掐死在床上,死了一了百了。
床上的病女人内心已然是崩溃的,看她不走,突然来了劲,终于噌 地坐了起来,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强势和张狂,歇斯底地断然叫嚣:“知道了又怎么样,要是你想告诉那孩子真相就别怕他想不开,你去啊,去告诉所有人,站在这里骂我有什么用,把信给我!滚出去!”
“死女人,你等着,我写信去告诉世邦,在我们辜家的人替你收尸之前,把该交代的好好交代清楚,整个辜家都被你祸害至此,撒手人寰了也要把家业给我还回来!“
“呸!家业?辜家都已经破落成如今这样了,你还跟我谈家业,这些年要不是我苦心钻营,这家业早就全没了!你这个死老太婆,大半辈子不嫁人烂在家里,我好吃好喝养着,你又有什么本事和能耐来质问我 !怎么样?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你来啊,不怕事情闹大,今天晚上我们就同归于尽!”说着她拿起柜子上用来喝药的白瓷碗就往辜玉贞脚边砸 去。
“哐当”一声,像是要砸碎毁灭一切,她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无法平复胸臆中激烈痛苦的情绪。
“哎哟,作死啊!本来就是辜家的房子,我姓辜我有什么待不得!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你就等着被人轰出去吧!”
“好啊!你去告诉所有人,让他们都回来,回来替我收尸,哈哈哈, 谁想知道,你就告诉他们啊,我是该忏悔忏悔了啊,哈哈哈!”她一边 笑一边流下了泪,精神上巨大的刺激已经让她陷入癫狂发疯中,她从床上挣扎起来翻身摔到了地下。
辜玉贞就在那边原地不动站了很久,无奈地摇头叹息,终于住了嘴 ,不想再吵骂下去,许久之后,上前把这个奄奄一息的疯病女人扶上了 床,然后回了屋。
日子总是这样,在骂骂咧咧中混沌地挨过。
是夜,顷刻间的电闪雷鸣,雨幕倾泻而下。辜玉贞心想,这仿佛是 天谴一般的征兆。
空阔的院子里,花叶在枝桠上打着颤,风雨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 着悲伤的往事,那天夜里其他人都早早睡了,屋里这番吵闹也是常有的 事,没人听清楚什么。从那封信中,辜玉贞算是第一个知道了那个不为 人知的阴暗的害人的秘密 。
……
“明鹤那孩子,在这过不得了,都是伤心事啊!他要是愿意跟你们走 就最好不过,我年纪大了也照顾不好他。听说小弟在外混得可是风光体面,总算没有辱没我们辜家的名声。要不是我偷看了那个杀千刀的贱货 写的信,她是不是得把秘密带进棺材!该说的我也都拖人捎信跟你们说 了,家里的人和事真是……也该让世邦好好打理和了结一下!”
辜世邦没说什么,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
“三姐,能做的我们一定会做,那么久没有回来也是不应该,你也 知道世邦的倔脾气,当年一气之下头也不回走了,我也听闻了辜家的许 许多多事。我们一定得处理妥当,那个孩子确实挺可怜的,我明白你的 考虑,觉得他跟着我们,以我们的条件不管从各方面都对他有帮助,只不过,他愿不愿意跟我们走那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愿,毕竟也不是小孩子 ,都已经十二岁了。我真怕那孩子会一时接受不了,我们该怎么告诉他 那些真相,他又会怎么想呢?”林韫兰娓娓说来,好一派熨帖,明辨事 理的模样。
辜玉贞心想,自己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撵走那个孩子,让他去大城市那可是为了他好,窝在这里算什么。
“夜来的病已经时日无多了,作孽太多,天要收她!当年别人都说 你大哥是个混账东西,风流好色却到底也是个痴情种,对她是死心塌地 的,什么都包容她,娶了她就收了心。我呸!不就是一个锅一个盖,一 样混帐一样被猪油蒙了心!她那种货色就是个妖孽啊!所以说人呐,决 不能做半点亏心事!要遭报应的!家门不幸啊,要不是你当年气得离家 出走,还真不知道跟他们怎么活下去!辜家啊真是被毁得差不多了。我 是命不好没地方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她万般嫌弃下熬过来的。”
辜玉贞口中的大哥,就是他们的长兄辜世杰,是个彻彻底底的败家子,前几年吸毒丧了命,大哥死后,辜家就剩下两个孤独的女人和几个 无处可去的老仆人,还有被殷夜来带来的可怜的明鹤。
那一年,殷夜来嫁进辜家也快两年,大哥还没死,明鹤刚出生。当时 年仅二十四岁的辜世邦与兄嫂之间的隔阂日渐加深,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时至今日,已然过了十二年之久,一切也 早都该烟消云散归于平静了吧。
一路聊下来,差不多也快到家了。
路途不长不短,不曲不折。三个人的脚步却沉重而缓慢,那条老旧 的青石板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前面有条古桥,桥那边辜公馆的新漆过的 大门在临近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反射着锃亮的光。世邦记得他刚离开那会 儿,回头望着这一扇门,心里堵得慌,仿佛那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怪 兽的嘴巴,更像一处世间的炼狱,幽闭着最赤诚的心,慢慢将它变成腐 朽不堪,永远禁锢最后深深埋葬。匾额上金色的”辜公馆“三个草体字 出自他太爷爷的手笔,唯一让他勾起一丝惦念的意味。门口的两座石狮 子,也是长满了一片片的藓,岁月荏苒,墙壁又斑驳了几处。
还没敲门,门就已经开了,里面探出头的是府里新招来的年纪最小 的丫鬟小秀,小丫头一见主人回来,一下像是松了口气,脸上慌张的神 色一缓,小声嘀咕了一句”总算回来了“。
“秀丫头,怎么了?”辜玉贞很是了解这丫头,刚出来做事,稚搓得很,做起来不顺当不熟络,也算不得是个机灵的孩子,总被夜来骂得团团转,要不是仰仗辜玉贞提点,她早就待不下去了。看她那唯唯诺诺 的神情也知道一定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怎么守着门等她回来。
“夫人叫大家都去找明鹤少爷了,房里就只有马大夫,他叫我留下来伺候着,夫人脾气大得很,我干坐着没啥事,过了大半天她就横我一眼叫我滚出去候着门。“秀丫头的语气慢吞吞的,显得小心翼翼又事不 关己。
“什么?“辜玉贞一听却急得要跳脚了,”明鹤他怎么跑了?“没等世邦夫妇跟上,她就已经冲进了院子,一进屋丢下手中帮世邦他们拎 着的行李,惊风火扯地奔上了楼扯着嗓门大声问道。
林韫兰不知怎么盯着她那双小脚感叹起来,心想这缠足裹成的小脚 倒是灵活,这种封建家族的女人,不知道在这乡下都拾掇些什么可怜丧 门事,看着她上楼的背影便觉得滑稽又老朽的阴森。她还从来没见过楼 上那个病女人,听世邦说长得顶好看,当年也是这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 ,是墓园里那个叫子茉的女人同父异母的姐姐。
脑中还没散去早上墓园里坟头那张黑白照片上寡淡的笑容,给人一种深深的莫名的熟悉的感觉,那样与众不同的美丽和气质似乎还带着临 死前绝望而欲说还休的隐秘神情,刻下那无限的阴晦悲凉甚或许多仇恨 。那个叫子茉的女人有着二分之一德国血统。在中国旧社会的枷锁下更 是美得突兀美得不幸。不知楼上这位,音容笑貌如何,又被病魔折磨成 了何样,长得一定有几分相像罢。
想起辜玉贞信里那些话和世邦跟她说的故事,林韫兰又不禁心寒,忽而打了寒噤,这个女人,可不就是害惨了她自己的亲妹妹!
一屋子可怜的女人啊!这里的一切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翳。
“明鹤偷看了我的那封信,谁叫你犯贱不还我,也不趁早撕了,他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都是你的错!”世邦夫妇在门口听见了殷夜来嘶哑的话语。像是怕触犯什么,两个人同时皱了皱眉,站在房门口一时怔 住,不敢轻易走进去。吴翠娥停在门口被他们挡着,也就不进去了。
“找了多久了?”辜玉贞气急败坏,忘了叫身后杵着的弟弟和弟媳 进来。
“呵呵,还真是什么人都回来了,等着看我死来了!”那女人看见房门口那对表情肃穆而含着怨愤、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夫妇,又摆出她那副得心应手的冷笑又恶心人的自恃嘴脸,她已然不再美丽如前,却一如 既往的蛮横和无知。
刻薄别人,又刻薄她自己。要死不活的样子。
林韫兰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果然和墓园里长眠的那个女子长得如此相像,带着二分之一异国血统的美丽!
她的思绪飘远了,想象着耳闻中这对姐妹的那些爱恨情仇……
“大家都出去找明鹤少爷了,这孩子从小在这镇上长大,能走去哪里 ,一定会寻回来的,三小姐莫急。”床头那位郭大夫枯坐了许久,多多 少少知道些辜家的破事,见人都回了,也就捡着这么句体恤话来宽慰人,准备走人。
“大嫂好。”世邦忍着性子,还是心平气和招呼了一声,林韫兰跟着叫了声大嫂好。
“我要去找明鹤,那孩子万一想不开怎么办?”辜玉贞简直欲哭无泪起来,怎么偏偏让那孩子在她抽屉里翻到了那封信,心想也是自己不当心啊,孩子也不小了,生性就敏感,心思细得很,看了得受多大刺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太作孽了!当下她就转过身下楼去,却被世邦拦住了,“三姐,我去找吧,你别出去了。我想现在这孩子一个熟人都不想见,我见过你寄来的照片,知道他长什么模样,这里我又熟悉,一定把孩子带回。“还没等她说什么,世邦已经冲下了楼。
对这里极不熟悉的林韫兰下意识要喊住丈夫,转念想随他去吧,也没什么不妥,他家里的事,是要让他回来处理一二,他虽然离开了那么 久,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吧。
郭大夫再也不耽搁片刻,同辜世邦一道下了楼,殷夜来的病情现在稳定下来了,一屋子尴尬和闲事,片刻也不好再待了,走前叮嘱病人要 按时用药,朝她们颔首示意了一下。
留下房里几个新旧老少的女人,主仆几个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 了。
而此刻,山上的那一片墓园里,在子茉的墓前,他也已悄然而至, 手中拿着一束纯白茉莉,虔诚地放在她坟头。一身黑衣的男子,头戴黑 色巴拿马礼帽,那眉目轮廓被岁月反复精雕细琢打磨过,多了份沧桑,变得那样瘦削,模样却一如当年清俊明朗,身量姿态依然英挺潇洒。
回忆如花雨纷飞,在多年后的阳光下他的眼前浮现的全是她的一颦一 笑,一悲一喜,最后都在悲伤中凌乱消散,如同花凋的凄美。
“为什么会这样,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到死都埋葬在这里,这么多年,而我却不知道!”黑衣男子终于痛哭流涕。
想起来,十年前那算是最后一面。而此刻,心更痛。还有刻骨铭心的恨,不甘和无法割舍。后来他又回来了,所有人却说她去了上海,于 是他又离开了家乡,想去追随她的脚步!
他站在风中和那些死亡的墓碑对峙着,无数的爱与思念都被埋藏在 这冰冷的石碑下了。他那被风吹雨淋的一颗心,在岁月侵蚀下早已石化 ,然而一刹那的悲伤又几乎令他心碎崩裂,久久挥之不去的压抑和锥心之痛,一遍遍感受着这挣扎在心底令人死去活来的情愫。
隔了十多年的光阴,他竟第一次来她坟前凭吊。因为是清明,四周一片也并不怎么凄恻,零落的碑墓前都烧过纸摆上了一些花。他悄悄移步 坟前,将深情的目光投向墓前的碑石。光洁的云石板上刻着一行秀气的草书:“在此长眠着,我一生至亲至爱的妹妹——子茉!”很新颖的墓碑,一丝冷笑竟浮上楚扬歌苍白的脸庞,含着深深的怨恨。殷子茉,他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最遗憾的爱恋,一个命运悲惨的女子,世道薄幸于她,她那个罪魁祸首恶毒虚伪的姐姐就那样亲手埋葬了她!为什么真正最爱她的人,都要离她远去,留她在深渊困境中独自挣扎?
……这一切,如果都是殷夜来的离间和设计,他不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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