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下的衣服是蜕皮的虫子。蜷缩、蓬起,最后塌陷下去再也不起来。
浓烟散发出浓烟的味道,回忆起来很模糊,在梦里又总是清晰。
我经常失眠,唯一的好处是不必做梦。火焰凉透,一片悚然。眼睛却还是被呛伤过一样,嘶嘶刺痛。
早晚要把一切都说出来才好,把这些不可告人的事当作梦一样告诉一个人。早晚要接受它们,面对事情本来的样子。黑烟滚滚,弥漫在心里的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好东西。
它在看不见的影子里蚕食生命。
可正是这影子里的东西守护着我的生活。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孩子。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正常的生活。
我不相信人和人之间存在真正的彼此理解。但却从事着人们相信从我这能得到理解的工作。一做便是十四年。这就是我必须守住的正常生活。
我的现在,是那个人希望我过的,那个人悉心照料和守护的,虽然他离开了十多年,但他依旧像第一年认识时一样,时刻在我身边。
没有课堂也一样。
没有两个人悄然无声的房间也一样。
没有他的世界,也该一样。
他要我过正常的生活,他为此做了些什么,我不该探究。
就算想要毁灭,想要像晓芸一样折磨自己也是做不到的,因为这违背他的期待。
我不能让他失望。
生活早已不是我一个人的。在继续正常生活的路上我走得毫无余地。
只是每年夏秋之际,都有些艰难。校园的颜色也会变得不同,树的颜色,红砖墙的颜色都会比平日浓烈几分,好像那才是它们本该有的样子。
大雨下来之前,西边教学楼后还秃着一片白色的天空,我猜一场急雨是躲不过了,但时间尚有余裕,定能来得及回东部校区。
正想着,黄豆般的雨嘲笑着自以为是的人落在他们头上。
身边的学生纷纷躲进教学楼,无奈我怎么都不敢冒着大雨跑回办公室,白色上衣只怕会像打印纸一样贴在身上。即使不考虑衣服,想到众人目光打量一个跑在大雨中的女人,这样的场景令我不敢迟疑,立刻冲上台阶,躲到教学楼内。
心里因为刚才想到画面阵阵羞愧难当。好像这样想想就已经被目光洗劫过一般。
人多的地方就会这样。觉得会被从前往后看个穿,把身体里躲着的东西都拉出来,拖到地上。
身旁站着被雨水堵在室内的学生。低头看手机,或是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聊着暑假旅行计划,有人说要提前去英国读语言,考完试几要走;有人说留下找工作。
我讨厌这个校区,也讨厌曾经我最喜欢的教学楼。
暖阳色外墙,他的课一直在两楼西边第二间教室,我在课桌上画过他的手臂——一条趴着的蜈蚣。
“方侑。”
脑子里响起的声音。我拿出手机,想随便读点什么文字把声音赶走。
“是我啊。”
不可能。不行。不能想。
“是我,还记得吗?”
是他。那个男人,那个守护我生活的男人。
晓芸说过十几年前学生们爱戴的老师回来了。这幢教学楼就是晓芸就读的学院。
是他。
知道我一切的人。拥有我一切的人。
我想你,想你,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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