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整个起伏跌宕的人生中,所有的荣辱和褒贬都如过眼云烟,唯有那个女子是我生命中最真实的快乐,是我最深沉的相思,也是我最遗憾的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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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丧父,在母亲的鞭策下自幼寒窗苦读,十五岁考取功名,从此出人头地,开始在官场和文坛上演绎曲折传奇的人生。
诗歌,是我不朽的灵魂。我曾和白居易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成为文坛的一代风华。
我下笔如行云流水,诗风绮丽,情感浓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我对逝去之爱的悼念;“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是我对高雅情趣的抒发;“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是我对多舛命途的感慨。
对,我就是元稹。我曾在唐朝的文学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曾在宦海沉浮中经历坎坷的仕途,一贬江陵,二贬通州,三贬同州。
然而在我的整个起伏跌宕的人生中,所有的荣辱和褒贬都如过眼云烟,唯有那个女子是我生命中最真实的快乐,是我最深的相思,也是我最殇的辜负。
初闻其名,她是家道中落的薄命红颜,端庄秀丽,天资聪颖,才思敏捷,却在父母离世之后,孤苦无依,最终被生活所迫跌落风尘。
然而,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她,以其出口成章的惊人诗才、力透纸背的劲挺书法以及亭亭玉立的婀娜姿容,引起了诸多文人骚客和达官显贵的注目。
她在韦皋的官宴上奉命吟诗作赋,一首《谒巫山庙》惊动四座,“朝朝夜夜阳台下,为云为雨楚国忘”,意蕴深远,慷慨沧桑,毫无一般女子伤春悲秋的矫揉造作之气。韦皋甚至欲意向朝廷推荐她做校书郎,真乃古今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也!
她很快声名鹊起,当时多少人为了一睹芳容,不惜舟车劳顿赶往锦官城。
年少时的我,曾梦想着能亲眼见见这位奇女子。若能与她并肩枇杷树下赏牡丹,吟诗作赋,饮酒言欢,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光景啊!若能与她携手浣花溪边数星斗,抚琴弄影,对奕凝神,那该是多么幸福的良辰啊!
然而,我的整个青年时期都在为功名和俸禄劳苦奔波,这个美丽的梦只能悄悄埋在内心最深处。
少年丧父的我,在官场无所依靠。在我最落魄失意的时候,若不是韦夏卿高看我一眼,并将女儿韦丛下嫁给我,恐怕我的仕途将比如今更加艰难。
妻子从养在深闺的富家千金,变成了清贫文人的糟糠之妻,婚后的生活平静无澜,妻子陪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却在好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不幸患病撒手人寰。
我对妻子的感情,是感激,是愧疚,是心疼。然而在我心里对男女之情最深的向往依然是梦中的那个她——遥远的浣花溪边,有一位美丽端庄又才华横溢的奇女子,从少年时期就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内心。
原本以为这个隐秘的夙愿终究只能沉在心底,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三十岁那年,我奉命出使蜀地,终得机会与魂牵梦萦的佳人相见。
当马车驶向锦官城,车轮的每一圈滚动,车窗外的每一幅闪过的风景,都让我心潮澎湃。感谢热心友人的帮忙,安排了这一场会面。这场会面,在我的生命中画下最绚烂多情的一笔。
我踏着青石铺成的巷道,清风拂过翠竹丛丛,月亮在枇杷树梢凝视着那座青砖黛瓦的雅致小院。疏影横斜的庭院里,晚风掀起飘逸的珠帘,一幅清丽的屏风若隐若现。暗香浮动,琴音绕耳,我轻轻踏过门外的台阶,扣响朱门,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
小轩窗下,一个温婉的背影映入眼帘。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素雅的发簪,修长洁白的脖子,青色的衣裙,袅娜的腰肢上束着长长的丝带,显得超凡脱俗。
我自报姓名后,她缓缓转身。那一刻,我领略到摄人心魄的美!
虽然我对她的艳名早有耳闻,然而惊鸿一现仍让我心旌荡漾不已。月光照在她高挺的前额上,显出一抹高贵的清辉,肤如凝脂,眉长入鬓,浅笑若春晓之花,深眸里闪若星辰。
尽管她已不再拥有豆蔻年华的青春妙龄,然而岁月给了她最深厚的沉淀和最珍贵的馈赠,那便是她的从容与温柔,以及她的成熟与优雅。
那一日,我们在月下谈天说地,从诗词曲赋到琴棋书画,从政局时事到文坛轶事。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此生遇见最特别的女子,她不仅富有缱绻旖旎的浪漫情怀,而且有豪气干天的胸怀气度。倾慕之余,我对她心生敬佩。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从秉烛夜谈到促膝而谈,从举杯对饮到交杯换盏,从相敬如宾到相知相许,我与她很快坠入爱河。
半生风尘的她,什么样的才俊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情话没有听过呢?然而,她却说唯有我触及到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生只为一人。
当她挥笔为我写下《池上双鸟》,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就如同我对她的心意一样,殷切而欢喜。“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多么情意缱绻的告白。我沐浴在她的爱里,沉醉在最美的梦里。
沉醉,不知归路,差点忘了自己入川的使命,忘了肩上的要务和亲友的期盼。
然而,通过数月的朝夕相处,爱,已刻骨铭心。正当我恋恋不舍,彷徨着不知如何与她道别的时候,她却早一步识破了我的心思。她举起酒杯恭祝我志在四方,故作洒脱地微笑着为我饯行,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忧伤与不舍。
我当然是懂她的,但是我却骗不了自己。我既爱她,又爱自己的仕途。她的人生已经历过繁华与热闹,也经历过落寞与低谷,如今闭门深隐在这浣花溪畔的庭院里;我却风华正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与她共谱一段佳话,众人只当我是年少风流;但若是娶一个芳华迟暮的风尘女子为妻,恐遭诟病且影响仕途。
不是自由身,莫恋自由事。劳燕分飞,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相思如水,闲愁万丈,只有书信往来,聊表心意。她用胭脂末染红信笺,写满柔情蜜意,也写下清冷寂寥。我怎会不知道,我们的相遇已燃尽她所有的热情。我怎会不知道,她已经为我绽放出生命中最美的芳华。
或许,她曾恨我,怨我,后悔错付我真心一片;但是我爱她,念她,珍爱这段情谊至深。
她为我写过的每一句诗,都如一颗红豆,埋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只可惜,我是一个不敢挑战封建礼教的懦夫,我不配拥有圣洁的爱情,更不配拥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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