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我父之路(七)
那年,是我初中的毕业年。当时的初中学制两年,在两个班里,我的学习成绩算是名列前茅,远远高于全年级的各科平均分数,但我面临着失学,或者说已经进入到再不能升高中的困境。
当时初中升高中的做法是,每个初中毕业班里,升高是分配名额的,我所在的学校里,当年只有两个名额,其他人就是成绩最好,那无机会再升学。这个事,对于比较爱学习的我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觉得我把上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最后知道确定上高中的人不是在学习名列前茅的学生中产生,而是家人中有当地领导的子女上了学。
无论哪个年代,人性中总会有一些弱点被泛化出来,谁不想自己的子女有书读,有升学的机会呢?这一点,我完全认同和理解。因为这是现实世界,不要用理想主义去套现实世界。
我父亲在上海知道这一事情后,也觉得非常无奈,来信问我母亲没有上学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母亲当年是妇女主任,算是一个小不点妇女干部,但她也无能为力。
就在那几天,我的邻居跑来跟我母亲说,问上学的念头还有没有?我母亲还以为有了一个高中升学的名额了,但仔细听下来是,如果再想上高中,只能再去另外一所学校读一年初二,再给自己一次升学的机会。我母亲决定这事可行,同时说要听听我父亲的意见。怎么办,当即我就去邮电局打电话给我在上海的父亲汇报。
当年打个电话真是要急死人的。邮电局接线员要我填表,表格内有那么几个信息要填写:对方是谁,对方的地方,工作单位在哪里,对方的电话号码,以及我又是谁,然后接线员开始接线。所谓接线,就是人工转接电话,需要打电话到上海,接线员就先把电话线插头插入往上海方向的插孔内,然后进行不断地呼叫。我仍然记得,当时首先把电话线接通到到县里邮电局,接通后再呼叫地级市邮电局,最后呼叫上海市。到了上海市,再接到我父亲所在的那个区的邮电局,最后由这个邮电局再把电话接通我父亲办公桌上的座机。这种接线方式,现在只能从电影中看到,如同接力赛。如果在通话中出现插口松动掉线,那就再重复一下上述过程。
终于听到我父亲的声音了。首先是把我父亲吓了一跳,他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那个年代,除非有重大事情才会长途电话或电报。我父亲听了我的情况说明后,他说这是好事,继续读书。如果简短明了,主要还是想省一点电话费。那个时候,长途电话是非常贵的。
那年年底临近春节,我父亲回家过节,看到我学习成绩比以前更好,心里特别放心。他与这所新学校的书记非常熟悉,据说小时候在一起上过学,算是同学一场。他去找书记,询问我的学习成绩在年级里排名如何,担心到时因为成绩不好又被淘汰。书记给我父亲一个定心丸,说目前的成绩你就放心,除非有变故成绩下降了。
在这一年里,为了保障我有良好的身体,我父母给我开营养小灶,在我床头柜上放了一只从上海买来的煤油炉,让我自己每天早晨煮两个鸡蛋和一小把核桃肉,据说有补脑功效。当年的煤油是需要凭票采购的,非常紧缺,就在这种情况下,我享受着开小灶的特供待遇。
一年的学习快要结束了,为我的升学问题,我父亲专门回家要掌握我的升学情况,书记告诉我父亲,这片区域的几个学生,我的成绩遥遥领先,哪怕只有一个名额,那就是我的。书记说,他也讨厌“后门”关系,我会帮着把住后门关。就这样,我父亲才踏实地回上海工作。
在我接到上学通知书后,我又一次长途电话给我的父亲,意思是让他确认一下情况,让他在上海放心。他在电话中说,高中住校好,问我不知道是否能适应。我说我没问题。
在高中的二年里,他每学年都要到学校来走走看看,顺便与老师们沟通一下我的学习情况,等我高中毕业时,他几乎与我的任课老师们都熟悉。
在高中期间,我父亲提醒我母亲,每月至少得给我十元生活费,其实5元就足够了,那时的物价非常低,一般的炒菜几分钱就够了。
让我父亲和我觉得非常遗憾的是,在我临近高中毕业前夕,全国开展“复课闹革命”,以不同形式关上了大学的升学门。
我父亲知道我比较爱学习,只要我有升学的通道,他都会全力支持。在他看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是非常正确的。
续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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