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维克多·雨果
亮子,是多多的连襟;阿军,是亮子的战友,曾经最好的哥们。多多通过亮子认识了阿军,亮子却数度与阿军反目。
两年前的一天,多多和阿军在地摊儿喝酒。此时的阿军已是事业有成,和亮子多年未曾谋面。
俩人一边喝,一边聊起了那些往事……
网图,侵删回忆之一、初识阿军
走出酒店,坐上送亲的车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说是车队,其实就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和一辆红色的面包。90年代末期,普通人家也就是这个水平。桑塔纳上,坐着今天婚礼的主角:多多的小姨子妞妞,还有连襟亮子,今天是他们的回门喜宴;多多则和一个叫李姐的,负责送亲的任务,坐在后面的红面包车上。
这边的讲究,女方办喜事的那天叫做“回酒”。一大早,女方派来的接亲队伍到达男方家,也就是前一天的洞房,男方会有亲友来堵门。堵门的过程中,堵的一方会提出讨“喜钱”,接亲一方则适当地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打开堵着的大门。中午办完酒席,接亲的还得负责把新人送回家,进家时,那边还会再堵门儿。
多多回想着早晨堵门的经过,还算顺利,该玩的也玩了,喜钱不过给了360块:亮子亲戚少,朋友也少,来帮忙凑热闹的就三个战友,一人分到一百二,在当时来说也不算少了。
下午应该也不会人多。多多这样想,亮子的朋友,吃完饭基本都走了;出来的时候多多打听了一下:估摸着回去堵门的,还是早晨的阿军和另外一个战友。
路程不远,很快到了新房。果不其然,多多早早看到了阿军在门口候着;看到车子回来,阿军一回头,闪进了门里。
阿军也算是认识的,和亮子是战友里关系最好的;以前亮子领着找多多打过几次牌,所以还算熟悉。阿军人挺仗义,也爱热闹,所以堵门他是必须来的,这也是为了给东家搞气氛:办喜事时没人给热闹,就会显得太冷清了。
下了车,多多和李姐走在前面,亮子和妞妞跟在后面。进了院门,阿军早已跟那个战友把家门关紧了,看到多多领着新人进来,阿军在门里就开始玩上了:回来了?要进家吗?
多多:当然要进家啊。送新人必须送进门啊。
阿军:那就给个喜钱吧......
多多:好商量,不就剩你们俩了吗?
阿军:准备给多少啊?合适了,就放你们进来,不合适的话......就再冻一会儿吧。
其实,刚入冬的天气,下午四点前还不算冷。不过“堵门儿”就是个玩,讨价还价也是其中的娱乐项目之一,进去的太容易,反倒显得冷清。
多多看了一眼李姐:早晨来的时候总管吩咐过,不论早晚,堵门钱不能超过600;李姐装着总管给带的钱,但是商量价钱的事儿,还得多多说话:
阿军,这样吧,早晨三个人给了360。这会剩你俩了,给你俩400,咱痛快结束,大伙都好休息......
阿军在门里坏笑:早晨是怕耽误了时辰。再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接走简单,想回来嘛......你这当姐夫的,不能小气,给600,咱们大伙一块儿进屋歇着,咋样?
看着家门内外的两伙人各执其词,讨价还价,亮子面无表情,妞妞只是笑。
多多:阿军,太多了啊。东家就给了500,我还指望给东家留条烟钱呢,得了,都给你了,怎么样?
阿军在门里伸出指头对着多多:呀!当姐夫的不能欺负人啊!我俩人,一人一个250啊?不行不行,东家的给了,你这姐夫送小姨子,怎么也得出点血呗?你自己掏100,正好,不能少了!
多多笑道:阿军你这不是开玩笑?让你送亲,你身上会装钱?不怕小哥们把你裤子扒了?
阿军一听,也倒是这么回事儿:接亲、送亲的人,身上一般是不会带其他钱的;搞不好,遇见几个火爆点的,真得把你按那儿扒了,把钱抢了。北方办喜事,讲究“三天没大小”,只要不是太过分,可以尽情玩。
但阿军依旧不松口:那也不行,我俩不能当250啊。你自己想办法......
多多扭头看了一眼李姐,李姐略微点头:意思玩也玩的差不多了,数目也没超了东家的预算,准备掏钱......
忽听“咚......哗啦”。
多多回头一看,亮子一脚把家门踹了个大窟窿,门头玻璃也震碎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得亮子冲着屋里的阿军破口大骂:cao你m的阿军你什么意思?大冷天让我跟媳妇在外面冻着!玩玩差不多行了,不就JB几个钱吗?你至于的?你md!什么玩意儿你?
一边骂,一边推门。
多多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亮子:干啥了?人家阿军是过来给你帮忙的,捧个热闹场,没别的意思,你发什么火啊?
亮子嘴里不依不饶:捧场就捧场,半天翻过来倒过去不就JB为那俩钱?真你m扯淡......
这时候,阿军已经打开门出来了,亮子的父母也在后面跟着出来了。亮子的母亲上前拉住了儿子,不停地数落、埋怨,亮子的父亲则只说了一句:有啥就说,踹门干啥?说完后,就只顾低着头端详那块被踹坏的门板。
阿军看着亮子,强自控制着情绪,没吭声。可尽管母亲劝、战友劝、多多劝,同来的李姐也劝,亮子的嘴里仍旧一直喋喋不休。
看着歇斯底里的亮子,阿军实在无话可说;少顷,他拉住亮子母亲的胳膊:姨,对不起!今的事儿怪我。我做的不对,你们多体谅!大好日子,都别生气了,我先走了......
说完,又对着亮子说了一句:走了,亮子。抱歉!亮子没吭声,阿军径直出了院门,讪讪而去。
多多赶紧跟了出去:阿军!阿军......阿军回头看看多多,勉强笑了笑:今儿算饶了你这个姐夫了啊!
说完,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来,阿军,走一个。
多多拿起酒杯,跟阿军一饮而尽;又拿起瓶子给俩人分别满上:
亮子结婚那事儿,我都不知道你俩是怎么和好的。
阿军微微一笑:多少年了,我早忘了。
你这肚量,我也是服了你啊!对了,那年我当了个片长,回来找你吃饭,你拿那个五十二度的五粮液招待我,可把我单位那小哥几个羡慕的够呛呢。
哈哈!你是我兄弟,没地儿吃饭,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我高兴!酒算什么?
唉!你没事儿,我拿什么还你的情呢?为了等我吃饭,你还把约好的饭局给推了。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还了?
多多听了,陷入一阵沉思:是啊,你要说还,亮子欠你的更多......
网图,侵删回忆之二、仗义
2010年的某一天。
“阿军!xx公司那个账实在是TM难要,找了好几次,老板都找不到……”
怒气冲冲的亮子走进了阿军的办公室。
阿军放下手里的账目,抬头看看亮子:“怎么了?”
头脑灵活、处事得当的阿军,没几年就在单位混的风生水起,还开了自己的企业。凭借着工作和为人换来的良好基础,企业也是办的红红火火。
亮子没有在阿军的企业入股,只从阿军那里拉货出去倒卖;当然了,价是成本价,也不用交货款,收回外面的货款,再回给阿军成本。
年底了,阿军送出去的货里,有一批的货款迟迟追不回来,就想让阿军出面,借他的关系试试。
屁股往沙发上一坐,亮子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啪”地点上:“他妈的!送货那会儿说得好好的,年底前我去找他结账;这他妈马上元旦了,找了他们n次,前面是没钱,后面干脆连人也找不到。”
深吸了一口烟,亮子理直气壮地看着阿军:“你不是常跟这个公司打交道吗?你给找找他们老板试试。要不然,货款要不回来,你这儿的账我可结不了…”
阿军想了想:“行!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等我电话吧…”
几天后,亮子接到了阿军的电话:“货款要回来了,你过来取吧。成本我留下了,剩下的你拿走……”
要说,亮子这几年,没有少从你这里挣钱。
也没多少,有个一百万左右?
阿军说的轻描淡写:来,喝酒。
多多端起杯来,陪着阿军喝了一口:
唉!真是你的心胸,要搁我头上,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几辈子也不会与这种人来往了。
哈哈!你还说我?你不也得忍着吗?有些事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是摊上这门亲戚了,没办法啊。
亮子他妈对我很好,刚上班那会儿,单位没食堂,她没少叫我过去吃饭。他妈走之前,特意叫他们打电话把我叫到跟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军啊!亮子这辈子,不会有个什么朋友。你要替姨好好照顾他......
阿军顿了一下:不管他怎么对我,我得对得起我姨。
多多听了阿军的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转而问道:
对了,最后那回事儿到现在,有七、八年了吧?
是啊,七、八年了,亮子再没找过我;我偶尔给他打过电话,想缓和一下,他没接......
网图,侵删回忆之三、亮子反目
这件事儿,真的有七八年了,应该是12年左右的事儿。
那年,亮子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人物”,据说是很有人脉,可以从市里搞到贷款;巨大的回扣诱惑,使得亮子成天跟在这个“人物”后面转。
皇天不负有心人,亮子终于打听到县里一家企业资金周转困难,急需贷款;但是企业的老板不熟悉,亮子自然而然想到了和企业有工作来往的阿军,并承诺事成之后给阿军一定提成。
阿军听了,表示可以牵线,但是具体事情自己不参与,也不要提成,只是朋友帮忙。
经阿军的介绍,企业的木总与亮子及那个“人物”见了面,通过商议,达成口头协议:亮子他们为木总办理四年期限贷款五千万,办成之后,木总一次性给与亮子他们贷款总额25%的回扣作为报酬。
木总那,是阿军开车拉着亮子他们过去的;谈完事情下楼,阿军去开车,亮子和“人物”在后面嘀咕:这点抽头,咱不能多给阿军,他又没说什么话儿…
俩人却忘记了自己在上风头,悄悄话被阿军听了个清清楚楚。但阿军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大概有半个月,亮子又突然闯进了阿军的办公室,一脸愤愤:这木总什么意思?我前后市里县里跑了半个多月,贷款眼看就要批下来了,他却给我说不贷了?玩人呢?
阿军听了,让亮子先坐下:出什么岔子了?
亮子坐下,自顾自的点燃一支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跟他熟,你再给问问他,即使不贷了,也得赔我点损失,老子白忙活那么久…
行,你先别急,抽空我给找一下木总。
由于对事情有怀疑,阿军很快找到了木总,没料到的是,木总也很生气:你这介绍的什么朋友?什么战友?说好的25%回扣,办的差不多了,人家拿着手续来要挟我了,要求除去谈好的25%以外,贷款期内,每年都要再额外给他们5%。我问你,这情况,你会贷吗?
阿军听了木总的话,心里明白了一切:木总是不会乱说的,亮子的风格,自己心里有数。当即连连向木总道歉,随后回到办公室给亮子打了电话:喂!亮子,我问过木总了,他那里实在是有难处,没办法,这事儿我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损失那块儿,木总在前期不是已经给你们支付过足够的活动资金吗,你们也没有亏啥,要我说,这里就算了,完了再想想其他门路吧…
亮子那边听了,电话里就和阿军翻了脸:埋怨阿军不为自己说话,怀疑他和木总有猫腻,最后甚至破口大骂阿军不仗义…
阿军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默默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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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远的天空
多多端起酒杯,跟阿军碰了一下:再走一个!
喝完,给阿军和自己分别倒上:这件事儿,只能怪他们心太黑了,怪不得别人。我说你也真够可以了,他这样对你,你居然吭也没吭…
阿军笑笑:我做我自己的事儿好了,别人怎么对我,我左右不了,但我能左右我自己。
(亮子在那件事后,逢人便说阿军的不是,说阿军不是东西,不顾哥们情义;阿军不是不知道,但有人提起来这事儿,也只是笑笑。)
也是,我们只能管好自己,管不了别人。唉,难为了我俩还是连襟,你说我这…
多多正说着,电话响了,是亮子:喂(多多虽大,但亮子基本不会喊姐夫)!在哪儿呢?我用下你车。
亮子啊!我在xx街这练摊儿呢。车在家里,你过来拿钥匙吧。
挂了电话,多多看着阿军:是亮子要过来拿钥匙,你要不…
阿军一脸从容:没事儿,多少年了…
一会儿,亮子找过来了。看见阿军在,多少有点意外:呀呵!阿军啊!好久不见!这些年够滋润啊,我听说还换了个大奔。有钱任性啊……
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阿军听了,从旁拉张椅子:亮子,是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来,坐,一起喝点儿。
得了,得了!我还得忙些挣口粮钱去呢。不过,托您的福——,这些年,还算没饿着…
一个“福”字儿,拉了老长。
额,那就好。你看吧,哪天有时间,咱哥俩一起坐坐,叙叙旧。
行啊!军少邀请,我必须得给面子啊。不扯了,我先走了……
看着远去的亮子,多多说: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还好,没说什么。怎么?你还要请他吃饭?
阿军没说话,从桌上拿起烟盒,掏出两支烟;一支给多多,一支自己点上。
良久,阿军才缓缓说道:有多少怨仇,值得怀念呢?我没时间去记恨别人。
多多看着阿军,瞬时有一种仰望的感觉:我现在才明白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没有半点是偶然啊。
四十出头,事业有成,资产过千万,在这样一个小县城来说,确实是值得大多数人仰望的。
凝视着阿军的双眼,多多感到了一种无限的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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