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朝圣之路(14)

作者: 曹苏稣 | 来源:发表于2015-04-30 02:09 被阅读1573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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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疑心而吃的,就必有罪。

    因为他吃,不是出于信心。凡不出于信心的都是罪。

    ——罗马书(14:23

    然而,因为是人的缘故,再温暖的情怀都怀有私心,再美妙的佳侣都拥抱怀疑。即使爱人是血中血,肉中肉,脾气依然是脾气。所以,矛盾就像一场不得不出席的宴会。

    攀本也有自己的脾气。

    这场脾气由即将启程去清迈的头一天开始。

    当时他正要出门兑泰铢,接到了老米的电话。

    “对不起。”老米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办砸了。”

    老米砸的不是一点,而是全部。两千万的生意,烟消云散。攀本的所有前期投入都化为乌有,还需要赔一大笔钱。

    老米的一句对不起,他的资金链就这么断了。

    攀本打开抽屉,里面还有一万块,是打算今天去兑泰铢的,卡里只剩下一点零头。这一年多来的努力,瞬间坍塌了。他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他经历过。当一个人的时候,这并不可怕。然而可怕的是,此时此刻他遇到了一个想要娶回来的姑娘。

    在他眼里,这个姑娘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他有太多太多计划,但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了。她并不知道,他自柬埔寨回到武汉第一天,就偷偷去看了房子。站在两百平的样板间里,他一直想象着她如何懒散地窝在沙发里,坐在阳台边,趴在那张双人床上。而他又是怎么做营养的美食给她吃、讲最棒的笑话给她听,又如何把所有的钱和卡都交到她手上,然后说:“没关系。有。随便花。”

    这一刻攀本头脑发胀,但他能说什么?

    毕竟这生意是他亲自交给老米的。

    他挂上电话,点了一支烟,环顾四周。

    他的房间不足十平米,睡的这张铜床摇摇欲坠,墙角堆满了杂物,墙壁已经爬上裂缝,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和父母此刻居住的这套不足六十平的老房子是爷爷留下的唯一财产,连房产证都没有。第一天他们搬过来的时候,他很震惊,怎么会住进这么破这么小的房子里!那一刻的感受历历在目。

    当时他的房间里没有床,晚上只好在地上铺了报纸,卷着一块旧棉絮睡。那时还是冬天,夜里他被冻醒了,听见老鼠吱吱的叫声,就睁着眼熬了一晚。

    第二天,他发现那床旧棉絮早就发了霉,棉芯里还爬着很多小小的黑虫子。

    实在是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而这却恰恰是一年多前那场事故的后遗症。

    两年前他决定去云南和越南,也是土方生意。他想赚一笔钱,然后回来做实业,完成成为一名企业家的梦想。

    父亲当时已经不做生意了,却沉默片刻,说:“好。”把家里一千多万的积蓄全部给了他。

    他带着这笔钱远走他乡,先头确实赚了一些,他回来买了一辆奔驰。这时候过去在上海做房地产时的同事跟他说,她想和他结婚。他就和她在一起了,并且又在武汉置办了一幢别墅。后来,正如他告诉曦媛的,他感受不到爱她,便决意和未婚妻分了手。

    之后,不到一个月,因为一场塌方事故,所有钱全赔了进去,家里的房子也卖了还债。紧接着他自己又出了一场交通事故,车子报废,最后一点钱也没有了。

    无奈之下,举家来到爷爷留下的老宅。

    这不足六十平米的小房子,根本没有什么隔音和隐私可谈的地方,就是他最后的阵地。

    在这片阵地上,他养好了车祸导致的脚伤,重新开始做生意,一步步走到今天。本来一切都在好转,他已经给家里置办买了新的电器,家具也正在路上,等做完这笔生意他就有钱了,能重新给父母置办房子,也能给曦媛画一个未来了——

    但今天,就在今天,他再次回到刚刚搬进这小房子的那个状态,一无所有家徒四壁的状态。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曦媛打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攀本,”曦媛在那头笑嘻嘻地说,“泰铢你换好了没有?规定每人要拿25000泰铢入境,千万不要忘记啦。”

    “怎么会忘记。”他尽量用温柔平静的语气说,“我跟银行约了十点钟,马上就去。”

    “好的。”她继续笑着,“明天接了花妞儿一起去机场吧。”

    前两天他才知道,曦媛的表弟、弟媳、林澈,还有他们的一行朋友,都要去清迈。

    “嗯。”他突然有点恍惚,“你记得好好吃午饭。”

    “攀本!”她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

    “嗯?”

    “现在才九点多,你就跟我说吃午饭吗?”曦媛疑惑地指出。

    他惊醒过来,笑道:“我一会儿兑了泰铢还有点事情,去的地方信号不太好,怕到时候提醒不了。”

    “好吧。”曦媛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

    不。放下手机,攀本想。和那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他的腿伤已经将近痊愈,他能跑能跳,他还有药物代理的生意,在宜昌,也暂且交给合作伙伴在打理。尽管如今他没有钱再去买那块打算盖厂房的地,也意味着必须去宜昌待一段日子,不能再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曦媛了。

    但下一秒,他又想到,如果她看见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知道他如今的处境,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背着这沉重的心情,他去兑了泰铢,独自吃了一顿食不下咽的午饭。吃到一半,给兴水打了个电话。

    “兴水,借我一点钱。”他几乎开不了口。

    “好嘛,多少?”兴水愣了愣,慢悠悠地回答道。什么也没有问。

    “两万。”他说。

    “好。”兴水爽快地回答道,“我来想办法。”

    “谢谢。”他沉默片刻,说道。

    兴水和他,也是患难兄弟。

    当时兴水大学毕业,想去德国留学,被拒签了五次,感情路也不大顺,于是常常叫他一起去喝酒,边喝酒边聊天。一天,兴水提到想开一家小酒吧,聊以慰藉人生。

    “那就开吧。”他说,拿了一笔钱给兴水,“我入伙。”

    “武汉故事”就这样风风火火开起来了,只是好景不长,兴水在家人的要求下开始工作,顾不上生意,没有开多久就维持不下去了。攀本也在那一阵子遭遇了事故。

    两个没有钱没有女人也没有方向的男人,喝了酒,望着对方,哈哈大笑,笑到哭出来。

    下午他一个在东湖边静静坐了很久,晚上去接曦媛的时候,已经带着一副笑脸,将放在信封里的泰铢双手奉上,道:“媛主子,小的已经按照吩咐兑好钞票,请主子验收。”

    曦媛装模作样地数了数,佯怒道:“说!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一百块?”

    “主子啊,”攀本摇头叹,“一百块都不给我吗?”

    曦媛哈哈大笑。

    见她笑了,他就开心。

    就这样,攀本默默收起了所有失魂落魄,带着笑容与曦媛一起飞向清迈。

    只不过他忘记了,坏情绪也会在不经意间悄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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